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怃奈神功》首续

51、第十九回。三清烟丹炉，夙世冤家（中）

　　过了三扇拱门的三门殿，眼前豁然开明，庭院广阔绿树成荫，石砖铺迹岁月着痕。
　　往上长长眼，五层殿宇登山棋步，层叠高耸雾气湿阴，灵鹤盘旋仙缘洞天。
　　名元搀扶卿晓慢慢往前走，忽闻头顶一阵嘶鸣。仰天望，一双白鹤从天而降，围绕两位白衣眷侣昂首舞步。名元挥手驱赶，卿晓握手拦住，两个人互挽着手，小心翼翼靠近仙鹤。
　　其中一只扑翅点头，惊叫嘒唳，卿晓伸手安抚，白鹤曲脖缠她身，长喙擦擦手背。
　　卿晓明白了它的意思，赶紧伸手放平，灵鹤仰天吐气，不一会儿，顺着长长的脖子，从肚中往上翻上来一颗石子，叼在嘴里轻放手中。
　　名元甚觉怪异，伸脑袋凑近了看，枣丸石子灰不溜秋其貌不扬，坑坑洼洼疙疙瘩瘩，鼻哼带笑奚落道：“破石头有啥稀罕，赶紧扔了吧。”
　　卿晓斜眉怒视一眼，埋怨中有可爱，狡黠中多薄嗔，半句话懒得理他，放入怀中行上大礼。白鹤纤细的脖颈上下摆动，双翅展开轻盈跳跃，配合悠扬的琴声翩然起舞，优雅又迷人，仿佛天地间一朵百花绽放。
　　名元怕在这里耽误时间，张开双臂驱赶跑，卿晓见了来气，免不了一顿数落。
　　两人骂骂笑笑跨进大门，下了窝风桥，卿晓脚下绵软，抱住汉白柱香兰吐气。名元抱起她一步步上台阶，来到灵宫殿，白玉雕八仙过海，红柱纹九天玄女，顶梁画栋神君祥云，琉璃瓷瓦炫然夺目。
　　卿晓拧他耳朵，名元方不舍放下来。双手合十恭敬拘礼，肃然静心抬步进殿。
　　名元伸臂拦住，卿晓推开他胳膊，气喘吁吁地说：“拦我干什么，赶快进去吧。”
　　“这道观里明明有人弹琴，为什么一个人也见不着？”
　　“咱们来得早，说不定他们都在里面做法。”
　　“不至于不至于，门口最少留两个门童。”
　　“哎呦你少嘀咕两句吧，一会见着人一定要客客气气。”
　　明天点头大笑，忽而迈步嚷道：“没人更好，你就在这等着，我去找藏药阁，翻出金丹咱们就走。”
　　卿晓使出全身力气，拉他转身厉言训斥：“傻瘸子！头上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
　　“什么知不知，先吃金丹再说。”
　　“不能偷！你个傻货一个人去，我实在不放心，咱们还是绕殿走吧，先找到人说明来意。”
　　名元摇头加叹气，极不情愿带着她，一个金丹而已，反正他们秋云宫多的是，当面求一求也便给了。
　　卿晓看他脸色就知他想什么，摸摸手让他背背自己，名元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顺从。
　　两人绕远往后去，一路走一路说笑：“不管什么事，你都抢着当家做主，说好的今天由我性子来，这才多大会儿就变卦。”
　　轻声呵呵笑，趴身贴脸颊，耳边蝇蝇蚊蚊：“你当家，茶米油盐睁眼瞎，你做主，布帛菽粟贫缺补，不让你操心你还不乐意。”
　　“就是因为听你的，所有的事全是我遭罪，明路不走非要阴沟里翻。你除了有一张巧嘴，其他样样不如我。”
　　难得听他出言讥讽，想起两人过往，似有几分事实，卿晓红了面庞，拧上耳朵大声说：“你再说一遍！”
　　张口喊疼，委曲求声，嬉戏打闹间过了老律堂，不去左右十四殿，登高直奔长生殿。左右楼墙绕不了，只此一道，门外整理衣裙，入殿面尊叩拜三礼。
　　走了这么久还是不见人，此刻的两人，多多少少有些心慌无措。
　　挨墙过堂，步入大落，庭院深广可纵马驰骋，当中铜鼎大若磐石，焚香孤烟狼直，围炉一圈圈坐满了人，一个个静心打坐，闭目诵经。
　　两人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面无表情下了台阶，琴声随之戛然而止。
　　名元轻扶卿晓坐在最后一阶，卿晓立刻站起来，攥手不舍眉目传声。名元轻揉她手，留下一句放心没事，提溜着木剑，转身颠着跛脚大步流星。
　　一路走一路观望，四下空旷没有埋伏。道家弟子全员起身，横成一排挡在鼎前。相距三五步时，名元双手抱拳拱手行礼，抬眼明亮出言恭敬：“各位道长，今日有幸……”
　　话口还没打开，人群中炸开了锅，人人争先恐后，唇枪舌剑。
　　“废话少说，我们知道你来求金丹。快回去吧，今天你不可能带走。”
　　“你们母子二人已经吃了我家两粒金丹，怎么还有脸来讨要。”
　　“金蝉宝丹乃是我家九转还阳丹，起死回生延年益寿，我家顺逆真人也不舍得吃，就算有也不会再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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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声鼎沸，指责严厉，吓的名元倒退了两步，面不改色聚气洪亮：“诸位道仙！小弟第一次拜访仙宫，金丹长什么样我见都没见过，更不可能吃呀，你们不能造谣污蔑人。”
　　人群里吵吵嚷嚷，淹没了他的话，当中一位瘦弱道士，燃出火行气，跳至名元身前，朝向自家兄弟聚气大喊：“各位师弟稍安勿躁，先听我一言！”
　　所有人敛声收气，排队站齐听他说道：“虽说名元师祖的年龄和咱们虚字辈相仿，但他毕竟是奉德仙尊的徒弟，咱们不能失了尊卑长幼的礼法。况且他来求药确实是救人，还是放他进去，任凭奉哲仙尊安排吧。”
