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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照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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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方百计想得到的承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临,盛怀棠的第一反应是惊愣。
尽管他惺惺作态、故意为之,就是想得到这样一个承诺,但当阿颂真的答应他的请求时,他还是有些思绪混乱。
惊讶、愧疚、欣喜、沉重……数不清的复杂思绪一齐涌上心头,盛怀棠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跟在阿颂身后进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盛怀棠才真的有了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阿颂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抱着床被子走到客厅里,将被子递给盛怀棠:“你就睡沙发上吧。”
“热水器不太保温,现在水应该已经凉了,厨房里有个保温壶,里面有热水,你可以简单洗洗。”
“卫生间里有两条毛巾,蓝色那条是石头哥哥的,你可以用他的。”
“对了,得给你点根蜡烛。”
阿颂想起来客厅里没有光亮,于是找出打火机去点茶几上的蜡烛。
室内没有走廊上那么冷,蜡烛暖黄的光亮起来那一刻,盛怀棠突然觉得内心那个阴暗的自己无所遁形。
阿颂收好打火机转过了身,盛怀棠狼狈地撇开视线不敢直视她,生怕在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那个虚伪的自己。
他从嗓子里吐出两个极其艰涩的字:
“……谢谢。”
“不用谢。”阿颂摇了摇头,“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进了卧室。
盛怀棠弯腰想把被子铺在沙发上,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得可怕。
史坚不知何时被动静吵醒了,他从被窝里坐起来,疑惑地看了看盛怀棠,像是在询问他怎么进来了。
盛怀棠向他艰难地笑笑,逃似的躲进了卫生间里。
深沉的夜幕逐渐褪去,天际一点点泛起鱼肚白,死寂一片的基地慢慢苏醒过来。
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阿颂睁开了睡眼朦胧的眼睛。
不过由于昨晚睡得太晚,她的意识还很昏沉,眼皮也沉沉地抬不起来。
只清醒了一瞬,她很快就重新陷入睡梦之中。
约莫十点左右,还没等她完全睡醒,就听见门外传来东西翻倒、水被泼在地面的声音。
阿颂陡然惊醒,穿上拖鞋去了客厅。
只见史坚手足无措地站在沙发前,脚边倒扣着一个塑料盆,水在他脚下淌了一地。
“石头哥哥,怎么了?”阿颂诧异地问。
“他、他……”史坚着急地指着沙发上的盛怀棠,“他好红、好烫!”
阿颂连忙走过去,发现盛怀棠的情况非常糟糕。
他紧紧裹在被子里,浑身细细颤抖,脸颊苍白如纸,两颊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发青的嘴唇爆起干裂的唇皮。
阿颂心里一咯噔,摸了摸盛怀棠的额头,被这温度烫得一惊。
将扣在地上的脸盆捡起来,阿颂这才发现下边还有一面湿淋淋的毛巾。
顾不上收拾满地的水,阿颂急匆匆走到卧室从背包里翻出退烧药和酒精,将退烧药塞进盛怀棠嘴里,又倒了一杯温水给他灌了下去。
在倒保温壶里的热水的时候,阿颂才发现里面的热水是满的,不像是有人用过的样子。
将酒精盖子打开,用酒精浸湿纸巾,将纸巾搭在他额头上。
在额头的高热温度下,酒精很快就挥发完毕,剩下的湿润纸巾都变得温热。
阿颂想了想,将他的被子掀开,让一旁干着急的石头脱了盛怀棠的衣物,用酒精给他擦拭身体。
交代完这些,阿颂则将毛巾和脸盆拿进卫生间里洗干净放好,将地上的水拖干,然后换了身衣服,用背包装了点东西就出了门。
来到最近的街道上,阿颂看着两旁琳琅满目的小摊,视线不停逡巡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商贩们见到面色红润、穿着干净齐整的阿颂就知道生意来了,纷纷卖力吆喝起来。
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阿颂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朝着那处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卖衣服的摊贩,各式各样的衣服都用两个简单的金属支架挂着,一两个支架上分别挂着男装和女装。
在所有的商品里面,衣服不算是好卖的种类,毕竟衣服这种物资很容易找到,随便哪间屋子里都有,而且还不像食物之类的消耗品,衣服的使用寿命很久。
不过因为环境问题,总有幸存者的衣服被利器划破或者沾染血迹洗不干净,所以时不时还是会卖出几件。
原先摊贩只是随意吆喝几下,没抱多少希望,却见到阿颂径直朝着自己这边来了,连忙受宠若惊地挂上笑容迎了上去。
“这位美女,你要买衣服?来来来,看看这些衣服,这都是质量好的料子,耐用、还保暖……”
商贩热情地给阿颂介绍自己的女装,却见阿颂抬手打断了自己:“不用了,我看看男装。”
“……男装?”商贩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反应过来,从挂满男装的支架上挑出来几件衣服,推荐道:“你看看这几件怎么样?”
