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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相见欢(三) ...

  •   却说之前几人从水榭出来,李琸走在后面,隔着假山便见方才一溜小跑的李莹从小道过去追上了岑婧,一开口便道:“你怎么选了杯子?”

      岑婧道:“凤钗我看着都太贵重了,家里刚刚遭了官非,不想太惹眼。”

      除了不想惹眼与凤钗过于贵重,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在那个当口想起了《凉州词》里的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当时的想法,不拿这个回去,再弄点葡萄酒喝喝,都对不起她在九年制义务教育熏陶下背出的古诗。

      李莹替她可惜:“不过也是,刘八娘在你前头选的,你就是想选那环佩也选不到。”

      提起这个,岑婧也叹:“本来好好的,我说不定能五箭都中,谁知道冷不丁窜出一个声来,倒是出于好心提醒我,但却害我抖了手,那箭就落到外头去了。”

      李莹实在不明白不过投壶射偏了,有什么可可惜的,想起青州王当时出声提醒时的神情,看岑婧的目光便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只可惜少中了一箭,不可惜点别的?比如没选到那环佩?”

      岑婧不知那环佩有什么特别,顺着她话倒是认真地想了想道:“要是能给我个重来的机会,我定当......”

      下半句好好瞄准一击即中被内监的呼唤声打断了,内监来传太后留园的口谕,岑婧得知要留下过夜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匆忙与李莹道了别,去找林氏和岑妍说话,省得她们为自己担心。

      岑婧和李莹一走,李琸本等着听那句我定当如何的下文的,生生给打断了,不觉有些烦躁。

      想着出园子散散,翻身上马骑在园中弛道上,却也不知这四月的风是怎了,迎面吹着,竟将人越吹越热。

      李琸干脆一勒马缰,调转马头又回了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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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太后发话留下的各府小姐被安排在园中的玉澜堂中,石嬷嬷见屋子够,安排住处时,只让每位小姐间次开了去住,彼此亲近的则住得近些。

      因此刘八娘和刘十一娘两个住西间,秦国公府和温阳侯府的居中,因李莹和岑婧关系好,便把屋子安排在靠东面的一处连间给她们住,中间就隔了一道穿堂,让她们彼此说话也方便些。

      都安排停当了,石嬷嬷亲自带人看过每一间屋子,再将管事太监叫来交代了几句。

      “小姐们在家中也是金尊玉贵的,你伺候时可得仔细着些。你也是差事当老的了,可别在这当口出什么岔子。”

      管事太监今日被赏了板子,但因为差事没被撸了,小内监们没敢把板子打实,这会还能站起来当差,对于石嬷嬷的话,自是连连保证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服侍,他已然惹了太后不快,要是这差事再办砸,这园子里也就没有他容身之地了。

      石嬷嬷走后,园子里到时候掌灯了,小内监来报小姐们用过晚膳了,管事内监便吩咐开了园子库房,亲自盯着小内监们从里头取出裙衫、头面、澡豆盒子、干净巾帕,胭脂口脂等物,俱是最上等的,带人往玉澜堂去。

      岑婧此时正在宫女的伺候下净着手,边和李莹在一个屋里说话,透过窗子看见领队的管事太监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就好奇这是怎么回事,李莹早清楚了,笑着和岑婧说起他马屁拍到马脚上,被太后赏了板子的事。

      笑归笑,在岑婧的认知中,这种小人是最不好得罪的,等管事太监到了屋前站定,便亲自出去迎了一下,管事太监连声问着姑娘好,语气里的谄媚恭敬都快溢出来了。

      岑婧从方才林氏给的荷袋里头掏出一个银元宝给过去,心里还有些忐忑,这样的管事太监在外头当差应该很是得脸,可能会嫌弃她给得太少。

      真不是她抠,事出突然,林氏身上能带几个钱,她还不知道要在园子里待几日,和宫女内监打交道时免不了要打赏,她拢共就这一荷袋的钱,不得不节约着给。

      谁料管事内监却有些惶恐:“姑娘当真是折煞老奴了,快收了这个。”

