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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谢了 ...

  •   很多时候,温弦总是能在楚曜的身上看到温庭钰的影子,他们的眉宇之间都有几分不可亵渎的肃静,仿佛是音乐界降临的仙子,黝黑的眸子里藏着深海般参不透的情绪。温弦见过楚曜在课堂上笑过,偶尔还会开几句玩笑,温庭钰绝不会这么做,但这些许的差别并不能打消温弦对他们二人关系的疑虑。
      楚曜此时站在温弦面前,一道剑眉紧簇在一起,他细细打量着温弦发红的十个指关节,微薄的嘴唇轻启:“手是怎么回事?”
      温弦答得很顺溜:“不小心在门上撞到了。”
      楚曜也曾年轻过,一眼就能看出温弦的手伤是打架所致,心里倒有几分讶异,温家小辈里只听说温家二小姐的大女儿温真儿脾气乖张、蛮不讲理,与温家温润尔雅的家教完全南辕北辙,因此温弦一直都是小辈们的榜样,也是温家老爷子最疼爱的外孙女。如今,乖巧的女孩却和别人打了架,无辜的眼眸里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机灵劲儿,不知温家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心里虽这么想,楚曜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冷声道:“身为一位专业人士,连自己的手都保护不了,凭什么拿起那把琴?我的课不欢迎这样的人。”
      温弦倒不意外,她冲楚曜微微颔首,轻声道:“对不起老师”。
      随即温弦开始收拾琴和乐谱,一点为自己求情的话也没有,程雪见状说道:“老师,温弦也不是故意的,要不这次就算了吧,反正伤得也不重。”
      温弦和楚曜不语。
      张志杰一如既往地在旁边冷嘲热讽道:“身为小提琴手居然把手弄伤了,还真是专业,反正她都出师了,来这里不过是打发时间,练琴在哪儿练不一样?说不定人一会儿就在我们楼下拉起琴了呢。”
      程雪轻轻瞪了张志杰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一双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转瞬即逝。
      陆宇等人也替温弦说着话,温弦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直到她收拾好了东西,班里的同学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好像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大事,他们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只见温弦冲楚曜再次微微颔首,淡笑道:“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那我不打扰楚老师上课了。”
      楚曜微微侧身,面无表情地给温弦让出一条路,温弦从容不迫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挺直脊背,脸不红心不跳地离开了教室。
      乔欣羽悄悄拉了拉陆宇的衣袖,陆宇心领神会地朝她那边靠了靠,乔欣羽压低声音道:“温弦脸皮太厚了吧,如果是我被赶出教室我一定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脸都没了。”
      陆宇朝着温弦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能温家的后人心里承受能力普遍比较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事算什么?”
      “什么大风大浪?”
      “我听说温家有段时间生意败落,险些破产,温家老爷子那么高傲的人不也……”
      陆宇话还未说完就发现楚曜冷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乔欣羽也压制住心里的好奇,若无其事地翻看着乐谱。
      楚曜重回讲台,刚要开口讲授今天的内容,忽听外面传来了一首优美的曲子,是小提琴所拉奏,虽然不是什么古典名曲,却能抓住曲子情感的关键,让人心里不禁为其一动。
      班里的同学面面相觑,见楚曜率先迈出教室,随即也跟了上去,趴在楼道上俯瞰楼下的少女。
      少女有一头海藻般的头发,橘色的阳光照在上面光滑闪亮,每根发丝如宝石般散着柔和的光。她的下颌线条流畅,轻轻放在琴托上,一双眸子如海洋般宁静深邃,她轻轻拉动着琴弓,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巧跳动,光尘在周围随着音符浮动。此刻少女就像森林里的静精灵,她的音乐仿佛带有魔力,随时都能召唤森林里的动物前来旁听。
      听得如痴如醉。
      张志杰心里有些愤恨,他认为温弦是在与他作对,他不过随口一说,结果温弦真的就在楼下开启了自己的演奏会,这不是跟他叫板吗?