“深色不容易脏,而且你看这个料子,都是不容易坏的那种,这不是降温了吗,这个厚一点的外套也很快就能用得着……”
商贩热情洋溢地推荐着,阿颂快速浏览完所有男装,从里面挑出了几套。
都是很好看、也很精致素淡的款式,没什么活泼和夸张的设计。
“哟!美女你的眼光不错啊!这几套男人穿上一定好看!”商贩夸赞道。
阿颂向他礼貌地笑笑,见一旁挂着的几个塑料袋里还有袜子、口罩一类的小东西,想了想,又从里面拿了几样出来。
“这些怎么卖?”
“这些……二十积分?”商贩试探着伸出两根手指。
这个价格不算太高,但也有讲价的空间。
毕竟现在基地里两积分就能换一包泡面,六积分就能换一桶五升的过滤水。
阿颂没有积分,不知道积分跟物价该怎么转换,于是直接问:“用物资抵的话,需要多少?”
商贩算了算:“……大概十包泡面吧,药也能抵积分,看是什么种类了。”
阿颂想了想,从背包里拿出五包泡面、两个面包、三盒饼干递给商贩:“够了吗?”
商贩眼尖地发现阿颂包里还有剩余的食物,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多叫点价格,不过也没出尔反尔就是了,老老实实点头,将衣服用大袋子打包好递给了阿颂。
阿颂接过拿好,在四周看了看,看见有一个男人在卖药品。
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的,腿上插着刀,腰间配着枪,所以即使有人眼馋,也没有上去捣乱的。
阿颂走过去看了看,在一堆药品里面发现了强效退烧药。
这种退烧药是一颗一颗单独分装的胶囊类药剂,阿颂拿起来看了看说明书,确认药品没有问题之后看向男人:“这个怎么卖?”
男人坐在凳子上爱答不理地扫了她一眼:“五积分一颗,不讲价,爱买不买。”
根据说明书上的内容,阿颂估摸着两颗应该够了,于是算了算自己背包里剩下的食物,发现大概只值八积分。
她看了看男人腰上的警用手枪,问:“子弹收吗?”
