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生存法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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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端收紧手臂固定住阿颂的身体，双腿微曲发力跃起，右脚在阳台扶手处借力一蹬，同时腰身发力带动身体旋转。
眨眼时间之后，他右手扣住楼顶的水泥边缘，左手向上一送，阿颂就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天台边缘。
确认阿颂坐好，他再双臂发力翻了上去。
阿颂坐在天台边上摇晃着小腿，感受着身边吹过的凉风，舒服地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儿风景。
等阿端走到她身边，她拉拉他的裤腿，指了指远处公园里的一棵树。
“阿端你看。”
阿端闻声望过去，发现那是一颗长在湖边的巨大柳树。
它至少有四层楼高，树冠格外庞大，密密麻麻的枝条覆盖住了半径二十米内的范围，堪称壮观。
这个季节的柳树一般都已经开始凋零，树叶变黄，然后逐渐掉落、变得稀疏。
可这棵柳树却像春天刚发芽一样，树干枝条是湿润的黑色，如同水母触手般柔软细长的枝条上点缀着稚嫩的绿芽，迎风微微摆动，远远望去像是一朵新绿的云。
在这宁静美好的表象之下，却彰显着极端的残酷。
那些看上去柔软无害的枝条实际上是它的根茎，一接触到其他树木，枝条就会在树木上扎根、缠绕，将它们当作自己的养料，然后在死去的树木上发芽、抽枝，长出又一颗柳树。
所以在这棵柳树周围几乎看不见其他的植物，就连普通的柳树、变异柳树曾经的同类都没能逃过这个结局。
看着变异柳树覆盖边缘长出的那一棵棵新的小变异柳，阿颂叹了口气。
可以预料到的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假以时日这片公园将会变成柳树的王国。
听见阿颂的叹气声，阿端低头看着她，问：“为什么叹气？觉得残酷？”
“不。”阿颂摇摇头，“我是在赞叹。”
“赞叹？”阿端神情一怔。
“或与在许多人看来，这种夺取其他生命壮大自身的做法十分残忍，但我却看到了生命的魅力。”
“在环境的威胁下，这棵柳树努力地、不计一切地争夺着养分，它打败了所有竞争者，走在了所有同类的最前面。 ”
“它改变了刻在基因里的习惯，不再遵循四季守则，拼了命地在本该凋谢的秋季焕发生机。它最先挣脱束缚，以面目全非的方式执着地活下去。”
“明明公园里所有植物都受到了一样的辐射，为什么偏偏是它来做这个残忍的先行者呢？因为它懂得改变，懂得适应。”
“生命是平等的，但这个世界注定了会有牺牲。那么，为了不让自己变成牺牲的那一个，它就只能拼尽一切向上爬。”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的法则，也是所有生命无法挣脱的规则。”
秋风卷过阿颂的侧脸，将她耳旁的几缕发丝贴在颊边，其中一缕飘飘荡荡，不小心被阿颂含在了嘴里。
“……呸呸呸！”
深沉的气氛被打破，阿颂扒拉开脸上的发丝，最后补充了一句：“我当然不是说这种行为是正确的啦……”
“……我只是觉得，每一个生命都活下去的权利。危机将它们带到了不同的前进路线上，每条路上都面临着不同的挑战和选择，别人怎么好评判是对是错呢？”
阿颂说完，从地上站起来，一转头却发现阿端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一片血海，很暗，很深，表面不起波澜，深处却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思绪。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不怕我，也不杀门口那个丧尸的原因吗？”他问。
“算是吧……”阿颂弯弯眼睛，“其实主要是觉得你很好啦……不像之前我遇见的一个受伤的血族，他的眼睛里就写着要把我吸成人干，我可不敢靠近他……”
“至于为什么那天我只是堵住那个丧尸的嘴而不是杀了他，是因为我没有杀他的必要。”
“他也是一条生命，我能感觉到丧尸其实是有思维的，只是他们被本能支配了而已。万一哪一天他就像你一样清醒过来了呢？”
纯粹的、柔软的、包容一切的……阿端再一次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生命奇妙的感染力。
仿佛在她面前，你就是你，无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只是一个独立而值得尊重的生命。
原本他只是为了阿颂格外纯净的血液而留下她，可他却越来越不想放手了。
在她干净的目光之下，他心底的丑陋却在滋生——独占她、囚禁她，永远留住这双眼睛……
他伸出手，碰了碰阿颂的眼角。
因为怕痒，阿颂反射性闭了闭眼，蝶翼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阿端收回手，语气淡然：“如果我害了很多人呢？”
“我会憎恨你、远离你，还会找机会为民除害，恨不得把你剁成十八块以祭受害者在天之灵——”
阿端自嘲垂下眼帘。果然么……
“——你以为我会这样想？才怪！我不是都说了嘛？我没有那个评判你的资格，能评判你的只有你自己。”
阿颂撇撇嘴，狐疑地看着阿端：“其实是你希望我那样想的吧？你希望我憎恨你、否定你？你是不是早就否定了你自己？”
否则怎么会总是问这种消极的问题呢？还故意把自己描述得很不堪？
阿端怔住了。我自己……否定了自己吗？
荒凉森寒的心里突然注入一股暖流，原本冰封的心脏似乎又重新活了过来，一颗冷硬的心脏柔软得不像样。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阿端缓缓勾起薄唇，释然微笑道：“走吧，带你出去玩。”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别故意转移话题啊！
阿颂捉住他的手臂，拉拉扯扯走到了天台另一侧。