      “是刘若英的《后来》。”程雪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楚曜,低声道,“温弦这样有点不懂事了,打乱上课节奏,拉奏的还只是普通的流行音乐。”
      楚曜未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温弦就站在那一方角落,脖颈高昂,殷红的唇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仿佛那不是一个教学楼的小角落,而是万人之上的舞台,她的高傲华丽从未被平庸的校服掩盖。
      楚曜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不愧是母女,总是能出其不意。
      不一会儿,音乐教学楼里上课的学生和老师纷纷站在走廊上,一开始只是聆听着曲折凄凉的旋律,也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带了头,大家竟齐齐唱了起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在……”
      这是青学建立以来第一次除开文艺表演的学生大合唱,并且是学生们不约而同的默契,是自愿,是他们对自己感情上的叹息,也是对青春的一种疯狂。
      老师们制止不了这样的暴乱,很快学生们的歌声引来了操场上的学生,大家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到教学楼,最后也加入了合唱。
      无论合唱的声音再大,温弦的曲子一直萦绕在众人的耳边。
      乔欣羽、沈阔和陆宇也有些兴奋,不管不顾地跟着旋律唱了起来。程雪轻蹙着眉头道:“老师,不阻止吗?”
      楚曜微微摇头:“随她吧。”
      程雪有些微愣,因为此刻的楚曜脸上没有愤怒,嘴上竟还带着浅浅的笑。
      温弦从教室走出去的时候楚曜就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地结束,温弦是她的女儿,又怎会让骄傲碎散一地。
      跟着尾音巧妙的收尾,歌声也渐渐停了,温弦扫视了一下人满为患的教学楼,她微仰着头,冷艳的下颌线像是在众人宣示自己的骄傲,她瞥了楼上的楚曜一眼,淡然地将琴放入琴盒里,依旧挺直着脊背往前走,同学们像是被她身上的高傲气质震慑住了,不自觉的往两边靠,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温弦一眼就看到了网球队的正选队员们,倒不是他们有多特别,而是就他们站在中间,没有避让。
      “所以你是被楚曜开除了?”
      网球场内正在进行淘汰赛,不过大部分正选队员们的心思都在刚刚引起学校暴动的温弦身上,钟国光扶了扶眼睛的边框,轻声问道。
      温弦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应该是吧。”
      陈海棠是今天早上办理的出院手续,脸上的淤青和手上的伤痕还很明显,他看着温弦发红的十指关节,心里有一股气在胸口四处窜动,他一边朝门口冲去一边道:“我找楚曜解释清楚!”
      鞠万和大石眼疾手快地拉着往外奔的陈海棠,温弦却淡然道:“你去吧。”
      鞠万等人愣愣地看着温弦,就连陈海棠也安静了下来,腹诽道:“这个时候不该拉住我吗,这个女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温弦看着龙马和非正选队员的比赛,虽然她不懂球,但龙马大比分甩掉对手足以说明他实力有加,他那么狂妄倒不是没道理。温弦一面看球一面说:“在青学,校外打架是记过还是开除?”
      温弦一语点醒意气用事的陈海棠,现在瞒着楚曜不过是停课,如果事情一旦被校方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逃不掉,轻者是记过停赛,重者是停赛开除。无论哪一种惩罚,青学都会面临上不了场的结果。
      可为什么偏偏是温弦?她不过是帮了自己,惩罚却降临在她头上?
      陈海棠有一种无力感,他缓缓走到周助的身边坐下,每当这个时候周助总会说一些有用的话降低事情的糟糕度,而且目前队里只有他和温弦关系要密切些,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助温弦。
      只见周助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龙马的球赛,对刚才发生的事置若罔闻,从开始到现在,他没有和温弦说过一句话,就连站着看球的距离也是一头一尾。陈海棠一头雾水,正想问点什么,鞠万开口道:“不过温弦,你脾气也是倔,楚曜让你停课,你就在楼下给他办场演唱会呀,你知道你现在捅了多大的马蜂窝?”
      温弦转头看着鞠万,无辜的眨巴了下眼睛,细声道:“不知道哦。”
      鞠万烦躁地挠了挠一头毛发,在温弦面前走来走去道:“本来只是停课,给老师说几句好话就行了。您倒好,公然挑衅老师,还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院长就是想不管都难。打架加挑衅老师,大姐,您是打算又转学吗?”
      温弦依旧是无所谓的模样,陈海棠推了一把周助,道:“平时就你最聪明,今天咋不说话了?”
      周助淡淡瞥了远处的温弦一眼,语气不冷不淡道:“温弦不会有事。”
      “你又知道了……”
      钟国光走到温弦身旁,学着她的模样一面看球一面打断了陈海棠的话:“周助说的没错,温家会保护温弦,这点小事没有必要紧张。”
      温弦微笑道:“温家可不是什么人都护,犯了错都要受罚。”
      钟国光推了推镜框,冷声道:“这话倒不假,不过你得罪的是楚曜,温家至少有一人是会管的,不能让你掉了下风。”
      温弦脸色大变,据她所知网球队的人对乐理知晓不多,更不会了解其中人际关系,田朋就算再八卦也只能打听到楚曜是温之重唯一的徒弟,可其他的……温弦也只是怀疑,这次就是为了求证一些东西,钟国光怎么知道来的一定是那人?
