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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十八回。毒蛊还心债,冰消冻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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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星戴月夜行马,晨曦茂林烟渺峰,远山尤近触手可及,跑马知难路遥千里,烈悍宝马抽鞭不歇,痉挛血爆劳累歪倒。
名元摸着马鬃安抚马儿,看它气喘带血咽气将亡,四肢乱动渐变僵硬,不忍让它多受煎熬。脸贴马颈好言恩谢,跪地作揖来世报答,拔出匕首,长出黑刀砍下马头。
失了脚力,独自林中探寻,青苔无路石上滑,林间鸟哭兽鸣吟,几声虎啸山间回荡,雾气蒙蒙鬼影森森。
这两日夜不能眠,肚子里更是滴水未进,就算铁打的身子骨也遭不住。绕了一圈又到马前,反正是迷了路,索性等到烈阳高照,雾气散了再走。
自己又困又饿,割下马肉,循声找水源,洗净生火,吃饱喝足,攀上高树还是瞧不清远方,眼皮打架眯腾了一个小觉。
泬寥无云,晴曛刺眼,名元醒来刚好正午,救人心急时刻不忘,抖擞精神直奔最近山峰。
青天白云,岨高陡峭,撩起衣袖攀岩而上,到了山腰才明白,自己根本不知石斛长什么样,气得自个捶胸砸头。
往上爬也是白费力气,往下去又是心有不甘,踌躇不定的时候,听远山响起阵阵山歌。
山间回荡,林间悦耳,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吉人自有天相,眉毛弯作月牙,眼睛睁作玉璧,喜笑出声己不知,疯狂若癫求仙人。
急不可耐退到山下,兴冲冲寻声奔找。轮换三两个山头,总算看到峭壁上有人。气存三处丹田,双手围拢在嘴边,放大声呼喊救命。
竖耳听应声,含糊听不清,心急火燎不愿等,提气攀爬到了山腰,山上人不急不躁,顺着绳索慢慢来到一侧。
“年轻人,你身不缚绳,爬这么高找我有什么事?”
名元瞧他天命之年,身形消瘦却精力旺盛,肤色黝黑仍旧满面红光,攀岩巧技更是上下自如,足见体力充沛不输青年。
往他身后看一看,背负的竹篓里装满了草药,心中大喜可算遇到了采药人,一脸尊仰口吐爽快:“老人家,您是山中采药的行家,我想找一棵灰岩石斛,您能告诉我它长什么样吗?”
老人家听后哈哈大笑,收了岩锤掏出水带,悬在崖壁上边喝水边高兴地说:“打听石斛就回去吧,莫说是你,十天半月我也难遇见一株。”
名元啊一声惊讶,低头倒胃酸,抬头一脸苦楚,一拳捶打石壁,落石纷纷滚下,懊恼叹气说不出话。
“年轻人不要灰心,过不了几天,乡集上或许有人卖。无非是多花些银子,你不要冒险爬山,快回去等着吧。”
“石斛急用我等它救人一命,一日也不可耽误,今天必须拿到手。”
老人家看他说话中眼红有泪,猜想肯定是身边亲人急等用药,扔过去水带宽慰道:“既然这样,我有办法帮你。先跟我下山去。”
名元接水不喝,瞪眼急问:“下山有什么用?”
“哈哈哈,咱们先喊来其他药农,遇见一个问一个,真有人今日采得,你买下来不就妥了。”
千言万语难以表达感激之情,身处绝壁又不能磕头作揖,寥寥几声谢谢,泪水湿了眼眶,哽咽暖了心窝。
老人家怕他跌落,递去细绳名元根本不接,脚长轻功先一步窜下去。老头摸胡大赞,不急不躁也能跟上。
到山下顺着山窝走走,一路上老人家吹哨鸣响,呼唤哼唱。坐等之时饮水吃食,闲谈中名元得知了石斛过往。
百年前的山峰间,满山遍野随处可见灰岩石斛,因它药用大补,男人吃了益精补气,女人吃了强阴健体,慢慢成了上等草药,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
有了万金价,采药人更是疯狂采摘,现如今几尽采空,甚至可以说濒临灭绝。这世上的东西就是这么邪乎,越少它就越贵,越贵它就越少,再想寻一株真可谓比登天还难。
名元再怎么叹息也是无济于事,老人陪着闲聊,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陆陆续续赶来七八个药农,问及灰岩石斛石斛,所有人摇头难言。
正当大伙泄气的时候,远处山头又下来一位年轻人,听说了讨要石斛,他满脸笑出傲气,点了点头卸下背满的行装,怀中取出一折巾帕,打开来正是名元索求之物。
所有人拍手称快,高兴的交头道贺,名元取出一锭金作为交换,交接之时,脑中想起安灵交代,推手不要反说道:“这一株不行,我妹妹说必须带土存根。”
所有人挠头不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名元照旧付了金子,小伙子也不好意思收下。不得已名元砍成大小块,让大伙分了去,凑近身多看几眼记住形貌,抬头笑笑安慰道:“没关系,只要知道它长什么样,就算把群山翻个底朝天,今天一定可以再找一株。”
话语说完,拱手作揖,转身要走老人慌忙拦住,抢来大伙的金子和那株石斛,塞他手中劝说:“回去吧孩子,你能见到就算幸运,小刘的他留下,其余的我们一文不收,快拿上这株救人去吧!”
