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BUG玩家她来了［科幻］》一支冰

5、凯伦

　　她要找的东西……会在哪？

　　“胡来小姐，麻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胡来托着下巴发呆，被抓了个正着。

　　站在讲台上的是凯伦夫人，属于倾听者盟会。她有着对情绪极强的感知力，甚至超越了大部分倾听者。也正是因此，她作为最能抓到学生走神的教师，荣登‘索加纳魔头榜’的第三位。

　　凯伦的身材略矮，有一头金发，长了一双又厚又红的嘴唇。她的头发梳理得很粗糙，偶尔有几撮不听话的头发跳出来，像是刚刚从杂乱的草垛中爬出来。

　　今天的凯伦穿了她最喜欢的那件红波点裙子，但是显然，在她臃肿的躯体上显得并不和谐。于是对凯伦印象不好的学生，在后排座位上开始嘲讽起她的装扮：

　　“嘿……看她的头发，她最好不要站在动物面前，不然它们大概没法继续在她头顶上呆着了，哈哈哈哈！”
　　“噢，她真应该好好照照镜子了……”

　　胡来听到另一边的座位上有人指着凯伦头顶左摇右摆的碎发发出“咯咯”的笑声，于是她也被那撮头发吸引了。

　　但她并不认为嘲笑别人的装扮是正确的——或许是因为她就是那个经常穿着拖鞋、短裤和背心就上街去买菜的类型。

　　“胡来小姐？”凯伦逐渐失去了耐心。
　　胡来被她的声音惊醒：“是、是。您的问题是……？”

　　旁边又有学生笑了起来。

　　凯伦夫人无声地甩了一个眼刀过去，学生立即闭上嘴巴。她拿着讲义走到胡来面前：“考虑到你是第一次，胡来小姐，这次我不会罚你去天井。”她警告道。

　　“请记住，小姐。如果你不能在我的《抽象思维》课上拿到满分，你就没有办法进入二级课程——你甚至会成为整个索加纳学会第一个因为《抽象思维》挂科而没法毕业的学生。”

　　只是凯伦的批评似乎不光唤回了胡来的情绪，还将讨论的焦点引到了胡来身上。

　　“……她就是那个胡来吗？她为什么还不带我们出去？”
　　“【自由人】，嗯——听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用起来会不会是废柴特质。”
　　“我们要不要帮帮她，比如借她抄抄卷子，免得唯一一个能带我们离开这里的人甚至通不过考试，哈哈哈哈哈。”

　　“你们，嘘——”

　　罗杰特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让几个嘴碎得没完的学生闭上了嘴。
　　但他们只是放低了声音，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凯伦夫人清了清嗓子：“胡来小姐，我给你的问题词是‘胡来’，请你找出一个代表词，并提出一个能体现抽象思维的问题。”

　　胡来：？

　　胡来的手指不安地卷着书角：“嗯……代表词是……上课走神。”

　　凯伦夫人点点头：“准确。”

　　“人……为什么会走神？”胡来试探着看向凯伦，并且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凯伦摆摆手，让胡来坐下。
　　胡来松了一口气，却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来得莫名其妙。不如说，这种问题和抽象思维究竟有什么关系？

　　“不错。”凯伦夫人终于放过了胡来，“我们往往需要问题来引导自身抽象思维的发散，所以学会如何提出问题也是十分重要的。”

　　当我们看到红色，我们会联想到它对应的大类别——颜色，于是我们提出问题，为什么会出现不同的颜色。这个问题引导着我们去探索和学习光学，并且发现光谱。”

　　胡来坐在座位上松了一口气，看到凯伦夫人正向着坐在前排，手里拎着一只蜥蜴的庞德走去。

　　“庞德先生，现在麻烦您对胡来小姐提出来的问题进行回答，人为什么会走神？”她敲了敲庞德的桌子。

　　庞德不急不缓地将蜥蜴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按住它的尾巴，避免它逃跑造成恐慌。

　　“嗯……”他拖了长音，“大概是有别的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吧。”

　　“比如说？”

　　“如何让她的好朋友在课间逃跑的时候被切斯特夫人抓到——大概是这一类。”庞德阴阳怪气地回答。

　　胡来听出来了，这家伙在内涵她和罗杰特，内涵他们两个在刚刚的危急时刻没有冲上去拦下切斯特夫人，而是躲在墙后面看好戏。

　　但罗杰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微微笑着。

　　“那你又是因为什么走神呢，庞德先生？”凯伦夫人继续问下去。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会了吧。”胡来被他这句话惊出一后背的冷汗，但庞德好似不在意似的。

　　他可真敢说啊，胡来惊讶到，庞德的行为简直就像上课光明正大睡觉的年级第一一样……不，甚至过分，他在当面挑衅老师。

　　胡来捏着笔的手紧了紧。

　　罗杰特凑上来在胡来耳边悄悄道：“不用担心他，他《抽象思维》的成绩确实一直都很好，尤其是图像抽象——大概是他每天穿梭空间锻炼出来的。”

　　胡来也半趴着身子问罗杰特：“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去找凯伦夫人问问关于【自由人】的事，既然切斯特夫人将我排到这门课上，或许她就是想让我们找凯伦，你觉得呢？”

　　罗杰特努努嘴，胡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庞德。

　　“既然庞德同学这么说了，相信你一定知道形成走神状态时人们的思维逻辑。如果你能说出来，我会考虑让切斯特夫人免去你下节课间的惩罚。”