　　原本平静的众人，重新吵闹起来，更有甚者指指点点，各说各言，乱了章法。
　　“虚静师兄你怎么偏袒起他来，他一天修行悟道没有，算不上咱们道家人。”
　　“奉德仙尊就是个疯子！整日不拘礼法，任性妄为，做事情想一出是一出。”
　　“就是就是，看看他的徒子徒孙，个个桀骜不驯无法无天，好好的辈分排字全被他打乱了！”
　　“用不着跟他们客气，他们三正派和咱们丹鼎派不在一个派系，想见仙尊先过了我们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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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喧噪了一会，总算统一了口径，围上名元众口一词：“对！想见仙尊先过我们这关！”
　　虚静道兄大叹摇头，伸手想要安抚，听身后的名元大吼一声好！
　　算了，拦肯定是拦不住了，不给这些不争气的师兄弟一些教训，他们肯定不会服软。回身行上一礼，两人由此分开走，一个去往铜鼎附近拿琴，一个去往卿晓身边抓匕首。一个三清殿前弹奏古琴，一个双手持刀剑跃步飞来。
　　人前站定火速围上，名元顺开黑红，恭恭敬敬行礼，客客气气坦言：“各位道家兄弟一起上吧，我赶时间，咱们速战速决！”
　　如此大言不惭，众人恼羞成怒，退掉剑鞘拔长剑，分握双钩紫电霜，三节绕背乾坤棍，寒刃重天青冥刀，四尺半寸锤流星，横杆拧挑牛角叉。
　　大战一触即发，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交锋不可赘述，仅有小诗为证。
　　夜雨梨花步步凋花，捕风捉影淡淡薄影。
　　慷慨悲歌悦耳琴歌，意气难平月华飞平。
　　广径通幽静，落泥雨剑声。
　　五气彩云凌，万里凉霄星。
　　南虹极光浮，挥毫墨长青。
　　一曲秋长醉，笑傲悯江湖。
　　收了玄明气，走去卿晓前，抱起她跨过倒地的人群，听卿晓耳边指责：“咱们跟他们没有冤仇，你下手太狠了点。”
　　“我已经收敛了很多，你放心，他们只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
　　来到虚静身边，名元放下卿晓，两人恭恭敬敬一同拘礼。虚静放下古琴，起身回礼伸手引路，再无阻拦往里放行。
　　怀抱爱人，登台阶步入三清宫门，殿内坐满了元辈子辈的道长，面朝供奉的三清天尊闭目诵经。
　　卿晓尤恐大不敬，挣扎想落地，名元抱紧了不放，当众扯声高喊：“顽徒有罪，为救心人，今日惊扰秋云宫，各位道仙再有阻拦者，请殿外比试。”
　　所有人不约而同起身，转身俯拜大声高呼：“恭迎名元真人，后丹舍仙尊有请。”
　　名元淡然一笑，卿晓瞠目结舌，两人就这般横怀搂抱，穿过人丛去往后室。
　　大殿出门抬头望，山顶还有一座天宝殿，银砖金瓦水晶八宝，孤悬云霄里，烟熏在人间。
　　容不得歇息脚步加急，正步入内后，金碧辉映刺眼，芬芳馥郁刺鼻，正中一鼎天地精炉，燃着三昧火，冒着青紫烟。
　　轻轻绕着走，慢慢浮现三位老道，白衣如雾气蔽月华，拂尘扶手，染尽尘世雪霜。
　　跑去身前，放下卿晓一起磕头，名元未张口，当中的奉哲仙尊急切说道：“小徒儿快过来，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名元转头看看卿晓，见她努嘴转眼示意快去，毫无惧怕起身前往。
　　抬头挺胸，傲视天然，细赏一眼尊师，耄耋颐岁，须鬓皤然，眉笔丹青，目炯汝窑，尊崇一句老神仙，听他仙缘笑谈：“好好好，仪容四正，中直和真，不愧是三代独一的真人！来来来，快坐下，你大老远来一趟，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
　　奉哲拍着身旁空地，名元胸壮十胆，魂聚九魄，不敢去坐，站着说道：“蠢徒求丹救人，请老神仙恩赐。”
　　捋须神闲，摇头取笑：“金丹稀世绝有，凤毛龙甲，几十年难得一粒。我原有的两粒，早就被你娘俩吃了，还想再要只能去找许顺逆真人了。”
　　名元听了满腹疑团，低下头傻了半刻，正要抬头问话，看他目光转向卿晓，耳边响起慈语祥音：“小丫头，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卿晓慢慢抬起头，那么多的疑云谜团，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静了一会毕恭毕敬地说：“福生无量天尊，神仙老祖在上，曾徒儿们卑微不闻道，只敢听言不得问话。”
　　“哈哈哈，他问不对，你又不敢问，你俩岂不是白来我这。”
　　名元卿晓相视一眼，错愕中带着苦笑，真若出口问，真不知从何说。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定终身，夙世前缘我一并全解。往后的事，全看你俩造化，可别再来我这求金丹咯。”
　　老神仙言语逗笑，神情憨态可掬，拉上名元走去台下，坐在两人间双手牵线，抬头大声：“两位师弟快来，助我一臂之力，咱们一起开天眼，让他俩看明白姻缘由来。”
　　五个人盘膝坐蒲，十手连环，神明开功，遁入冥界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