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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十四回。蜜饮合卺药,温澜潮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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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杀伐令,四座惊呼然。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大门口,墨文夺自然也瞧见名元,皱眉不解满脑糊涂,怎么刚走没两天就回来了?庭南路途不近,飞也飞不了这么快!
八王手下全然知晓卿晓身份,即便下令狠毒,谁也不敢伤她分毫。然墨文夺他们头一次见她,越想越觉得蹊跷,都知道名元师妹乃寻常家姑娘,似她这般貌美也不是不可以,可她打扮靓丽衣着华贵,雍容闲雅仪态更有不俗。
文夺猛然把眼睛瞪如牛眼,一拍脑门大惊自语:“不好!混小子怎么把她带出宫了。”
身旁几人忙问出了什么事,文夺抄起地上断剑,冲过去大喊大叫:“来不及解释,快快救人!”
短短二三十丈远,名元已然等不到支援,这边攻势凌厉已经交上了手。之前带走卿晓,八王曾发怒怪罪过一次,今早又伤了人家兄弟,新仇添了旧恨,十几位高手耀闪五光,矛头直指名元,出招毫不手软。
臭鱼烂虾已被靡靡之音迷昏了过去,剩下哥几个全是八王贴身侍从,个个武功高强久经历练,名元怎是他们的对手。
首当其冲乃一抹魅影,似风儿掠过隐没了残刀,名元的视线里没看到人,水行燃气也感知凶险。薄如叶片的锋刀直割脖颈,后仰翻身侥幸躲过。
来不及站稳,一人一剑如天女散花,前有利剑后又锋刀,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只能推开卿晓。
电光火石间,之前的旧伤全部翻出新肉,心口周围也戳了几个血窟窿,若没有水行护体,加之他反应机敏,短短瞬间必会当场毙命。
人太多根本挤不下,你挥剑反倒碰歪了他举刺,都争着抢功劳,到头来反而给了名元一线生机。
脚生盘根,手长千眼,没日没夜训练普度真经,今夜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撩开几剑还是被划破肩膀,踹走两人依旧肚腹中招,手无寸铁又是孤身应对,三两下又落得坚持不住。文夺的增援总算赶到,八王的人迫不得已分出一半前去应战。
即便留下少许,名元仍是没有喘息机会,拼命闪躲之余,没时间找卿晓只能大声呼喊:“姗姗快给我匕首!”
卿晓何尝不想帮忙,每次想靠近,一股股强劲内力总把她弹出来,抱着弃恋剑根本无计可施,无奈扔过去大声催道:“匕首没带!先用这把!”
飞到半空被人挑到地上,名元瞥见不想去拿,犹豫的间隙,闵江离大喝一声:“都给我闪开!”
双剑合并灿如皎月,一段白光陨落,瞬间破衣划胸。名元起先没感觉异样,只是身子发颤好似魂丢了一半,低头瞧一眼,从胸口至肚脐,正竖一道皮开肉绽,痛感如投河结冰,瞬间遍布全身。
八王的红人既出手,其余人也便收了兵刃,退到一旁等他一剑封喉。
闵江离摆开架势,正欲一斩横切,卿晓跑过去已是泣不成声。脱下上衣按住止血,双手用力捂,还是止不住血染衣着,嘤嘤啼啼,梨花珍珠落玉碎,亲亲切切,藕丝琥珀断肝肠。
名元火速收了真气,只拿元气护住气血,胸前钻心的疼刺骨的寒,脸上又不敢露苦楚,笑盈盈口齿不清地说:“匕首给我,快……你快躲远点。”
卿晓没有回话,不住的摇头滴泪,身后传来一句声响:“公主闪开,小心伤到您。”
一句话差点没把她气背过气,冷若冰霜回眸一眼,眉间杀气纵横。闵江离登时吓出冷颤,好似入了寒冬腊月,吐气成雾张口说不出话,手上颤颤巍巍放下剑,好似小鬼见了阎王,气不敢大喘一口。
卿晓起身信步往他那去,半道捡起弃恋剑,抽出来冷冰冰道:“等什么!要斩现在斩,杀他先取我的命!”