对面有一栋差不多高度的楼，两栋楼之间隔了一条六米宽的马路，加上马路两旁的人行道，总宽度超过八米。
阿端本来已经伸手揽住了阿颂的腰，想了想又松开了。
他侧眸看向她：“你要不要试试？”
“我？”阿颂看着这个宽度，有些自我怀疑。
“从最近你偷袭我的力道来看，你的身体素质比之前好了不少。我感觉你应该可以。”
“万一我掉下去了怎么办？”阿颂不怕死，可是怕痛……
“没事，我跟你一起跳。”阿端鼓励地看着她，“如果发现你不对劲，我会抓住你。”
听阿端这么说，阿颂就不担心了。她早就想试试在楼顶飞跃是什么滋味了。
她看着对面的天台，跃跃欲试地后退到了最远处。
阿端跟她同步后退。
弯腰、曲腿、抬臂……一个标准的起跑姿势准备完毕。阿颂偏头跟阿端对视了一眼，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温和的笑意。
阿颂露出微笑，眼神发亮——出发！
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天台边缘借力而起，身体腾空，风声呼啸，整个世界似乎都静了下来，阿颂几乎能听见自己缓慢而清晰的心跳声音。
高度到达顶点，身体缓缓下坠，耳边细碎的发丝向上扬起，天台粗糙的水泥地板在缓缓接近。
“嚓——”这是鞋底接触细小沙砾的声音。
阿颂稳稳落地，阿端跟她几乎完全同步，始终都如他所说那般紧跟在阿颂身旁。
阿颂兴奋地看向他：“我真的可以！我觉得我还能跳更远！”
她转身抓住阿端的手臂摇晃：“原来这种感觉这么舒服啊！难怪你喜欢走楼顶而不是走街道！”
阿端任她摇晃了几下，才抽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虽然这种感觉的确很不错，但我走楼顶仅仅是因为没有丧尸，清净。”
“……好吧”阿颂耸耸肩，一把将自己的手腕塞进阿端的手里：“走走走，你拉着我跑，我能更省力一些。”
阿端无奈地看着她兴冲冲的模样：“好。”
粗糙布满厚茧的大手收紧，阿端侧眸看向阿颂：“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舒适的阴天看不到太阳，头顶是一片灰蓝的苍穹，没有多少云彩。楼顶的风很大，它扬起少女柔软的头发，也暂时驱散男人心头的阴霾。
城市在视线里后退，阿颂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飞扬。
“啊——！”阿颂忍不住开心大喊了一声。
“你不怕引来血族吗？”男人纵容笑着说。
“我不怕！你得保护我啊！不然我可就要被别人咬了！”
“我当然会护着你。别调皮！”
“哈哈哈……你身手真的好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真的？被我弄疼了可别哭。”
“放心！我很能吃苦的！”
“嗯，看得出来。”
“……”
欢声笑语伴着风声远去，成为了即使在多年以后也仍然鲜活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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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来以后，阿颂累得弯着腰直喘气。
阿端的呼吸也急促了些许。
片刻之后，心跳归于稳定。他反手从腰后摸出一把手枪，又从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匕首，把这两样东西一起递给阿颂。
“给，拿着防身。”
“啊？”阿颂气还没喘匀，听见他说话，抬起头一看：
“！”
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匕首，以及那把货真价实的手枪，阿颂震惊得气都不会喘了。
她呆呆地接过，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重量，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是什……不对……这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她没看见阿端身上有东西啊？不对！重点是阿端为什么会有枪？从家里拿的？怎么她从来没在家里看到过除了水果刀之外的武器呢？他藏在哪里的？为什么要给她？
问题太多，阿颂都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
看着阿颂这副傻傻的模样，阿端忍不住笑了几声。
他伸手取下阿颂的背包自己背好，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拿好武器，枪已经上了膛，保险向下按就会关闭，遇到危险就开枪，我听到枪声就会立马回来找你，明白了吗？”
阿颂脑袋还没转过弯来：“你去哪儿？”
“看见那边那栋楼了吗？”阿端指指远处的一栋摩天大楼。
那栋楼很高，几乎直入云霄，玻璃幕墙即使在阴天也闪闪发亮，隔着很远都能看见，是海市的地标建筑之一，共有119层，总高度六百多米，建造成本超百亿。
阿颂能知道这些，是因为这栋中心大厦太过有名，海市人对它几乎都是耳熟能详。
“你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不怕我趁机逃跑吗？”她不敢相信地问。
阿端当然是不放心的。不过那栋大厦附近有很多幸存者，还有一些小型的基地，他不想让阿颂接触到人类。
而且人多的地方丧尸和血族不会少，上次他去的时候还在大厦里发现了不少变异生物。那里很危险，他不能带着阿颂去冒险。
他深深地看了阿颂一眼：“怕，我当然怕。”
“那你怎么还让放心我留在这儿？”
阿端并未直接回答，他眸光深深地望向大楼顶端，语气莫测地反问：“你知道我去那里干什么吗？”
“去干什么？”
“找回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我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生存法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