      温弦轻蹙着眉,歪着脑袋道:“国光队长这话让我摸不着头脑了,你说的是谁呀?”
      “温老爷子,楚曜的师傅。”
      温弦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些:“那不一定,外公最为顽固,回家估计得跪一晚上呢。”
      其他人只当温弦在说笑,只有一言不发的周助发现了温弦方才的慌张,她又准备做什么呢?
      周助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温弦的左手上,她的手腕被衣袖遮挡得干净,再见温弦脸上带笑,昨日的一切仿佛于她而言已经烟消云散,那种无力的破碎感,淡静的眸子里含着晶莹剔透的液体,欲滴未落。她紧咬着嘴唇,不向任何人求助,那时候周助觉得她就是一朵立在沙漠的玫瑰。
      风吹雨打,花瓣凋零,却依旧挺直枝干,鲜红的玫瑰在风沙中一次又一次绽放。
      只是周助天生不爱探险,对于未知的东西他从不挑战,与其在这里跟温弦斗智斗勇,倒不如想想周裕比赛的事怎么办。
      就在周助走神的这会儿功夫龙马已经轻松赢下了比赛,对手累得筋疲力尽,被朋友们搀扶到了休息区。场地鸦雀无声,龙马习以为常地收拾好球具,在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下走到陈海棠面前,陈海棠防备性地挺起胸膛双手插在裤兜里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个子矮小的龙马,龙马对此毫不在意,他打量了陈海棠一眼,说:“下一个就是你了。”
      陈海棠不答,只咬紧牙根瞪着眼前的小孩。钟国光说:“鉴于陈海棠有伤在身,比赛需延迟几天。”
      龙马道:“正合我意,我不想刚开始就结束了,好好养伤,你的蛇球我还等着呢。”
      说罢龙马带着几分讥笑离开了球场,陈海棠这股暴脾气,说着就要冲上去把龙马的脑袋揪下来:“你别那么狂,不用延迟比赛,我后天照样可以‘吃’了你!”
      似狼般的咆哮声遍布整个操场,只有龙马像是没听到般头也不回。陈海棠被周助箍得很紧,挣脱几次也无果,他吼道:“周助你放开我,我不把那小子的头拧下来我不叫陈海棠!”
      谁料周助忽地松了手,陈海棠向前一踉跄,险些撞到网球框上,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助,周助一脸平静道:“去吧。”
      陈海棠几乎崩溃:“你有没有队友情谊啊!我现在这样还打得动吗?”
      “那你喊什么?”
      “气势不能输,喊又不犯法!”
      “……”
      温弦扫了一脸愁容的众人,拿起琴盒正欲离开,陈海棠问道:“你干嘛去?”
      温弦心里觉得奇怪:去哪儿干嘛要跟你汇报?
      温弦没有搭理陈海棠,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球场,陈海棠咆哮道:“嘿!现在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脾气!把我陈海棠当什么了!学校警示语都不看的吗,防火防盗防海棠!防海棠啊,我陈海棠不好惹知道吗!”
      众人:“……”
      温弦是在走出操场的时候遇见龙马的,他就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像是特意在等自己的。她对这个狂妄的小毛头印象不算太好,只是碍着两家的情分,面儿上总是要过得去。温弦径直走向龙马,语气不冷不热道:“干嘛?”
      龙马用下巴点了点温弦的手,问道:“你打架了?”
      “废话,难不成我这是油锅里烫的?”
      “对方多少个人?”
      “十来个吧,没注意。”
      “多少钱?”
      温弦被龙马这一问弄得一头雾水,她朝龙马走近了些,以免自己漏听到他说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我雇你做我的打手,多少钱?”
      若不是龙马问的一本正经,温弦真的会笑出声来,她努力压抑着心里的笑意,只冷笑一声,盯着龙马道:“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说罢温弦转身离开,龙马起身挡住她的去路,说:“你也看到了,青学的人不待见我,打球我没问题,打人我不行。”
      “青学的又不是土匪流氓,打你干什么。”话说出口后温弦想起了球队里还有个陈海棠,她叹了口气道,“以暴制暴不能解决问题,你要学会跟他们沟通。”
      “我跟他们讲话了呀,他们还不是不喜欢我。”
      温弦模仿龙马的语气说话:“'你还差得远呢!你回家再练练吧!’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没被群殴都已经谢天谢地了,就冲这点你大可放心,青学没人会动你。”
      温弦不等龙马说话,绕过他自顾自往前走去,龙马愣着神,像是在思考这番话的意思,等他反应过来温弦已经走了好远一截,他冲着温弦的背影喊道:“如果我出事了呢?”