      岑婧只当他是嫌少,从荷包里又拿出两角碎银子,心里则暗暗滴血。

      这下管事显得更惶恐了,连说了好几句不能不敢,将腰弯得更低了,腰腿本就有伤,这一动将他疼得是龇牙咧嘴。

      岑婧见他像是真不要,才把钱收了,管事太监这才又露了笑,一抬手让五六个小内监端了准备好的干净裙衫一字排开。

      “这些衣裙都按的宫里的样式,姑娘看中哪个同老奴说便是。”

      此时李莹从屋里出来,管事太监像是才瞧见李莹似的,忙道:“方才不见安阳王府的小姐也在,是老奴的不是,您既在岑小姐这,便与她一道选了倒也便宜。”

      李莹是王府里长大的,对下人这套踩低捧高的作派再熟悉不过了,见管事太监如此作派心下冷笑,面上客套道:“劳烦公公了。”

      岑婧本不知还有公府侯府的小姐也被留了园子,想着李莹是王府出来的,论身份该是她先选,便让了一让,两人关系本就不错,岑婧便请她也帮自己拿一套,李莹倒也不推,点了两套,伺候的宫女帮着领过物什。

      眼见着管事太监去别处了,李莹才对岑婧道:“我能得这一句顺便还真是托了你的福了。”

      “怎么会?”岑婧有些不解,听李莹说起旁边还住着公侯府的小姐,才反应过来;“那论起来我父亲官职最低,怎么会先让我选裙衫?你的意思是这管事太监上赶着巴结我?”

      让她更震惊的还有一遭,秦国公府的三小姐,温阳侯府的嫡长女,再加上刘家的刘八娘那可都是龙傲天日后的后宫之一啊,前两个是明娶的,刘八娘因为同姓不婚的原因,刘八娘死了丈夫之后两人时常在外宅私会,别看只是个情人,这一位心机之深,手段之高,是所有后宫里头最能折腾的一位呢,可以说以一己之身撑起了全书的宅斗篇章。

      而秦氏和温氏这两位,她记得一个温柔贞静,一个明快泼辣,但对龙傲天都还不错,是典型满足男人幻想的白月光与朱砂痣。

      偏生这三位和她一道住进了园子了,可惜龙傲天后头娶的那个正室康颖郡主不在,不然真是四个人凑成一桌麻将了。

      李莹见她还反应不过来,想将青州王的事同她说了,又觉得太后看惯了宫里人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说不定想看见点不一样的,若是自己将事都说穿了反而不好,便又将话咽了回去,含混地应了几句便回屋去了。

      玉澜堂西间,刘八娘客客气气送走管事太监,刘十一娘便一声冷哼:“凭她是什么,五品官的女儿,倒是把王公侯伯府的小姐们都压在后头了,让她先选,多大的脸面呢。这个管事也欺负人,到我们屋时只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刘八娘瞥了一眼这两件粉蓝裙衫,心里也是一团烦躁,对着刘十一娘却叹道:“谁让她生得颜色这样好,难免入得贵人的眼,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刘十一娘听后更是妒火中烧,刘八娘见火气撩拨得差不多了,便不再多说,转头拿起今日得的环佩仔细端详起来,心中对明日又充满了期待。

      第二日天刚擦亮,内监便来传话,太后请小姐们去园子旁的灵龟山看景。

      岑婧在岑家懒散惯了,不大适应这种作息,被宫女伺候着洗漱穿戴齐整,出来时见着李莹,打招呼时双眼迷蒙,李莹见她这样,奇怪道:“怎么就困倦成这样了,你在家时不用陪着母亲做早课吗?”

