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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黄昏时分,清照宫里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几个侍女。为首的侍女唤作剪烛,对余下几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同厨役们要些草灰,我同司楹去医馆要些雄黄。”

      众侍女一口应下,四散而去。

      司楹跟着剪烛快步而行,惴惴问道:“姐姐,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剪烛叹了口气,说道:“下午的时候,我同夫人去了清悠园听曲儿。夫人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的就晕厥过去,五公子他们上来一看,立刻变了脸色,说夫人情形不对。”

      “前阵子扶苏公子不是说,夫人只是受了风寒么?”司楹说。

      “怕是扶苏公子安慰夫人才这样说的。”剪烛说道,“方才五公子他们请了大祭司过来一瞧才知道,夫人竟是被人下了蛊。”

      “下蛊!宫里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谋害夫人!”司楹不可置信地说,“大祭司可知那下蛊之人是谁了?”

      “还不知,不过不管是哪个,当真该千刀万剐!”

      “自然要千刀万剐!夫人现在如何?”

      剪烛顿了顿,低声道:“世子没救回来,听说已成了死胎,只能叫先生引了下来。夫人看情形也不大好,不过大祭司兴许已有对策,这草灰、雄黄大概便是驱蛊之物吧。”

      “希望夫人不要有事才好,这宫里就只有夫人对下人们最为体恤了。”司楹说。

      两人一面说着就往医馆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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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雪坐在床榻边上,泪眼婆娑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姐姐,心中既酸涩又不安。

      大祭司拜月上前探了探沐雨的脉搏,起身取来一只茶碗,放在了茶桌上。

      她一边将草灰倒入茶碗,一边向众人解释道:“这种蛊无色无味,亦无形体,实为一种接近灵气之物,亦以灵气为食。置于水中便溶于水,附于物上便成物态,从前许多法术高强的黑巫师曾养此蛊害人。虽月国早已下令驱逐黑巫师,号令天下修习法术者只能为苍生祈福,不得作法谋害他人,现在看来黑巫术终究是禁不住的。”

      璃月和曦月大吃一惊:“三姐可知是何人所为?”

      “尚未可知。”拜月说。

      这拜月本是月家庶出的三女儿,天生灵力强大,因而月家也不敢贸然将此女许配他人,恐为别有用心之人所用酿成祸端。恰恰拜月本人一心修行,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于是就顺水推舟,向璋月君侯请愿留在月国当了大祭司。

      “三姐,我有一事不明。”六小姐昭月问道,“我在山上修行时,曾听先师说过,世间生灵皆有气,气与体浑然天成,自成一个封闭的乾坤,外来灵气入侵人体,很难不叫人发现。毕竟这被附身之人要么被邪灵夺去魂魄,性情大变;要么被邪灵扰乱气理平衡,乃至体力虚弱,神志错乱。莫说是我等修行之人,即便是肉眼俗胎,也定然是有所觉察的,何至于如今才发觉夫人异常,不仅让邪灵伤了夫人,连世子都跟着一起遭殃?”

      和烟听出她话里有话,竟是对洛雪冷嘲暗讽,怪她对自家姐姐不够体恤关心,顿时气血上涌,想也不想地说:“四姑娘同我们皆是不懂法术之人,纵使瞧见夫人身体有恙,我们也不会往蛊毒这方面想,必然是公子们和六小姐这种法力高强之人才能瞧出端倪。公子们不方便见夫人倒也能理解,想来六小姐平日里定然也是日理万机,我们来了这两月,竟不曾在夫人宫里见过小姐一次。”

      昭月怒道:“你算是哪个?竟敢来教训我?四姑娘也该管管你家下人了吧?宫里可从不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洛雪这会儿满脑子只惦记着姐姐安危,全然没听见众人方才聊了些什么,见到昭月满脸怒气,开口说了句“冒犯六小姐了”,又将视线移到了姐姐身上。

      璃月见状,上来对昭月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昭月瞪了他一眼,没再做声。

      璃月又打圆场说:“夫人身边皆是些不懂法术的,久未察觉也不足为奇。只怕那蛊是在兄长去皇都之后附在了夫人身上,先食世子灵气,再食夫人之气,而今世子怕是不行了,只希望夫人能够平安无事。”

      “诸位放心,夫人无碍。”拜月将雄黄倒进茶碗,跟草灰拌在了一起,一边搅动一面说道,“我要替夫人驱蛊了,诸位请先回避吧。”

      璃月于是带着众人退回外室,独留拜月、洛雪陪着沐雨留在内室。

      拜月走到床榻前,将沐雨轻轻扶起,褪下寝衣,只见她光洁如玉的后背上赫然露出一块鲜红的镜家家徽印记。

      “那蛊竟是附在了这里?”洛雪惊道。

      “正是。”拜月说。

      “大祭司能否捉到那下蛊之人?”洛雪又问。

      拜月微微一笑:“自然能捉到。”

      说完,她就将茶碗里的雄黄草灰涂在了沐雨后背的红色印记上:“那下蛊之人怕是不知,这蛊虫所遭受的痛苦也会加诸在自己身上吧。”

      话音未落,只听见“嘶”的一声,沐雨背上的雄黄草灰竟像是长出了翅膀一般,从沐雨的后背上忽地飞起,倏然掠过洛雪的耳畔,在内室里胡乱地飞舞起来。那草灰里的蛊虫一面嗡鸣,一面四处乱撞,挣扎了片刻之后,终于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帘帏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痛苦的尖叫声。

      洛雪起身来到堂室,看见夕影蜷缩着地上抽搐不止、口吐鲜血,不由得惊在原地:“为何是你?!”

