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
下山后陆行之却没有直奔宴江，他执意要回客栈，我见他脸色差劲，只当他是要先歇息一下，没想到陆行之回去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沐浴更衣。我听着屋中的阵阵水声，百无聊赖地戳着门框：“你既然那么担心你师父，怎么不赶紧动身去宴江？”“那老妖让我去宴江肯定是为了其他的目的，我师父必然是不在宴江城的，既然如此那么急作甚？再者你把我的衣服扯坏了，我只能回来换衣服了。”我听着他说的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奇怪，他那个一根筋笨脑壳会说出这种话？水声不久后就停了，悉悉索索布料摩擦的声音过后，陆行之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气开了门，他的气色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唇红齿白全然不见之前的苍白。陆行之上身半裸露出健康的麦色肌肤和隐隐的肌肉线条，浓墨似的湿发散着，不时有水珠顺着身体的线条流下。我瞪大了双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却扯着唇角给了我一个挑衅的眼神。可恶，这小子趁着洗澡把脑袋里的水都倒出来了不成，竟然反客为主调戏我！但我好歹也是活了两百多年，什么男人没见过，立即摆好姿态上下扫视了他一圈，而后摇头轻轻“啧”了一声。果然，陆行之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一晃过去十几日，陆行之每天都在桐城到处闲逛，完全看不出有去宴江的想法，这天我终于忍不住问他：“陆行之，你怎么还不去宴江？”陆行之此时一身便服，头发也只是随手高扎成一束，完全看不出是个道士，他浓眉皱了皱：“你这狐狸好吵。”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扯着我躲在一处墙角：“找到了。”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货郎挑着担准备出城。我们就这么蹲在墙角等着货郎出了城，身影渐渐离我们越来越远，还未等我发起疑问，陆行之就起身甩了甩手腕：“走吧，该活动一下了。”恕我道行浅薄，到此为止我实在是不明就里，看到陆行之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只觉得更加迷茫，这家伙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在城外一处冷清的茶水摊上，货郎停下来买茶喝，货担就在他脚边放着。陆行之扯了扯我：“你用原形去把他引开。”我斜睨着他：“我为何要帮你？”他凑近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为何？当然是因为某只狐狸把我的剑折断了，现在我手无寸铁，你当然要帮我了。”我冤啊，那剑分明是品质太差，跟我有何关系？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陆行之在搞什么名堂的，于是我变回了原形，勇敢狐狐，不怕困难，冲呀！我妖气波动的一瞬间，那货郎似乎就察觉到了，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番，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货郎竟然真的不简单，我暗暗感叹，心说我都没发觉陆行之是怎么知道的呢？不过现下还没有时间问他，我猛地跳到货郎桌上掀翻了他的茶水，与他对视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又陌生的微弱的妖气。货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而后紧紧追着我跑出了茶铺。不过他似乎有什么顾虑，跑了一段又赶紧折返回去了，不知道那货担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陆行之得手了没有。
因为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并没有太过上心，反正刚才也没商量什么碰头的地方，我索性直接回了落脚的客栈。不多时陆行之也回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布袋丢给我，顺带补了一句：“没想到你名为絮雪却不是白狐。”啊！事情都办完了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好嘛，都怪森参！我懒得理他，看着眼前的布袋，没打开之前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可一拉开带子我就感受到了汹涌的妖气，这布袋竟然是个法器。我定睛往里一瞧顿时惊呆了，里面是颜色各异妖力充沛的妖丹，我大致感受了一下，其中修为最低的妖丹也要三四百年，甚至还有一颗千年品质。一个货郎的货担里有千年妖丹？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这时陆行之扬唇露出一颗虎牙：“现在，该启程去宴江了。”