男人终于正眼看了阿颂一眼:“收,一颗子弹一颗药。”
阿颂将手伸进背包里,从底部拿出一个之前在监狱里顺手摸出来的警用手枪弹匣,从里面退出两颗子弹递给男人。
“给,跟你的口径是一样的。”
男人伸手去拿两颗子弹,视线却停留在阿颂手里的弹匣上,又在她的背包上停留了片刻。
蓦地,男人向前探身,想要抢走阿颂手里的弹匣。
“铮——”
只听见一声利刃出鞘的声响,锋利的唐刀刀尖擦着男人的指尖划过,贴着肉削去了他中指上的指甲。
男人胆战心惊地停下动作,另一只手不甘心地去摸腰上的枪。
刀光再次闪过,男人手腕剧烈一痛,差点让他以为自己丢了一只手。
阿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两颗子弹,拿走两颗药,迅速消失在了人群里。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腕骨处一道
血痕高高肿起,是被刀背硬生生砸出来的。
如果阿颂用的是刀刃,这只手是什么下场显而易见。
男人这才感觉到恐惧,收好子弹心有余悸地坐了下去。
回到家,史坚已经把一整瓶酒精都擦完了。阿颂看了看盛怀棠的情况,发现他的温度已经降了一些,只是还是很烫。
将两颗强效退烧药给他喂进去,又把被子给他盖上,去卫生间接了点凉水,打湿毛巾搭在了他额头上。
叮嘱史坚隔一会儿给他换一次毛巾,阿颂将买来的衣物放在沙发旁边,便进了自己的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十二点之后,阿颂用方便米饭的米煮了一锅粥,又用脱水蔬菜煮了一大碗蔬菜浓汤,在里面加了好几包剥了壳的鹌鹑蛋,拆了几袋咸菜。
因为盛怀棠还没醒,所以就给他留了一份温着,阿颂跟史坚先上了餐桌。
盛怀棠是在一阵食物的香气里醒来的。
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额头湿凉,身体大部分赤·裸着裹在被子里,微微有些冷。
他先是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昨天他一直待在室外,身上穿的又是监狱里那身衬衣,晚上因为那莫名其妙的羞耻心又匆匆用冷水擦了身体,所以这才突如其来地发了一场高烧。
盛怀棠知道自己在发烧,可是他却醒不过来,意识一直被昏昏沉沉地拉扯向黑暗深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高速旋转的洗衣机里,什么也想不起来,一幕幕过往经历的景象晃得他头晕脑胀。
直到他感觉好像有人给他喂了药,身上又突然变得清凉,他的意识这才好受了些。
然后又用了不知道多久,盛怀棠才真正睡过去,直到食物的香气将他饥饿疲惫的身体唤醒。
裹着被子坐起来,盛怀棠看着餐桌上的两人,张开嘴,想要说声谢谢,却发现自己没发出声音。
喉咙有些肿胀的感觉,大约是感冒还没好全。
“醒了?”
见盛怀棠坐了起来,阿颂松了口气:“现在刚停电,热水器里的水还是热的,你要是感觉身上不舒服的话就去洗个热水澡吧,你右手边那个袋子里是干净衣物。”
“对了,你身上的东西和原来的衣服我给你放在了那边的凳子上,如果你还要的话就自己洗干净,不过明天早上我们就得走,衣服可能不会干得那么快。”
可能是因为生着病,盛怀棠感觉自己的眼睛格外酸涩。
他觉得自己很不讨人喜欢。
不仅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死皮赖脸求人家帮忙,还在这种时候生病发烧,浪费药物,还要人家照顾。
在盛怀棠烧得最厉害的时候,他甚至想过阿颂丢下他一走了之的可能性。
喉结动了动,盛怀棠终于从喉咙里发出声音:“……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等盛怀棠换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阿颂跟史坚已经吃完了午饭,桌子上摆着他的那份。
热腾腾的,冒着沁人心肺的暖意。
阿颂跟史坚没有等着他,史坚在一旁的厨房里洗碗收拾,卧室门开着,阿颂在里面收拾东西。
没有等着他出来关心几句,也没怪他事多麻烦,只是一如平常的安静,透着几分不动声色的体贴。
盛怀棠没浪费这份体贴,安静地吃完饭,洗了碗,帮着阿颂收拾了一会儿东西。
下午,一位老妇人送来一个大包,里面装的是史坚特殊尺寸的定制衣物。
又过了一夜,所有行李全部准备好。三人都起得很早,在这间屋子里吃了最后一顿早餐,去管理中心退了钥匙之后,三人前往北一门。
路上人还不算多,但已经有了熙熙攘攘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