　　说着，凯伦夫人抱着手臂倚在讲台上，十分耐心地等待庞德的回答。

　　庞德也没让她失望：“走神，其实暗含的是机会成本的上升。我们在做一件事，会下意识衡量这件事情与其它事情的收益——就比如比起乖乖完成作业，我会更喜欢被切斯特夫人追着跑。

　　我们会感到无聊，除去缺乏一定的刺激，还是因为我们认为还有很多更好的选择——比如上课睡觉、上课传小纸条、还有上课走神。”

　　说到这里，庞德侧过头瞟了两眼胡来，显然就是在内涵她。而胡来也毫不示弱，对他翻了个白眼。

　　凯伦夫人并没有恼羞成怒，相反，她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对自己的学生装了满眼的欣赏。

　　“非常不错，庞德。我会考虑向切斯特夫人说明你优秀的表现，也希望你能够保持。”凯伦夫人露出了这节课第一个微笑。

　　罗杰特也向胡来挤挤眼睛，好像在说：看，他确实很厉害，对吧。

　　然后他又回到刚刚的问题：“事实上，刚刚切斯特夫人所说的话，我并不建议你全部相信。”

　　胡来愣住。

　　罗杰特继续向她解释道：“现在的状况很复杂，但玩家们一致认为索加纳学会中，教师对于游戏的解释是不可信任的。”

　　胡来大为震撼：“这是玩家内讧吗？”

　　罗杰特摇摇头：“不，这是玩家和NPC的对抗立场……”

　　NPC？

　　胡来疑惑地抬起头，看到讲台上那个滔滔不绝、逻辑清晰、甚至有明显喜怒哀乐的女人，不禁感到疑惑。

　　罗杰特是说，切斯特夫人以及台上的凯伦夫人，全都是NPC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胡来吐槽道，“现实里的游戏NPC，还没能智能到这种程度吧？”

　　罗杰特似乎很纠结，抿了抿下唇：“这当然不是凭空猜测，虽然我们也对他们的性能感到很惊讶，但卡尔博特是个天才——他说不定真的能做出来这样的NPC。”

　　“所以，你们猜测的依据是？”

　　胡来十分自觉地将教科书抬起来，遮住两张在说悄悄话的嘴巴。

　　“……是公投。”

　　罗杰特说出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学习抽象思维呢？”凯伦突然拔高了声音，“说悄悄话的胡来小姐，请你回答一下。”
　　“……”又被抓到了。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我也不清楚，凯伦夫人。”

　　胡来也不知道。

　　她本来以为这门课会讲授和升维降维有关的内容，或者是讲述一些关于“门”的故事。但现在看来和她所想像的差别甚远。

　　《空城》里，主人公曾经做过针对抽象思维的训练：

　　“绘制地图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

　　对于明日之城，它的空间正在以某种十分严谨但是复杂的规律进行反复的折叠，它会在短时间内改变成千上万次，而我不可能仅凭一双眼睛，就看到它最原本的模样。就像在画本上的涂鸦，无法用肉眼观察到它的创造者。

　　但是造物主总会给你留下线索。

　　他将门藏在视觉错位里，将规律藏在无数的变化里。于是我开始透过家中二楼的窗户，时刻观察门前的那片空地。我记录下来它翻转的时机，记录下来地面上纹砖的花色，记录下来它多久才会重复一次。

　　然后，我开始总结规律，在以后的每一天观察那些瓷砖和建筑。最初总结的规律并不是完全适用的，它总是会被推翻，但是推翻之后会留下更好、更正确的规律，使得它能适用于这城市里的每一块砖。

　　……”

　　“胡来小姐，抽象思维是规划者的基础课程。你们只有学会如何提炼信息，并且在反复的错误中修正你们的推测，才有可能破解这座城市——甚至这款游戏背后的秘密。”凯伦说。

　　“包括在进行副本探索时，我们也常常会总结很多数据。比如击杀一只生物的性价比，又或者是根据不同路线上遇到的生物，将其划为不同的功能。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你将最核心的内容提取出来。而善于提问，则是最基本的。”

　　凯伦夫人抱着手臂站在胡来的桌子前，低下头看着她。

　　“你是规划者，所以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物会表现出叛逆，我很理解这一点。”她的语气有些不快，“我带过好几班学生，而其中有将近半数的规划者会选择在中途退学。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找到了自己热衷研究的方向。”

　　“但是，”她严肃起来，“但如果你不能耐心在这门课程中拿到E，你永远都进不到那片森林里，也永远不会有机会触碰到你们所寻求的真相。”

　　罗杰特担忧地望向胡来，而胡来在思考凯伦的话。

　　她的意思是，只要进入暮光森林，就能找到什么信息吗？

　　胡来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凯伦是NPC，但是她有着完善的情感机制。那么她会不会也像普通人类一样，在愤怒的时候透露出有用的信息？

　　“您的意思是说，暮光森林里有什么东西，与玩家离开这里的秘密息息相关吗？”

　　凯伦有一瞬间的迟疑，胡来捕捉到这一点，继续咄咄逼人：“您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呢？”

　　“我不是在谈论这个问题！”凯伦拍着胡来的桌子，“你应该端正你的态度！胡来小姐！”

　　“我不希望任何学生再变成下一个娜丽塔！希望你们谨记，不要过度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探索。”

　　凯伦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快步走上讲台。

　　“现在，翻开你们的课本，了解一下现在挂在规划者大厅的那张地图，所用过的抽象手法。看看这位伟大的绘图者，是如何依靠精密的计算，以及反复的规律，推断出暮光森林的存在的。”

　　胡来翻开第四页，看到了熟悉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