      温弦没有回头,只是高仰着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龙马不用看也知道温弦冷一脸无奈的模样,龙马又问:“其他事也可以找你吗?”
      温弦轻叹了一口气,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傍晚,温弦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套装蜷缩在沙发里,头发用发绳随意挽了一个髻,本就细长白皙的脖颈线条显得更加柔美,她一边吃着从学校小饭店里打包回来的炒饭,一边听着听筒里温真儿语出讽刺:“可以呀大小姐,你的光荣事迹都传到我们学校来了,全校演唱会,这可与你平时低调行事的作风大相径庭呀。”
      温弦语气平静道:“人呐,不轰轰烈烈一次枉为来到人间一趟。”
      温真儿冷笑道:“您倒是道理一大堆,我今天去办公室偷看了一下,大姨脸色不好,听说她上课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你的目的达到啦!”
      温弦舀了一勺炒饭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着,好不容易将食物咽进了肚子里,她才装傻道:“什么目的?”
      温真儿道:“你闹这么大动静不就是为了验证楚曜和大姨的关系吗?”
      “我只是单纯看楚曜不爽。”
      “当年楚曜是在比赛失利后大病了一场,然后退出了这个圈子,大姨也是因为那场比赛才获得了去费城进修的资格,别说你,我都觉得有问题。而且大姨从未在我们面前主动提过楚曜,平时只有听外公说几句,楚曜和大姨是师姐弟的关系,就算存在竞争,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闭口不提吧。”
      温真儿说的正是温弦所想,她还记得当温庭钰知道楚曜在青学教学时,本来就少有表情的脸竟有几分慌乱,虽然她仍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和青学的校长沟通转校细节,但她飘忽不定的眼神温弦都看在了眼里,温之重得知楚曜重出江湖是难以掩盖的兴奋,温庭钰淡定得倒显得很不寻常了。温弦喃喃道:“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呢?”
      温真儿用耳朵夹住电话,一边修磨着整齐的指甲一边懒洋洋地道:“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嘛,除了恋人我想不到其他的了。”
      “可外婆以前跟我说过我妈运气好,不仅初恋就结了婚,后来的日子也没机会掉过眼泪。”话一脱口温弦就意识到有些不妥,温真儿生性敏感,不知道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连忙接着说,“所以说,我妈跟楚曜不可能是恋人,要不然温家家教严厉,真要有个什么,能逃过外公外婆的眼睛?”
      “那还能是什么,难不成大姨得罪过他?”说到这儿,温真儿忽然放下手里的工具,用手握住手机,小心翼翼地问道,“横刀夺爱不可能的了,难道是在楚曜的比赛上做了什么手脚?”
      温弦翻了个白眼道:“我妈虽然冷酷,但不是残酷,以她的实力,有必要动手脚吗?”
      “万事皆有可能,大姨给我的感觉是哪怕她杀了人,她都能处变不惊地把现场处理干净,然后把尸体找个不知名的地方扔了,还能回来和我们一起同桌吃饭,相谈甚欢。”
      “侦探小说看多了吧你。”真是越说越离谱,温弦直接挂断了电话。
      温弦也吃不下饭了,她将头枕在沙发上,视线随意落在屋里的一处发着呆。
      今天她故意引起暴乱,目的有两个,其一是楚曜的反应,其二是温庭钰的反应。楚曜没有出面制止,而是任由温弦胡来,这种已经算是失职的行为可以理解为是看在他师傅温之重的面子上。可他真的那么在意师徒之情又为何这么多年不肯露面,他在温弦面前提过温之重和黎棠,就是绝口不提和他一同训练过的温庭钰,温庭钰亦是如此。
      如果只是温弦想多了,他们俩都是只顾自己战绩的人,并无太多交流,那明天温之重自会安排季万里摆平此事。但如果明天来的是温庭钰,又算什么?
