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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绘卷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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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与人界相隔极远,明//玕一人全力赶路尚且需要花上半月时间。现今带上了个还未开始修炼的小崽子,赶路时间只会更长。
明玕不急,可小崽子等不起这半月。
他是天定的魔族尊主,身份尴尬,除近乎灭族,疲于自保的妖族外,其余四界必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虽有天道定下规则可保尊主成年前不死不灭,但毁掉一个神,并非只有夺他性命这条路可走。
他如今年幼神力微薄,加之心性单纯,正是容易遭受毒手的时期。偏偏本该在他幼年护着他的魔族因着前些年魔族女帝重伤隐匿,群龙无首,无力护他。
明玕是天道亲定的天地共主,亦是天道在世间的代表,更是当今六界的最强的神祗。可这最强这二字,从不代表他在这世间再无敌手。他神力之强盛,足以在十招之内击退任意一族的尊主或帝君,却全无可能护着毫无神力的小崽子从四界尊主的围攻下全身而退。最坏的结果…倘若各界的帝君亦加入围剿,他甚至撑不过一刻钟。
不过狼崽子的路倒也没有走死。
千年前,妖族与天、魔二族交战。生死存亡之际,妖主以自身为祭,布下了涅槃结界,拼死保住了战火下苟延残喘的妖族们。
那位妖主与其他五界的尊主不同,她原是天地间的另一位天地共主,与明玕一同掌管六界,虽不善战,可其于阵法之上的造诣常令明玕亦不愿与之交锋。后因着天定妖主夭亡,她不忍妖族陷入绝境,便弃了共主身份,断了与天道的联系,以神力命脉为祭,强行改了命格成为妖主,以庇护妖族。
她因此元气大伤,神力大不如前,但多少留了几分从前的神通。她所造的涅槃结界中的“涅槃”二字便取自于她还是共主时的绝技“重生”。她妖力精纯,以命布下的结界因附有重生之力,足足挡住了天、魔二界五百余年。妖界也因此得以喘息。
只可惜那结界挡的住千年前天、魔二族的大军,却未能挡下五百年前魔族女帝燃烧神格不计代价的全力一击。
那一击令妖族的结界不再坚不可摧,每过百年便会出现裂缝,虽有重生之力的加持,但仍需多位大妖齐力修补七日方可令其再维系下个百年。
魔族女帝也因此重伤,下落不明。
每百年的七日,藏于妖主庇护下的妖界都会暴露于世间。其余各界的生灵皆可借此进入妖界,但若在结界修复前未出,便至少得再等个百年。
在过去的四个百年里,生存于结界之外的种族们并非没动过彻底将妖族灭族的心思。
只是彼此相疑,皆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妖族也因此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想来在那四族眼中,小崽子的命与妖族无异,能除最佳,可若要堵上自家的性命,那便也可不除。
所以只要明玕能带着他入了妖界,便可保得暂时安稳。
再过七日,便是妖族结界出现裂痕的日子。
明玕抱着年幼的魔主,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人族城池,若有所思。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要尽快抵达天、妖两界的交界之地——也是那结界裂缝所在之地,丹穴。
欲前往丹穴,便绕不开天界。
而最快能去往天界的法子,便只有那座由昔日天族帝君于人族都城,朝歌,亲手设下的、可直通天界的传送阵。
明玕傍晚时分才带着小崽子进了城。
为免引人注目,他用术法模糊了他们二人的样貌,又进了家裁缝铺子,想要为他与小崽子购置身合适的人族衣裳。
可进了店,他方才想起人族不会术法,不收灵石仙草,只偏爱些无用的金银珠宝。
而他平日里最不喜收集那些不含灵力的物件,储物袋中应当是没有能在人界交易的货币。
可若不买人族的服饰…又实在招摇了些。
明玕望着自己与小崽子身上与人族风格迥异的衣物,进退两难。
