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五章 ...

  •   又几日,张家族学放常假,贾瑚头一日便求贾老太太接澄姑姑。故此,二十日一早,谢老太君便带了林澄去荣国府。
      因心有疑问,林澄就十分注意王氏。见她神色憔悴,毫无孕妇的丰盈姿态,便起了疑心。
      贾老太太与谢老太君老姐俩欲闲话,遂把一众小辈都打发走了,林澄也随贾瑚往东大院去。
      路上,林澄拉了贾瑚悄悄道:“瑚哥儿,政嫂嫂怎么瘦了?其他嫂嫂怀孩子后都胖胖的呢!”
      贾瑚瞟一眼四周的丫头婆子,踮着脚尖趴在林澄耳边道:“姑姑,婶婶肚子里的弟弟已经没了,婶婶哭了好久。后来王家伯祖母来了,老祖宗还打了二叔,又给了婶婶好多东西。我娘还去求了姨母的御医给婶婶看病呢。”
      林澄听得皱眉,书呆子不会真是假正经吧?居然还把妻子打流产了?!
      东听一耳朵,西凑一句话,林澄终于弄清来龙去脉。
      正月二十八,王氏就已不好,因正月忌讳请大夫,遂强忍着。
      贾老太太如今管家,消息灵通,王氏悄悄让人去府里药房拿过一回保胎药,便知道了。
      她幼时讲究规矩体统,万事重颜面。长大后去了几年西北才知道,天大地大不如活着大。这些忌讳在她眼里,纯属无稽之谈。
      是以,一知道王氏不适,当即就给她请了个太医。
      太医一诊脉,道:“老太太,二奶奶只怕不好。她头胎生产不顺,内里血气亏了大半。偏偏身子还未养好,又坐了胎。母体体弱,孩子自然也弱。再多再好的安胎药,能保到七个月,已是极限,然孩子保得越久,母体受损越重。”
      一听这话,贾老太太立马让人带太医去药房备落胎药。想着王氏可怜,又让人去王府请王氏的母亲,并打发人快马去青山书院叫贾政回家。
      王氏伏在大靠枕上哭得死去活来。
      贾老太太让人给她打水擦脸,道:“我知你心疼孩子,只是你也听见了,这个孩子保得越久,伤你越多。与其让一碗碗苦汁子拖垮你的身子,不如此时舍了他。”
      王氏哭道:“老太太,孙媳就是舍不得,本来再过几个月,他就能像珠哥儿一样长大,可是突然间就没了。”
      贾老太太叹道:“若是这孩子现在已有七八个月,我也不说这些狠话,只是他现在不过是一团血肉,总比不过你这个活生生的人。人活着才能过下去,你又年轻,以后多的是儿女。这个孩子,你只当与他无缘。”
      王府隔得极近,胡氏匆匆赶来时,太医的药都还未配出来。
      听了贾老太太的话,不觉慨叹,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有些心狠的人家,听说喝保胎药能保胎儿到七个月,只怕就要闹着保孩子呢!如何会管孩子的母亲?
      她便顺着贾老太太的话劝女儿:“老太太说的极是,那孩子与你无缘。既然无缘,也不必强求。待以后养好身子了,何愁没有孩子来?”
      贾政只有贾珠一子,子嗣单薄,史氏正盼着王氏再得一子。一时胎儿落下,她也落了泪:“好好的,怎么就没养好身子?那些日子流水似的补品送去,是药房的人没尽心不成?”
      药房如今是张氏管着。听了这话,张氏的脸色就变了,谋害弟媳子嗣,可不是一个好听的名声。
      正要辩驳,贾老太太便呵斥道:“红口白牙浑说什么?没听见太医说,是身子尚弱就坐了胎,这才保不住?这样的话传出去,能传出好话?以后再让我听见这话,你就等着。”
      史氏被训得面红耳赤,欲张口说话,被一旁的贾敏扯住袖子。
      贾家如此为王氏着想,胡氏趁王氏睡下,就要出去答谢贾老太太,不想一出内室就听见这番争执。
      胡氏尴尬不已,正进退两难,张氏出声了:“老太太,太子妃娘娘身边的杜太医极擅妇科,不若孙媳去求了来,给弟妹瞧瞧身子?”
      胡氏见张氏转了话头,立马接口,道:“倒是烦劳侄媳了!”
      张氏温和一笑,道:“本就是一家人,何来劳烦?弟妹能养好身子才好呢。”她可不想担个毒妇的名头。
      晚膳时,王氏醒了,一摸小腹,就是泪落连连。
      胡氏一面替她拭泪,一面低声劝慰。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贾政呆呆地看着妻子与岳母,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贾老太太见这个小孙子像只呆头鹅,也不知道劝慰妻子,不由瞪他一眼,又拿沉香拐杖敲他小腿。
      贾政被祖母逼着,只能开口,却是干巴巴的一句:“你别伤心,孩子总会有的。”
      贾老太太扶额,又看向张氏。
      张氏可不是呆头鹅,她一出手就捏住了王氏的软肋,贾珠与孩子。
      她道:“弟妹,你别怪嫂子说这话不近人情,只是这孩子再贵重,也比不过你这个大人。你啊,只当你们有缘无分。下午我也给太子妃娘娘递了话,请她身边的杜御医给你开几副方子,然后你就安安心心把身子养好,以后给珠哥儿生十个八个弟弟。不过这个孩子也算与你有一场母子情分,你心疼他也是人之常情,明儿我就打发人去庙里给他念几卷往生经,再替他布施几次,也能让他投去好人家。你看这样可好?”