      温弦觉得自己有些累了,阖上眼小憩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由远及近,她微蹙着眉,缓缓睁开眼。这几日与人相处足以让她身心俱疲,本就不好的睡眠忽然受人干扰,她感觉头昏脑涨,身体如云朵般轻盈漂浮。待她凝神,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才渐渐褪去,可呼唤她的声音从模糊变清晰,从未停息。
      温弦循着声音来到了窗户边,低头只见周助和陈海棠正站在单元楼下,陈海棠手里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嘴巴微张,刚喊出了个“温”就住了声,他对着温弦挥了挥手,示意她下楼来。
      温弦带着满腹疑惑下了楼,周助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心里忽然软了下来,他硬着头皮一天都没有搭理温弦,却在这时用温柔如常的口音问道:“吵醒了你吗?”
      “嗯。”温弦听到问话的人是周助,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含糊应道。
      带着些许凉意的晚风终于让温弦彻底清醒了,她看了看周、陈二人,心里憋着一股气,这两个家伙知道在没有安眠药帮助的情况下睡着有多么的不容易吗?!
      温弦没好气地问道:“来干嘛?”
      陈海棠仿佛已经习惯温弦喜怒无常的性格,他这次难得没和温弦回嘴,只是将一包塑料袋裹着的东西递给温弦,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看着地面,另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闷声道:“这是我家祖传的外伤药,以前我在老家打架就是用的这个,好的快还不留疤,比医院开的药管用。”
      温弦轻蹙着眉,对陈海棠的反常颇感意外,她问道:“你给我干嘛?”
      陈海棠抿抿嘴,求助似地看向周助,周助却恢复成白天少言少语的模样,无奈下他只好自己说明来意:“道歉。今天你是因为我才被停课的,还有……”
      “还有?”
      陈海棠平时不爱说酸溜溜的话,哪怕是陪自己经历过无数战役的队友们,他也说不出一个“谢”字。比赛赢了,他和大家一起笑;比赛输了,他就默默地加强训练,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跟队友们一起拿冠军,他们的名字要永远排列在一起。
      但今天,陈海棠面对的是一个女孩,严格来说,是他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除男性以外的另一个性别,无关乎喜恶。有些话他不能憋着,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队友们那么懂他。
      “昨天……”陈海棠一咬牙,准备一股作气感谢下温弦,来的路上那些话他编排了好久,还让周助帮忙出了些主意,结果话到口中全化为了两个别扭的字,“谢了。”
      话音刚落,空气安静了。
      周助略显惊讶地挑起一边的眉毛,陈海棠则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说好的郑重其事地道歉呢?!感激涕零的小作文呢?!
      陈海棠忽然感觉手里一空,抬起头发现温弦已经拿走了用塑料袋包裹的药物,她打趣道:“你还真是个闯祸精,上个大学药倒是备的很齐全。”
      “重庆人,脾气有点爆。”陈海棠打着哈哈道。
      温弦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微笑道:“药我收下了,谢谢。”
      “你跟我说什么谢谢,都是因为我……”
      “晚安。”温弦挥了挥手,脸上仍是一成不变的微笑,这个逐客令温柔得竟让陈海棠都没有发火的欲望。
      陈海棠有些讷讷地说:“晚安。”
      周助轻轻一笑,柔声对温弦道:“做个好梦。”
      温弦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待陈海棠和周助并肩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后,她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心里生起了一股失落感。
      她也有形单影只的时候呀!
      陈海棠和周助走了一会儿后,他忍不住说道:“周助,你今天怪怪的。”
      周助微笑问道:“我怎么了?”
      “你对温弦怪怪的,你们吵架了?”陈海棠刚说出口就觉得这个想法不可能,以周助的好脾气就是别人想跟他吵也吵不起来,为了求证这件事陈海棠曾经故意挑衅过周助,结果都是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好没意思。
      果然周助轻声道:“都是一个学校的,哪来那么多矛盾可吵。”
      陈海棠更加不理解了:“那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往你待人温顺有礼,今天你待温弦却不一样。”
      周助反问道:“哪里不一样?”
      陈海棠道:“说不上来,反正你对温弦和对其他女生有很大的不同。”
      周助沉默不语。陈海棠以为周助是默认了,他轻蹙着眉头探问道:“你喜欢她?”
      周助乐了,他搂住陈海棠的肩膀笑道:“想什么呢,我只是最近太担心小裕了,对其他事已经无暇去管了。”
      陈海棠莫名的松了口气,他说道:“周裕和陶城武的比赛就是明天了吧。”
      周助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对呀。”
      夜色浓郁,昏暗的路灯将周助的轮廓晕染的明明灭灭,他低垂着眼眸,看着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不禁怅然若失。
      影子跟随自己太久,也会有累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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