他叹了口气,还是认命的在储物袋中翻找起来。许是今日气运不错,他当真从里头翻出了个金饰。
那是个类似令牌的金饰品,两面分别雕着金龙与竹林,华贵无比。
看起来便价值不菲,华贵无比。
明玕皱起了眉,着实想不起这物件的来历,却还是将那令牌握在了手中递给了店家。
可店家的态度却让明玕捉摸不透。
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族面对金子眉开眼笑,却在看见那令牌上的纹路时突变了脸色,面上再无半分面对钱财的喜意,只余下惊恐惧意,仿若明玕给他的不是金子而是一道催命符。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令牌,头却垂了下去,再不敢看明玕一眼,只一个劲的颤抖讨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他的求饶声震醒了小崽子。
小崽子猛的睁开眼睛,不耐的看向那店家,正欲发火,却见那店家连同令牌忽而一并化作了尘土,落在了地上。
他眼里闪过片刻的讶异,很快便归于平静。
明玕亦有几分意外,他向来心思缜密,算无遗策,初带着小崽子入城时便查探过这城池,并未发现过半分异常。于店外他亦探查过那店家,脉搏稳健,身上也并无半分异样气息,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族。
可这样寻常的人族便这样悄无声息的化作了飞灰。
明玕将怀里的小崽子放下来,改成牵着他,又蹲下粘了一撮那店家化作的尘土在指尖摩挲。
这尘土与寻常尘土一般无二,若非要分出个不同,便是它较寻常尘土更为纯粹,不似多种物件相互混合所化,更似一种物件所化,例如,人族的骨头。
此地不寻常。
妖界门开之日近在咫尺,明玕不愿多生事端,当即便要带着小崽子离开此处。
可明玕还未来得及动作,铺子里的色彩便忽而褪去,地面亦开始塌陷,房梁碎石自上方坠下,四周的景象皆开始扭曲。
变故徒生,他一边将小崽子纳入怀中,一边探听着周遭的动静,兼之思索自入城之后的种种。
黑暗中有莹白的光溢散开来将两人包裹起来。待到黑暗褪去,那光便又破碎散落开来。
原先的裁缝铺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四面一片虚无,唯有他们前方,突兀的竖起了一座宫殿。那宫殿金碧辉煌,青瓦碧砖。远远望去,四处都透出盈盈的光。大门被朱红覆盖、浸染,鲜艳夺目,宛如女子白嫩手臂上的那一点朱砂。
想来这便是此地存在的关键之处。
小崽子的眼忽而亮了起来,不经意的扬起了嘴角。
他曾于梦中见过这宫殿。
明玕见他这模样,便知他识得,心中猜想是这小狼崽子是与此地有几分干系,这才将他二人拖入此地。他先前虽念着这狼崽子是魔主,却因其年幼,他又过了近千年清闲安宁的日子,难免有些疏忽大意。直到此刻他方才彻底认清,以狼崽子的身份,他们一路或顺畅无阻,或腥风血雨,但无论是好是坏,总都不会平淡。
罢了,此地虽有古怪,但既与小狼崽子有缘,说不得他们得走这一遭。再说,明玕垂下眼,想起小狼崽子那欢欣雀跃的模样,也乐得顺着他。
他向来对初生的神祗颇为纵容,也喜欢注视他们心愿得偿的模样,那些或不加掩饰的愉悦,或欲盖弥彰的淡然或许不够讨人喜欢,但总归不会如他们这些活了千万年,已然对着这世间失了兴致的神祗一般,如此无趣。
从此处前往朝歌只需三日,时间尚且充裕。
他既有了决定,便轻轻晃了晃拉着小崽子的手,待到小崽子回过神了,方才温声道,“既有缘来此,便进去看看吧。”
他说这话并非寻求狼崽子的意见,只是狼崽子生性多疑,极易对他所做的决定生出反意,与其在境况棘手时被这狼崽子咬上一口,不如现在找个机会敲打他。
明玕耐心的等着小崽子叫嚣吵闹,可良久只等来他的一声“好”。
明玕倒没料到他这般不闹腾,看了他一眼,见他只眼巴巴的望着宫殿,心中的疑虑虽又加了几分,却仍未作他想。
直到他走到那朱红的大门处,发觉门上沾染的皆是他的气息,这才明白,与此地有关系的是他。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明玕望着眼前漫目的朱红,忽而缓缓笑了起来。他抬手抚了抚门上的斑驳,轻轻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