闵江离左右看看部下,无奈傻笑不知如何是好,其他人同样愣住,你看我来我瞧你,给不了任何意见。
卿晓忽而脚步加快,宝剑伸平直刺过去,三两个一步近身,抓住手腕生生拔下。两条手臂被人轻轻折到背后,卿晓再无力气反抗。
名元有些东倒西歪,意识开始恍恍惚惚,听到卿晓咒骂强打一丝精神,小跑两步好似肉里扎钉,疼得实在站不住,单腿跪地呕出一口甜血。
闵江离瞧他还可挣扎,不留活口一斩横切!危急时刻,名元突变黑眼墨瞳,伸手一吸宝剑顷刻飞来。
灵剑到手久别重逢,洗去黑水潮涨红光,心念姗姗赴死一搏。白光将至红光劈斩,剑气比劲不分伯仲,无声无息闪一眼暴烈花火。
闵江离遮过强光再瞧,臭小子竟然没死,弓步扎稳蓄势再来。斩到一半忽然停住,名元全身明明暗暗,飘来飘去隐没了身形。
所有人心里冒出大大问号,就连文夺那边也停止了打斗,不约而同走过来,肉眼可见名元一点点消失,莫非是脱体化仙?
一声嚎叫似地狱里传出,闻着无不汗毛直立,紧接着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冒出,显形的瞬间一爪破胸,拽出心脏跳如活兔,攥拳捏爆整条小臂鲜血淋漓。
又一次消失不见,大家慌作一团,纷纷握剑自保。都等着下一个倒霉鬼,名元却闪出真身,双手抱头双腿跪地,如鬼似魂惨叫连连,黑水更是被火气盖了半头。
见过他失性成魔的瞧出了端倪,静悄悄喊出话来:“这小子水火相攻必死无疑。”
没人敢靠近半步,只卿晓一人跑了过去,到跟前贴身抱住,万分自责声悲切,懊悔不已恨出言:“傻瘸子是我不对,不该给你剑。”
名元听到声音稍有清醒,抬头看一眼深情笑道:“姗姗快跑,快跑……”
八王等不耐烦,指着闵江离高声令道:“动手啊!快杀了他!”闵江离也无迟疑,高举宝剑一斩劈下!
两人对即将到来的凶险毫无察觉,只想着你若死了,我也生无可恋,但愿同去奈何桥,共饮孟婆汤。
千难山挡绝世恋,万劫海覆真情人,白光闪去一切归无。
“命不该绝!”
秦深休气运传声!伸手吸来刘雅楠的双鹤逐日琵琶,顿开神明功,身后显圆光,天青色普照万丈,奏一曲“潇潇花月夜”,所有人顷刻倒地!
名元恰好气血涌溺,头昏脑胀双耳失聪,四处突然静下来,只剩他一人痛苦挣扎,按着胸口满地翻滚。
秦深休徐徐飘落他身旁,绕着地上两人走上一圈,心满意足笑道:“般配,般配。”
名元疼的死去活来,老人家扒开他上衣化去双气,轻轻搂起来,耳边一个响指唤醒他心神。
重影的视线慢慢交汇出一位花甲老人,满头银发一脸褶皱,双目发白肤色更白,没有血色好似一具干尸。名元没有任何害怕,因为靠近他散发出光芒,让人感觉无比温暖。
“多谢前辈施救。”
“叫错了。”
“错了?”