宴江城，我二十年前去过一次，在桐城以南二百里地，宴江穿城而过，整座城都被江水环绕，风光隽永花木繁茵，因着此地水运便利故商业繁茂，占地是三个桐城不止，是一个及其热闹的城市。若是我自己，从桐城到宴江最多半天，但陆行之自然是做不到的。他买了匹品质尚可的马，又摸出两张符贴在马鞍下面：“这样用不了两天就能到了。”说罢他扯着马鬃，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就上了马背，而后对我伸手：“上马。”我撇嘴嘟囔：“你可不要占本狐的便宜啊。”就算少年少女身量都不大，二人同乘果然还是有些拥挤，陆行之温热的胸膛紧紧贴在我背上，我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他轻轻嗤笑了一声，少年清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便宜不是早就占过了吗？哦对了，你这狐狸还吵着让我负责呢。”说罢陆行之把我整个圈在他怀里，轻轻一抖缰绳：“驾！”这根本就不是那个我逗一下都说不上话来的小道士啊！什么情况，演技吗？这一切都是他演出来的吗？可恶，感觉本狐在演艺方面迎来了一个不小的对手，但是……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让他心甘情愿地做本狐裙下之臣！
因着符咒的加持，日落之前这匹马竟跑了一百三十多里，在完全天黑之前，我们找了个就近的小店准备休息一晚。进店的一瞬我立刻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陆行之的神色也微微一变，他迅速在我背后画了个符，然后平淡地对店小二道：“一间地号房。”“陆行之，看来你偷东西的事被发现了。”我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骑了一天马还是很累的，就算是地号房的床如今在我感受起来也软的好像云彩一般。陆行之从桌上倒了杯茶喝起来，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什么偷，我不过是暂借一用罢了。”这家伙现在说这种话都脸不红心不跳，实在是与周身正气格格不入，若不是我一直跟他在一起，简直都要怀疑他被人给掉包了。“你知道那货郎是什么妖吗？”我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修为很高妖气隐藏得很好，不过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总有种熟悉的感觉……”陆行之一脸玩味地看着我：“也许，他是你同族的狐妖呢？”嗯？可能吗？我不知道，说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族群。
“看我做甚？我只是随口一提。”陆行之放下茶杯款步走来：“还是早些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我应了一声，自然而然地滚到床榻里面那边，陆行之挑了挑眉：“你确定？”我一脸疑惑，想了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变了个男身扯过被子：“睡吧。”陆行之猝不及防地将我压在身下：“你以为变个男人我就不会对你做什么了？”我大惊，他他他竟然是个断袖！我所化之形正是上次和陆行之打过照面的男身，难道在清雅阁救火那次，他就对这个男身起了非分之想……我现在虽是一副成男身架，但对上陆行之逐渐逼近的黑曜石般的瞳仁，我仍是狠狠打了个冷颤。“噗……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紧绷的神情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恶作剧成功的洋洋得意和肆无忌惮的大笑。他在耍我！我一个二百年的妖狐竟然被十几岁的小毛孩耍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眼睛都气红了，抬脚就把陆行之踹下了床。人类，着实是世界上最无聊最可恶的东西！
睡梦中总觉得胸口被什么压住了，闷得要命，一番痛苦挣扎无果之后我猛地醒了过来，一瞧身上，果然是被陆行之压到了。“早晚有一天把你的心掏出来吃了，哼。”我把他的胳膊拿起来丢到一边，翻身下床喝了口早已冷掉的茶水，脑袋一下子清醒了，我叹了口气，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了，便索性出了门。今夜月色宜人，我看着皎洁的月光，突然想到了那方桃源之地。在那里我经常沐浴着月光漫步在山野间，听吹过稻田的风，听断断续续的虫吟，心中除了安宁什么烦恼都没有。也不知道现在那里的人都如何了，小虎肯定还是傻乎乎的，这个时节大家肯定在做枣糕了，还有……还有封逸，他肯定得了状元如今做官去了吧？人的生命很短而妖的很长，时间的不对等带来的大概只有无限的寂寞吧，那里的所有人都会圆满地过完自己的一生，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去徒增牵绊了。熟悉的气息突然又出现了，我警惕地回身，面前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衣冠楚楚贵气逼人，跟普通平庸的货郎形象截然不同，但我知道他们确为同一个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