      堂室里其余众人也都错愕不已。这夕影虽说平日里性子泼辣,但与沐雨之间一向和睦,对公子小姐也向来热忱,全然不像是这等阴毒之人。况且,夕影对法术一窍不通,如何会懂得这蛊惑之事?

      “姐姐对你那样好,你为何要害她!”洛雪颤抖说道。

      夕影唇边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没有作答。

      曦月对沐雨素来敬重,见状不觉怒火中烧:“这歹毒的妇人拖出去一刀砍了就是。”说着便要上前去拖夕影。

      璃月连忙拦住他,说:“这事还是等兄长回来再作定夺吧。”

      “正是如此。”拜月一面说着,一面念动咒语,地上的黑浊之物应声而起,飞进了她手中的细瓷小罐里,“这邪物我且收着,待君上回来之后再做处置。”

      璃月上来对洛雪说道:“昨日听皇都来的侍卫说,兄长再有两日便能回来了。让夫人遭受这般折磨,也是我等失职,待兄长回来之后,我等自会向兄长请罪。好在夫人已无性命之忧,再调养些时日便能康复,姑娘也莫要过于悲伤。今日时辰已晚,姑娘就先行回去歇息吧。”

      洛雪说:“我想在这里陪着姐姐。”

      璃月心知洛雪此刻定是忧心又自责,因而说道:“也好。我方才请医馆先生配了几副调养血气的汤药,这会儿应该快煎好了,等夫人醒了,姑娘就喂夫人服下去。夫人有什么想吃的,姑娘也只管差人同我讲。”

      “多谢五公子。”洛雪说。

      璃月也没再过多寒暄,差人将夕影押入牢里,就带着众人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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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璋月剑眉紧锁,疾步走在宫中,几个侍卫紧张地跟在他身后,个个噤若寒蝉。他们经过一处花园,璋月看着园中的残红,心中益发觉得懊恼。本来,他在皇都与天子议事之后就要回城的,奈何王后忽然说自己一连数日梦见早亡的安阳公主,忧心公主在冥界被牵绊住不能轮回,于是央求他作法超度。他不便推脱,只能应允下来。谁知耽搁了那几日,宫中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来到清照宫前,轻轻推门进去,走过熟悉的宫院,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此时,沐雨正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神情痛苦而悲伤,眼睛里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神采。见他来了,她失神地起身行礼,嗫嚅着不知要说些什么。他快步上前抱住了她,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伏在他怀里低低地啜泣着:“君上,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璋月听见这话,眼中越发酸涩,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沉声说:“沐雨,是我来晚了,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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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影的审讯很快提上了日程。璋月坐在殿上,看着夕影走进来,蓬头垢面,满身脏污,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他的记忆里,夕影一直都是她十四五岁时机敏俏丽的模样,手里握着书卷,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

      “君上,今日春秋院的先生教了我几篇诗,有一篇我却不是很懂,君上能否帮我注解一下?”

      “哪篇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来,子宁不嗣音?”

      那时他便知她爱慕着他,而他心中也有些怜惜这个家道中落无依无靠的女孩。他觉得大概遵循婚约同这个女子共度一生也没那么难,但当她真的成了他的女人时,他才发觉怜惜之情终究是与男女之爱不同的。

      他见她披头散发,明明已经毫无尊严,却仍旧依照礼仪向他谦卑行礼,喉咙里一时堵住。坐在他身旁的沐雨却哽咽着开口斥道:“夕影,我待你如姐妹,你为何要害我!”

      夕影冷冷地看着沐雨,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大笑起来,直笑得自己喘不过气,眼泪也流了下来:“你竟然问我为何?这几年,你以为我是怎么过来的?那么多年来,明明是我陪在君上身边,明明是我先遇见君上,可自从你来了宫里,君上就再也不曾看过我一眼。你绝代芳华,君上连你那不堪的过去和你身上那肮脏的印记都不在乎,我又能同你争什么?我又敢同你争什么?我只是可怜我家小儿,如今已被君上冷落,再过几年,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夕影说着,又望了一眼璋月,眼中尽是苍凉:“君上,你怕是连自家孩子的诞辰都忘了吧?我死不足惜,只希望君上念着骨肉之情,放过岚月。”

      璋月看了看沐雨,又看向夕影,艰难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侍卫将她带下去。沐雨倒在璋月怀里,顿时泪如雨下。站在一旁的洛雪见姐姐如此悲伤,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璋月正要安慰沐雨,忽又想起一事,对着夕影的背影问了一句:“你如何懂得养这种蛊?”

      夕影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笑容:“是啊,我为何懂得养这种蛊?四姑娘,你可懂么?”说完,她就径自朝宫殿之外走去。

      洛雪不解地看了看璋月。

      璋月若有所思地看着宫殿外,转身对璃月道:“那蛊可还在?”

      璃月上前答说:“在大祭司处收着。”

      “你去把那蛊取来。”璋月不动声色地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传令下去,七日后将夕影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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