“叫姥爷。”
名元不明白为何如此称呼,既是受人救命之恩,硬着头皮磕头喊道。老人家摸摸他脑袋纵声大笑,怀中取出一锭金元宝,两手压住捂了半刻,赤金变软竟捏成一条长线。
没有锋针只好摘下卿晓一只耳环,拈直后穿上金线,坐到名元面前开始缝合伤口。
名元想要问话,老人家嘘一声让他别动,自上而下上百来针,名元攥拳咬牙一声没吭。
距离非常近,名元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仔细端详老人,深深的眼窝高昂的颧骨,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听卿晓提过,先帝至死仍憎恨他,困在地牢二十余年,终日不见光还手铐脚镣,四肢腕处留有深深的勒痕,或许是血浓于水,名元鼻中不禁一阵酸楚。
“这一剑非同小可,怪我没料到他们下手这么重。”老人家几近结束的时候不禁叹出声。
“没事没事,我早习惯了。”名元随口笑道。
秦深休一声嗯笑,掐断了金线丢掉,拍拍他肩膀笑道:“你命中注定,少不了多灾多难。”
“秦掌……姥爷,我有件事想问您。”
“哈哈哈,但说无妨。”
“二十年前,您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老人家笑声打断,指了指地上卿晓,深情看着名元和蔼笑道:“不救青莲,何以有她,没有她你成不了真人。”
“什么是真人?”名元即可问去,老人家摇头不语,名元好似从他嬉笑的眼神里,看出些许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伸过去脑袋明堂堂再问,“您和我有不是有什么关系?”
老人家忽而消失,再见他已人挪十丈,手里拿着弃恋剑温柔抚摸,插入木杖扔到名元怀里,背过身朗声说道:“天命已定,胜负已出,没有如果,只有结果。伤我只能缓解无法根治,快走吧,带上她赶紧回京。”
名元爬起来想问个究竟,老人家不给正脸再三催促,无奈抱起卿晓退步走,老人家回身最后一眼,坐桌饮酒轻声说道:“往后多听珍欣的话,一定要保护好她。”
名元忍不住笑出声,心里想着原来他是认错了人,再无疑虑扭头便跑,出门入车扬长而去。
卿晓躺在辎车内,名元怕车颠簸没有鞭马快行,但他全身多处受伤,胸口这道更是出血不止,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忍着疼痛裹紧身子,眼皮打架硬是强撑了一夜,天未破晓到了雒阳,城门未开只能驱马一旁,刚好停在一棵梧桐树下。
钻进车浑身乏力,躺在卿晓身旁摸摸她的脸颊,正要唤醒却瞧她脸上有血。慌忙搂入怀中,仔细一看才放下忧心,原来不是她受伤,而是自己两手血污。
松了口气随即瘫软倒下,感觉自己气息将尽,舍不得忍不住,怀中抱紧情深说道:“姗姗,快醒醒,我把你送……送……”话未说完头歪松了手。
睁眼朦胧,身若缈缈仙境,气吐游丝,体乏身痛难忍。名元不知自己是地府还是人间,大吸一口天地气,胸前有了起伏,胸口感受有些发痒,摸一摸布里的伤口,里面蛰的生疼,这才明白自己起死回生。
名元头歪一侧,卿晓头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床沿睡着了。一张脸没有血色唇齿也白如新纸,十根手指全被药物沁黄,看来自己昏迷的这些天,她没少操劳。
名元伸手握住她几根手指,卿晓感觉到动静猛然惊醒,抬头见名元睁着眼,说不出的满心欢喜,两手攥住他手,清了清闷嗓略带沙哑说道:“别动,要什么我给你拿。”
名元看着她点了点头,想问一句又被咽痰呛出一声咳嗽。卿晓赶紧坐床上帮他顺气,名元摆手示意无碍,调顺呼吸微弱问道:“咱们在哪儿?”
