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相百幕》小叮当司令

16、心意相通

　　再难从王兄口中问出什么，我也打消了再去找他的念头，反正他的伤也已愈合了。王兄处不行，父王更不行，那么还有一个人。
　　我叫婢子备了礼，便去了齐妃宫里。
　　不出我所料，齐妃宫里极尽奢华，连宫婢亦是旁的妃子的一倍有余。这让我想起了那一篇《阿房宫赋》，光是文字都给人很大的震撼，若是出现在眼前，那又该是何等震撼？
　　“请王妃安。”我方才行礼，齐妃便快步上前，将我扶了起来。指若削葱根，口若含朱丹，芊芊做细步，精妙世无双。《孔雀东南飞》里的刘兰芝想来却是及不上齐妃万分。
　　“公主不必多礼，快请起。”齐妃轻声道，声如琴瑟，音如琼琚，滴滴答答敲在心上。
　　我堪堪站定，却被她牵去正厅坐下。
　　“公主，请。”齐妃将茶杯推到我面前，一脸希冀地望着我。
　　看着杯中橙黄的液体，我执起杯三啜而尽。喝罢，这预先备好的茶令人生疑：“王妃似是早知我会来？”
　　“除开司命，又有何人能预知未来之事？”齐妃笑了笑，“公主觉得这茶如何？”
　　“滋味醇厚，香气独特，上品。”没想到大学学的茶艺竟派上用场了。
　　“公主若喜欢，日日来饮。”齐妃笑道。
　　“我以为王妃会遣人送些茶予我。”我毫不掩饰地说。
　　“公主尽可以一试，不过，本宫有这个自信，公主会再来。”齐妃仍笑盈盈的，与先前见到的她似乎不太一样。
　　“哦，是吗？”我心生奇异，先前的谜团还未解开，又多了一个谜团。
　　正当我思虑之际，齐妃却起身，双手撑着桌子凑到了我耳边，轻声道：“公主可愿与本宫搏一搏？”
　　温热的气息喷洒，有些湿漉漉的，我侧了侧头，硬气地梗着脖子道：“搏便搏，条件是什么？”
　　“条件是……你日日来寻我。”语罢，齐妃又坐了回去，笑看着我。
　　这话说得暧昧不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与她熟识。虽然不知道她此言何为，我仍是应了她，毕竟此为寻得真相之良机。
　　我带了些普洱回去，方才到宫中，我便命人拿来了茶具。我好歹也是学过的，有那么不堪吗？
　　按着老师教的顺序，我泡好了一盏茶。捏了一杯来喝，似是差了些味道，难不成真是茶技的问题？我又将茶倒掉，唤人拿了一套与齐妃宫中一样的茶具。
　　再泡了一遍，滋味没变，果然。这齐妃不会预知未来，那便是会揣度人心了，好心计。
　　翌日，醒时已近亭午日分，婢子要为我布菜，我问：“齐妃何处？可与父王一处？”
　　“回主，齐妃在宫中，王今日有要事，不与齐妃一处。”婢子道，“主要用膳吗？”
　　“去齐妃宫中。”我唤了婢子为我梳妆，费了好大功夫，才摆架去了齐妃宫里。
　　“请王妃安。”我正欲行礼，却被扶住，抬眼看去，果然是齐妃笑盈盈的模样。
　　“终于来了。”她牵着我的手便往里去，一股饭菜香气。
　　“你在等我？”我问，“你怎知我会来？”
　　“天命不可知，唯有心意相通。”齐妃莞尔一笑，唤婢子布菜。
　　心意相通么？我怎会与她心意相通，嗤笑留在心底，面上却不显，只道：“父王当真宠爱王妃，菜肴丰富是我与王兄一倍有余。”
　　“公主莫要笑话，日后本宫皆与公主同食，何来本宫宫中是公主宫中一倍有余一说呢？”齐妃吃得斯文极了，慢条斯理，相较之下，我更像是乡野村夫罢。
　　“话忌太满。”我亦笑，“父王若来，我便不会来。”
　　“公主如此，王亦如此。”齐妃淡淡笑着，“公主若在此，那王便不会来。”
　　“那为何邀我日日前来，王妃就不怕失了恩宠？”我一点也看不懂眼前的人，她本身就是一团迷雾。
　　“如此最好。”齐妃不欲继续下去，便道，“食不言，公主可要仔细着吃。”
　　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人，却说出如此讨嫌的古城，实在是……我撇了她一眼，自顾自吃了起来，不说话最好，跟她说话真累。
　　饭毕，我正欲开口，她却打个哈欠，说要午休。
　　“你倒好，榻上安睡，我却只能靠在这小椅子上。”我嗔道，倒不是想睡觉，只是对于她把我晾着的行为不满意罢了。
　　“那便与我同榻而眠。”她侧卧着撑起身，伸手将我拉到她身侧。
　　我不愿坐下，她好似看出我心中所想，环住我的腰，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将我抱到了床上。她撑着脑袋笑看我：“放心，你父王从未上过这张榻，连碰亦未有。”
　　听她这话，我心中的感觉更加奇异，更接近于一种诡异。脑袋一热，便问了一句：“你为何进宫？”
　　她侧卧着眯眼看我，手仍环在我腰上。她拍了拍我的腰，阖上眼道：“醒来再论。”
　　我便以一种复杂的心情，看着她在我眼前二十厘米的地方睡着了。而她身上的香味像是安神香一般，催得我昏昏欲睡。遵从自己的本心，方才醒来不到一个时辰的我，此刻便又倒头呼呼大睡。
　　眼前血浪滔天，整座宫殿都是一片打杀声，王坐在王位上，王兄拿着戟指着王，我站在王兄旁边，漠然地看着王。
　　“荒淫无道，天灾将至！”王兄大吼，将戟刺进了王的身体，王丝毫没有躲闪，只望着我们，双眸漆黑一片。王兄脸上、身上全是血迹，银甲白袍血色染就。
　　“不要！”我张嘴拼命地想发出声音，却无可奈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要！不要！”我从梦中惊醒，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身边的人。
　　“莫怕，莫怕。”她轻拍着我的背，声音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心悸之余，我忙放开她，太失礼了。她却不在意，反而抬手拂去我眼角的泪珠。
　　外头忽得下起大雨，雨丝如瀑，仿佛顷刻之间要将整座城淹没，比梦境更可怕的事情让我心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