名元握住老人粗糙的双手,推搡说什么也不要,狂笑一声泪眼笑道:“大伯您说的对,看一眼就是有幸,这钱花的不冤枉,有一株就说明山上肯定还有,我就不信我找不到第二株。”
撒手撇下千金草药,后撤慢走道声别,所有人叹息欠责,刚才的年轻人喊住他,跑过去拉人说道:“等一下!你铁了心找石斛,我就告诉你一座山,如果这座山上没有,其余的山你就别……”
其余人纷纷大声呼喊,拦住了小伙正要说的话,名元听到了希望,却又没知道结果,抓住小伙急切问道:“哪座山?你快说!”
年轻人挣开旁人,退一步看着名元,面无表情高声说道:“竹节山!”
终是让他得知了山命,所有人叹息不住,老人家拽住名元再三劝阻,名元笑笑只问为何。
“不让你去,因为它是竹岩山脉最危险的山。”
“是啊小伙子,你去了也白去。”
名元摇头不信,其他人七嘴八舌开始介绍。
“此山直耸入云,千丈高处云雾不散,滑壁难附,陡峭高绝不可攀呀。”
“我们在山中混了半辈子,没几个人登过顶。”
“对啊,那山头头直通上天,莫说人迹罕至,就是神仙也住不了。”
……
名元愣是不信邪,抬手让大家静一静,还是询问山在何处。
告诉他的小伙子歪嘴乐呵呵,抱上臂膀鼻哼笑道:“就因为大家从不去,说不定上面石斛多的是。小兄弟,你有胆量去试一试吗?”
名元听了如获至宝,谈何胆怯之说,翻出所有家当,尽数扔给大伙,只求山在何处。
年轻人摇头不睬,不信他有那胆识,其余人七嘴八舌轮番规劝:“别听他胡说,山上我去过,没有石斛。”
“小伙子不要莽撞!你没爬过山,攀岩经验少,这座山你上不去!寻常采药老者,十有八九有去无回,快回家吧。”
“别拿命开玩笑,其余山上说不定有,我们帮你再找找。”
名元摆手阻止劝慰,退一步行礼说道:“各位叔叔大伯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登不上此山,找不到草药,我绝不会回去!还望大伙给我指条明路。”
出言规劝已是多余,初识的老人看他眼神坚毅,目中流火,心胸燃起思虑:“古语有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执念深似海,定力稳若磐石,说不定真能登顶。就算到不了,爬到半山知了怕处,保命回来,也能让他打消了念头。”
“走!我带你去。”老人家嬉笑出言,拉上手领着他去往竹节山。其余人一路紧随,都想看看这位年轻人是否可以活着下来。
行路四五里,未时到了竹节山,抬头望果然险峻,巨斧劈山无涯路,山压云低只住仙。
采药人久居山间,平日里对此山敬而远之,今日有人挑战,纷纷赠送攀爬装备,不忘教导登山技巧。
名元收了馈赠,出言多谢相助。坐地凝气的时候,想起五学门见过鱼书聚敛轻气,自己又学过法家独步天云,此时合二为一,身形招式气运走势瞬间打通。
站起身回望一眼众人,心无惧怕,点头别过。仰头看山壁直陡无攀附,背缠草绳手持铁镐,再拔出乌灰匕首,纵身一跳十丈高,凿石抠缝,攀爬而上。
过了半个时辰,名元指甲几乎掉光,双手沾满了乌血,到这算是爬了一半。云层中总算找到一处歇脚地,空气稀薄呼吸困难,舒缓筋骨收拾绳索。
往下看深不见底,九死深渊比地狱更可怕,绝壁上大风凛冽,冻得人心寒胆颤。
闭目回顾此生往昔,痛惜自己白活了十几年,宿命姻缘遇见卿晓,才让他真切体会到世间爱恋,如果有不舍,唯有不舍深情。
给自己鼓气攀岩再上,心中暗自滴血:“好想见你最后一眼,再往上不知道还有多高,找不到石斛我就跳下去,咱俩阴间会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今日清早,安灵帮忙安知乔装打扮,换一身粗布贫民衣,不敢显露自家身份,尤其红发显眼,盘紧些挽布扎牢,上上下下裹得严严实实。
临别前,安灵泪眼红红,多言唠叨。两人虽是同父异母,年龄相差不过三岁,从小一块长大,平常玩玩闹闹,真到了安知去冒险,安灵还是有不舍心,毕竟兄妹多年情深似海。
安知大为感慨,不敢有痛楚离别的表情,反而大笑着调侃:“我说傻妮子,平常你天天咒我不得好死,今天有这个好机会,你应该高兴才对。”
“别说晦气话,快吐出来。”
“哈哈哈,你要是真舍不得哥哥去,你就下点弱毒,她走了一了百了,隋大哥肯定找不出死因。”
安灵变脸发怒,指着鼻子骂道:“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赶快滚吧!死在外边最好!”
