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巾帼》梁大盗

59、第五十九章

　　林踔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思绪复杂。
　　身怀家族秘辛的养女太过聪慧，对林家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林家把养女当嫡系子孙培养，可以为家族增添助力。但坏在养女能够看透林家的一切行为，林跃、姚氏为了嗣子抛弃她，老太太从前对她的打压、试探，她都一清二楚。
　　而与聪明人打交道，若是不能用真情打动，便只能用利益交换。
　　对于彻底收服养女的心这事，林踔已经不抱希望，而准备挑开摆在台面下的事，剥离虚假的亲情，与林澄商讨利益。
　　他给林澄倒了杯花茶，开门见山道：“澄儿，卫家来认亲的事，你怎么看？”
　　林澄敢在梦中发疯，怒骂林踔。但真正面对林踔时，她怂了：“女儿不知，只是卫家这事蹊跷，不像是真的。”
　　林踔极平淡地道：“确实不是真的。”
　　不顾林澄惊愕失色的模样，他继续道：“卫家捞上来的箱子，是我让人放的，卫家老六的札记也是我模仿的。”
　　“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一个清白的身份。”
　　此话一落地，林澄骤然想起那个梦，愤怒瞬间涌上心头，冷冷地盯着林踔。
　　林踔见她目光冰冷，不似往常的温柔模样，先是错愕，然后生出“果然如此”的心思。
　　不过他不想与林澄成为仇雠，立马道：“澄儿，太子不稳你是知道的，我们家未来如何，无人可知。若是林家倒了，你作为林家养女，是逃不过的。
　　前些年我便让人找过你的父母，想让你认祖归宗。不过没能找到，我便让人造假，想让你认卫家。如此，即便是林家没了，你也能安然无恙。”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千辛万苦搭上卫家，林澄不相信林踔只是为了自己“安然无恙”。
　　她讥笑一声：“只是为了我安然无恙吗？”
　　“不，我还想和你做一个交易，”林踔直截了当道，“如果林家落得梦中的结局，只剩下黛玉一个孩子，或是几个幼子，我希望你能出面养他们，护他们周全。作为回报，我会给你半数林家累世家产，我已经换成庄子、铺子、金银珠宝，共计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竟是为了林家子孙！林澄怔愣住。
　　不过她并不完全信任林踔，试探地道：“我以后的人生如何谁也无法保证，未必有能力养这些孩子。”
　　林踔道：“暨阳长公主极得皇帝宠爱，若你是暨阳长公主府的孙女，以后必定嫁入门当户对的世家大族，提出要养干亲家的孤儿，没人会阻拦。”
　　“可钱财是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要这么多钱没有用。”林澄依旧不点头。
　　“人生在世，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俗物，也需要琴棋书画诗酒茶这些雅物。俗物也好，雅物也罢，都需要钱财，它是死物，人却是活物。多些钱财，总能让你过得潇洒些，不至于受制于人，不至于让他人主宰你的生死，任人宰割侮辱。”
　　林澄想到贾元春和梦中林踔的打算，轻声道：“为什么不学梦中的贾家，把我送进宫去搏前程？这样不是更能提拔林家吗？”
　　林踔像是听见笑话，嗤笑道：“你读过那么多史书，你且说说，有几个皇帝能容忍后宫干涉朝堂之事，又有几个后妃在家族遭遇灭顶之灾时能说动皇帝？”
　　林澄没说话。
　　“寥寥无几。”林踔替她回答，“后宫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家族在前朝败落，后宫中的女子也没有好下场。梦中的贾家，出了个贵妃，他们家可扭转乾坤了？没有，依旧家破人亡。
　　我虽是小人，没什么君子气节，但不是傻子，不会苦心孤诣谋求一份不存在的东西。还不如退而求其次，给孩子们谋个退路。”
　　林澄嘲讽地一笑：“为什么不瞒着我，哄着我？把我哄得团团转，心甘情愿为你们付出。”
　　林踔看她一眼。才接回林澄时，他们打算将她养成糯小姐，然后将她嫁去秦家。后来林海数次做噩梦，又有黄栌寺主持“因果不空”之语，林踔才决定培养她，让她做林家下一代姑奶奶，与林家互相扶持。
　　只是她太聪明了，远远超过林踔的预期。林踔逐渐明白，从前林家对她隐晦的试探，她全都知道。是以，他决定以利益关系与她结盟。
　　他淡淡笑道：“你不是傻子，我也不是傻子，没想过用一点小恩小惠就哄住你。”
　　“你放心，我这人虽没菩萨心肠，此生只在意我的家人亲朋，但我林踔以林家起誓，以后与你休戚与共，竭力帮扶你，必不背信弃义。若言而无信，我林踔不得善终。”
　　林澄久久不语。
　　目前为止，她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而这个世界对女性苛刻，女性的生存空间太小。为了活下去，她要么在林家苟活，要么投奔宋斐。
　　但人心复杂且善变，即便宋斐是陆漾的表弟，她也不能保证宋斐愿意庇护她，更不能保证宋斐永远不会变。
　　而且独自偷跑出去，很大可能要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她上辈子穷苦半生，早就厌烦了这样的日子。
　　她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在林家苟着呗，遂道：“若有万一，我必定照拂林家子孙，也希望林侯爷信守承诺。”
　　林踔端起茶一饮而尽：“必不失信。”
　　次日，暨阳长公主带着卫灵源、卫大太太再次登门拜访，劝林澄回卫家认亲。
　　林澄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道：“这样的事实在匪夷所思，我虽然与父母走失，但未必是卫家的血脉。殿下还是请人再验证一下比较好，若是弄错，混淆了血脉可不好。”
　　暨阳长公主连连保证：“必是错不了的，家里已让人多番打听，全都对得上，再者源儿那手好字，没几个人写得出来。蘅儿，祖母没弄错，你定是我们家孩子。”
　　林澄无声叹息一声，心知猜疑卫家怎么惹到了林踔，以至于被他这样算计。面上却浅浅一笑，起身行礼：“既如此，拜见祖母、伯母、姑母。”
　　暨阳长公主大喜，亲自将她扶起来搂在怀里，眼含泪花道：“好孩子！”
　　因暨阳长公主着急认孙女，冬月十二，卫家便给林澄办了认亲宴，并改名为“卫若蘅”。
　　之后秦氏提出带林澄南下，暨阳长公主不愿。
　　秦氏道：“蘅儿身子弱，南边暖和，又能散心，对她身体有利。”
　　又道：“福远县近海，也方便林澄寻找父母。”
　　如此，暨阳长公主才同意林澄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