卿晓手拭泪痕,按平他手温柔回道:“我丢在哪儿,你就在哪儿,这里呀,应该能牵住你的魂。”
两人视线一直不曾离开彼此,不约而同笑出一抹香红,名元耸身子想坐起,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快躺下!”卿晓厉声催促,扶后背轻放,盖好被子嘴角乐道,“闭上眼多睡会,想吃什么我安排人做。”
名元哪儿还有什么胃口,动一下已经感觉出来,自己身子极度虚弱,就算不想让人伺候,怕是没她喝口水都难。
闭上眼全身无力,昏昏沉沉入梦,一觉似是到了深夜,前胸有些凉意,翻翻身反倒把自己痛醒。迷迷糊糊看到卿晓,换洗着布帕抹药擦血。
看着她忙碌,自己更不想睡,一夜陪她说话,忙忙碌碌不曾合眼。
一连住了三夜,毕竟年轻活力盛,青春精力旺,其余伤基本无碍,唯有胸口一道迟迟不愈合。
卿晓看在眼,愁在心里:“京城的名医能来的都来了,名贵的草药也挨个试了个遍,伤他的剑非同一般,上哪儿找位江湖高人看一看?”
又过五日,名元已可下床走动,悄悄收拾东西,卿晓进屋瞧见,一把夺走扔到角落,瞪着他凶道:“还想着走!身子没好透必须多养两日。”
天不怕地不怕的名元,最怕瞧她动气,尤其这些天,起早贪黑焦心多虑,折磨得面无血色,俩眼也熬出了一圈黑。
说声好好搀人坐下,倒水送过来,嬉皮笑脸哄道:“我不急着走,主要是你赶着给人送信。”
“不提还好一说我一肚子气,那晚有机会跟秦盟主说清,你怎么忘了当面告诉他。”
“我那不是……”名元委屈一半又止住,坐去一旁,歪脑袋笑道,“别气了都是我的错,既然飞燕门都去了荥阳,咱们走走歇歇,一天就能赶到。”
卿晓笑着摇了摇头,喝了热茶捧杯笑道:“金路使走了,银路使还有,别操心了,我已经花钱请了。”
“不行,三个银路使也没一个金路使快,咱们刚好顺路,还是去荥阳追人吧。”
“一句口信,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今日不走明日再说。”
名元不再多言,接过杯子放于桌上,自倒一碗边喝边想:“在这住几时是个头,一日百两我可花不起,何况是圣上恩泽,更不想欠他这个情。”
“你过来我看看结痂了没有。”
一句叫喊打断了名元思路,敞开胸怀任她瞧,有一句没一句调侃道:“你的心事我明白。”
“什么心事?”卿晓手上停下抬头问道。
“四祥仙尊天眼开明,你最信命又知道了往后事,肯定不会轻易去改。”
“谁说的,我当然想改天换命。”
“怎么改!熬在这让银路使传信,万一追不上,八王拿到秦筝,一切都成定局。”
卿晓不禁愁眉想了想,忽而抚掌大笑,拍拍名元肩头谐谑道:“傻瘸子呀傻瘸子,想不到你变聪明了。”
“什么变聪明,我本来就不傻!”名元正色回道。
“嗯嗯,不傻不傻,跟着我几月耳濡目染,也会用激将法了。”卿晓摸摸他脸颊阴讽大笑。
名元被她笑声感染,抓住她手乐道:“耳入目燃,什么东西进耳朵里烧眼睛?”
卿晓捂住肚子笑的前仰后合,乐出泪花伸手点点他,名元趁机又逗乐一句,卿晓开心的实在站不住,趴床上半天说不出话。
不一会早食送上来,两人吃饱喝足聊起闲天。
“走吧,今天肯定能到荥阳。”
“到是能到,不过在这有人保护,出了城八王势必来追。”
“那怎么办?”
卿晓凑他耳边轻声一句,名元点点她面露坏笑,而后不再说话,眼神传意心照不宣。
出城不可招摇,名元换上平民粗衣,而且粘了一抹假胡须。卿晓也换了一身,盘发簪束不留辫,名元看了嘲笑默许。
一切准备妥当,驱车出了雒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