      “早课?”岑婧摇摇头,回道早课是没有的,喊着吃早饭倒是经常。

      李莹羡慕不已,说起自己平日起床后要陪嫡母做早课,嫡母在前头念经,她和其他姐妹便在后头数佛米,基本要数上半个时辰才能吃饭。

      岑婧不想王府生活是这样的磨人,对岑家轻松到有些懒散的生活作息感到无比庆幸。

      灵儿山在和丰园南面不到三里处,岑婧本做好了爬山累死的准备,不料沾了太后的光,在太后仪驾后头,坐进轿子被人抬着上山。

      山路是特意休整过的,这样抬着倒也不算太颠簸,掀帘一看,道旁是草木葱翠,鼻尖是春泥芬芳,倒是觉出几分爬山赏景的乐趣来。

      轿子停在了一片开阔处,岑婧从轿子里钻出来,和李莹站在距太后不远处,见太后与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站在一处,前面是一处水池,中间一个半人高的石龟,龟-口微张,正静卧池中汩汩吐水。

      太后拿过两枚大陈通宝的钱币往池中投去,只是运气不好,都投到圆拱的龟背上,转瞬就都滑落到池底。

      岑婧小声问李莹太后这是在干嘛,李莹和她解释这是在求平安,灵龟山的灵龟池是京郊这一片很有名的,要是能把铜钱扔进灵龟的嘴巴里头,便可向灵龟许愿,听说很是灵验。

      岑婧瞟一眼铺满水底的铜钱,心说这不就是景区里面不用干活张嘴等收硬币的石头王八吗,没想到在这也能见到。

      太后连扔两枚不中,便笑道:“罢了,人老了是不中用了。”

      李琸便在旁提议他来投,石嬷嬷指着池底鹅卵石铺成的太极图道:“主子,奴婢见了这图,觉得道家的阴阳圆融之说很是有理,不如请一位投掷工夫好的小姐和四殿下一道,说不准就成了。”

      太后应了,拿过两枚通宝交到李琸手里,含笑看他:“你自去请一位过来,请不请得动便全看你的面子了。”

      李琸躲过太后太过明显的打趣目光,拿过铜钱便朝心中的人选走去。

      刘八娘一下子挺直了腰杆,期待之情实在按捺不住,昨日她拿了头筹,此事舍她其谁?

      秦国公府和温阳侯府的小姐以为要被选去和亲,昨晚忐忑地一夜未睡,今日见了四殿下在此,心头又生出些期望,秦氏此刻也是低垂着头微红了脸,温氏则胆大些,直视着青州王,心道若是选上自己,好好投便是了。

      李莹自觉躲不过和亲的命运,既躲不过就安心接受命运安排,却是几人中最轻松的,此刻看看李琸,再去看身旁的岑婧,转过头微笑不语。

      岑婧听石嬷嬷话中提到四殿下,反应过来指的是谁。

      此时见他走来,一身暗蓝织锦长袍,银冠束发,一身清贵装束也压不住他周身的杀伐锐气。

      这是一种满浸了血与火的感觉,就好像陪伴了父亲半生的那把佩刀,刀柄处的漆已经磨旧了,但刀身一出鞘,便可带人回到那白骨成堆,尸身如海的战场,身后是旌旗飘摇,面前是雄师百万。

      无人不敬慕英雄,尤其是作为皇室本可安享富贵,却为国为民视死如归的慷慨之士。

      眼见他慢慢走近,岑婧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他,就是传说中的青州王李琸?

      这个名号对于她而言,既像是一首热血的战歌,又像是一种渺远的传说。

      七战七捷,不世之功,天妒英才,溘然长逝。

      这样的人就该存在于文人的笔下或墨客的画中,如今这画中人竟从泛黄的纸页里跑出来了,不光跑出来了,还拿着一枚钱币对她道:“昨日是我提醒得晚了,害你失手,不如今日再投过?”

      日头打下来,正好照着他肩头处绣了金线的云纹熠熠生辉,岑婧被晃得微眯了一下眼,觉得自己此刻应该不是在玉澜堂的卧房里睡觉,就是正在上灵龟山的轿子里补眠,不然怎么做出如此迷离有趣的梦来。

      李莹看不过去她发愣,往她腰上掐了一下,岑婧吃痛清醒过来,眼见周遭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伸手去拿那枚通宝。

      两指一触,李琸收手,与岑婧一起来到灵龟池前,眼里见着灵龟吐水,心里却想,莫不是这山风过劲,怎将她手吹得这样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相见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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