      这番漂亮话,一下子就劝住哀哀哭泣的王氏,又让她心下羞赧。她没想到与她不算亲密的妯娌,居然这样为自己打算,还为自己求来太子妃的御医。她羞红了脸,道:“多谢嫂嫂为我费心。”
      张氏笑道:“我们妯娌一场,这算什么费心的事?你且好好养身子,有什么想吃想要的,只管打发人去东院,我立时就让人弄来。”
      贾老太太见她妯娌未生龃龉,还亲密几分,心下高兴。
      她虽不喜王氏为人,然而如今王氏失子,身心最痛的却是她。为安抚王氏,她道:“你嫂嫂说的在理,你只管养好身子。便是珠哥儿,你也不必担忧,我自会好生照看。待他大了,就让他去谢家族学读书罢。”
      贾家孙辈要从文,贾瑚有张家这个簪缨世族的外家,贾珠的外家却是武官起家的王家。王氏本不懂其中的差别。后来贾瑚得张太傅亲自开蒙,贾政日日在她面前念叨。
      这下,王氏这不仅懂了张家的厉害,她也想到贾珠以后若是只能在贾家族学读书,与贾瑚的差距会有多大。
      是以,王氏越发不平,又时常忧心贾珠的前程。
      听见贾老太太要把贾珠送到不比张家差的谢家读书,哭得比滑胎时还大声。
      贾老太太就笑:“这是干什么?不愿意不成?”
      王氏连忙拭泪,带着哭腔道:“不是不是,老太太,我是为珠哥儿高兴。老太太,您也知道,孙媳不识字,不知道读书人的好坏。若不是老太太为珠哥儿筹谋,我以后便是填了所有的嫁妆银子,都不能为他谋来一个好前程。”
      贾老太太心下也叹,王氏为人小气,对孩子却是真的疼爱。
      她笑道:“这事儿还是你嫂嫂提醒我,她本说让珠哥儿与他哥哥一起去张家,倒是我想到瑚哥儿这一代与谢家越发远了,就想着让珠哥儿与他谢家表兄们做个同窗,以后贾家也不至于和谢家渐行渐远。”
      王氏哭得更厉害了。她自嫁进贾家,没少与张氏斗气,珠哥儿出生后,为让他压瑚哥儿一头,还与婆母编造了个谣言。不想张氏却处处为她着想。
      王氏握着张氏的手,抽抽搭搭地道:“嫂嫂,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只是你放心,以后我定不与你作对。”
      张氏心下惊诧,她并没提出让贾珠去张家。然她嘴上却道:“什么作对不作对的?你我妯娌,纵是拌嘴几句,还能拌出仇不成?”
      王大太太对自己闺女的性子门儿清,听这话,便知道她定是干过阴损事。见张氏的做派,心下也感叹,不愧是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姑娘,行事果然大度敞亮。也难怪当年荣国公拼着脸面不要,被张家打出去好几次后,还要带贾赦去求亲。
      回去后,她便对王浚说了这话,又道:“好媳富三代,老话果是不错。”
      王浚听了,也琢磨起联姻书香之家的好处。
      贾府里,待众人走了,谢老太君也拉着贾老太太琢磨女子读书之事。
      二月里,贾老太太给她说王氏之事时曾道:“王氏为人贪心小气,又爱比高比低,比富比穷。偏偏张氏的性子也高傲,别人害她一寸,她必要还一尺回去。从前我不管家,只以为二人不过是性子不合,后来瞧着不对,便想了这个法子,如今我看着倒和气不少。她两个是亲妯娌,不说要让她们亲如姐妹,总也不能像乌眼鸡似的,斗得你死我活。一家子若是内里斗起来了,败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谢老太君复述了这话,向贾老太太叹道:“我回去一想,觉得姐姐这话有理,又想,许多人家的老太太,不是偏心大的就是偏心小的,任凭儿孙勾心斗角。本是一家子骨肉,最后却是今天你算计我,明天我绊倒你。实在是目光短浅,不如姐姐良多。”
      贾老太太笑道:“你可住嘴吧!是故意来打我的脸不成?我偏心赦儿谁不知道?”
      谢老太君笑道:“姐姐偏心赦儿,可有为了他打压政儿?不也一般为他谋划?不过是赦儿养在你身边,你更用心些。便是张氏与王氏不合,你也是想着法子让她二人融洽些,而不是一味偏帮赦儿媳妇。虽有偏心,却知公正,才是家族长久之道呢!”
      贾老太太拧她胳膊,笑骂道:“一把年纪还学这些没意思的弯弯绕绕!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必给我戴高帽子!”
      谢老太君故意“唉哟”着摸胳膊,笑道:“不过是想让姐姐给敏丫头请个好先生罢了。我知道敏丫头学识不差,然而她那点学识,不过是一点子风花雪月,放在朝堂去却是不够的。女子虽不必入仕做官,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当家主母若只知风花雪月,眼里只看得见内宅,也是家族大祸。澄儿如今读书,她老爷聘的也是海哥儿的老师,按海哥儿当年一般教呢。”
      林海的启蒙老师乃是林踔的同年,阮疏鸿。因不喜官场,在翰林院做了几年编修便辞官了。林踔与他私教极好,便请了他教林海读书。
      贾老太太听说林澄的老师竟是阮疏鸿,也愣一晌,笑道:“澄儿这老师贵重,比多少秀才举子的老师都好呢!”
      谢老太君笑吟吟地道:“有好老师才有好学生,你看我们家澄儿,可不是色色都好?前几日十八皇子夭折,太子未落泪,陛下当庭斥责太子不友爱兄弟,有失储君德行。阮先生便拿了这话问澄儿,你猜她如何说?她道,若天子宠爱,便是太子在灵堂大笑,也是强颜欢笑;若是天子不喜,便是痛哭流涕,也是猫哭耗子。”
      贾老太太讶然。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