听到咒骂声,安知宽慰心安,点头连声说几句我去死,我去死,笑容不改上马远去,安灵望着他走远,一指抹掉眼角泪。
安知骑马飞奔了一阵,只听说过蛊巫坊在黝县,可自己从来没去过。沿路逢人打听,还好不到百里路,正午时分来到山间一窝盆地,四处杳无人烟,孤零零茅草木屋,院落很大,土夯高墙,矮门紧闭。
下马先不进去,绕着墙院走一圈,一是探寻出入口,二是想想如何出言讨药。
听里面人声不少,声音弱弱全是女眷,深吸了口气鼓励自个:“真动起手来,我也能打得过。”又回到门前,整理仪容轻敲木门。
“你们别玩了,娘亲回来了!我去开门你们快去收拾收拾。”门内一位姑娘声音十分甜美,话语里略带土家话音。
开门见到一男子,长相白净说不出的俊朗,姑娘脸色立变润红,两眼开始无处安放,娇滴滴怯懦说道:“公子……公子找谁?”
安知两眼直勾勾盯着人家,张着嘴吧傻愣良久不言语。小姑娘与他年龄相仿,长的钟灵淑秀,嫤仙脱俗。
一眼不够,安知身子探过门槛仔细瞧,明眸皓齿长眉连娟,眼下一粒美人痣,虽孤助而若笑,即羞态而带怜。
听他不答话,被人瞧久了小姑娘更加不自在,双眼顾盼神飞,腮唇火霞通透,低下头重声又问一次。
安知这次听得清楚,回过心神咽口唾沫,不失礼貌拱手行礼,再抬头两眼放光,左右看着她启齿夸赞:“我想问问这位美丽的仙子,这里是七十二仙境的哪一处?”
小姑娘衣袖掩上香唇,咯咯地笑个不停,推门全开,和颜悦色地说:“你要是求仙问道,算是找错了地方。这里是清毒坊,你是来求蛊呀,还是来解毒呀。”
“原来你们仙境的话,我也能听得懂。”安知嬉皮玩笑,摸了自己脸颊又搓后脖。两眼视线不离,继续赞美道,“妹妹先别急,我见了您这般美貌,一时半会忘了自己来干什么,您先等等让我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你能找到这,肯定是求解药。”姑娘脸红羞道。
“求解药?对对对。”
“说吧,中了什么毒?”
安知探手入怀摸了摸,那一对眼恨不得长人家脸上,掏出方巾取出灵芝,恭恭敬敬递过去,贴近嗅香笑脸说道:“还说您不是仙女,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全知道。我今天算是求仙得仙,问道得道。”
姑娘轻瞥一眼,捏着灵芝笑问:“不是求药吗,给我灵芝干什么?”
“还请你们仙家的蜈蛊虫,在这草药上咬上一口,我回去好救人。”
“哦原来如此,小事一桩。”姑娘轻笑一句,转身两步复又回头,看着眯眼笑道,“不用外头站着,进来等也行。”
“不敢惊扰,不敢惊扰。”安知摆手忙呼。
“好吧,别走远我一会就回来。”
安知连喊两声不急不急,看着她拐去后院,扶着门框往里面探头探脑。等不到一刻钟,姑娘轻盈盈款步走来,肩若削成轻起伏,腰如约素扭摇摆。
两手交两手接,或许是安知故意,手指贴到了姑娘手背,她立刻缩回来,双腮红晕小手无处安放。
安知俯身恩谢,掏出银两姑娘分文不取,门外送出几步,两人时不时顾盼眼飞。
翻身上马正欲告辞,不远处牵驴走来一位少妇,冲着他两大声问道:“阿宓朵,这位公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