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三十九节 殊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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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范围，也从不把自己当做【特殊】的个体看待，妄想超出实际的担保品能贷到经受不起的幸运。
没有良性社会关系打基础的孤儿，再怎样努力能获得的生活品质，无非是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波动。但论生前所处的环境，还没到躺平等死的绝境。
哥谭不一样。
这片土地不停将人甩向两极，混淆着摆出正当或丑恶的机遇，培养一批又一批极端的投机分子，或者说，赌徒。
【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吧，杰森。】
伊斯特拉请求接管身体的主权，熟悉的焦虑感互相挤压，强烈到能让她打破现状——上一次在他成为罗宾不久之后，再往前则是她刚来那晚恰巧体验到的“凯瑟琳式母爱”。
她在越线。
【随时都可以，伊斯特拉。】
然而在杰森那儿，这个提议不存在任何需要犹豫的部分，反令人内心雀跃。
伊斯特拉乐意主动介入他的义警生活，不只是在幕后提供一点帮助，这是否代表她开始认可成为义警这一选择？
凌晨四点，年轻的义警带着本应该在gcpd警车里的少年犯来到便利店旁边，还花费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买了个三明治。
“有一个案子，我知道大概的范围和方向，但没能找到犯罪证据、犯人或者犯罪地点，我们耗不下去了，可除了你没有人会信的。”
烧掉一整个研究部的斯维尔语气轻松，接过免费早餐，描述起三无产品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你会帮我们的，对吗？罗宾？”
罗宾下班了。早在一个钟头前，杰森就该躺在床上享受太阳升起前的三个半小时睡眠，然后收拾自己、喂猫咪，打着哈欠趴在脊柱杀手课桌上补觉。
伊斯特拉讨厌斯维尔。
同为孤儿、与杰森年纪相仿，行为中藏着哥谭底层一贯的孤注一掷式偏激，甚至下水道男孩的身世似乎更加跌宕起伏点儿，但这些都无法缓解她心底涌出的排斥感。
这名少年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腐坏的真诚。
“通过制造麻烦来解决另一个麻烦，是谁给了你万事能够称心如意的自信？”
幽灵小姐接过整个身体的控制权，这是她第一次在杰森完全有余力控场时主动添上一笔，激动加上一点点儿紧张，碰到莫名涌起的反感，瞬间膨胀成糟糕又刻薄的语气。
“【吸引罗宾以求报案】——你就不应该再去破坏那些设备。换种说法吧，倘若来人的是蝙蝠侠，你又有什么样的说辞？”
【啊哈……没错，没有人会知道现在真正的蝙蝠侠不在哥谭，便也不会有“只找罗宾”的说法。】
属于罗宾的勋章大打折扣，即便深知车轱辘的恭维并不值得太过放在心上，依旧令他有些失落。
这一层滤镜被揭开之后，杰森一瞬间理解了伊斯特拉的怀疑。
【他背后有人。】
还是对蝙蝠侠了解很深的家伙。联系那片作为谢礼的绿鳞，不难推测，泄出蝙蝠侠并非本尊这一情报的，是盘踞在哥谭地下的阿卡姆常客杀手鳄。
那么斯维尔所述三无命案是真的、是贼喊抓贼，还是一个陷阱？
标准的蝙蝠式思维。
如果得到情报的是蝙蝠侠，他应该会将计就计将两边都一锅端了，可惜罗宾尚不具备那样的实力。
“如果？”遭到怀疑的对象并不在同一逻辑层，斯维尔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慢慢靠到墙边，似是终于感受到了困意，不再刻意斟字酌句，语气也含混起来，“反正来的的确是你吧，我就是赌对了。”
“最后一个问题。”
时间不多了，伊斯特拉看了眼自助店面门口的电子钟牌:“代价呢？”
当然，义警义警，义务警察，通常是无偿工作，凭正义感抵抗生理需求，可伊斯特拉觉得至少得得到点正反馈。
或者揭下眼前这位少年虚拢在外的壳。
“都可以！”他一瞬间激动起来，甚至摇晃着向前走了一步，杰森警觉地骂了声粗话，下意识带动定定站在原地的“鬼上身”身体回退，作出防备姿势。
“你想要什么？哈！果然【义警】也是一样的！可我没有钱，但我有手、有脚、有眼睛、皮肤……各个器官都完好无损，没有参加过药物试验……”
承认自己除了生命一无所有，少年疯狂地想要把这点儿哥谭价值观推销出去。被绝望浸泡过后的挣扎，一点儿闪闪发光的要素都没有:是漫天飞灰，是已烧透骨髓的磷火。
为了死亡而活着的，毫无底线的家伙，不会在意自己，更不论尊重他人。
和杰森截然相反。
【Jay，他已经坏掉了。】终于，伊斯特拉得到了足够证据，为仅有两面之缘的少年下达判定。
【或许，你是对的……】杰森犹豫着表示了认同。
斯维尔的声音渐弱，情绪激奋给他续的时间抵不过他们往三明治里加的料，扶住墙慢慢倒下，被眼皮往下带的眼珠死命抗住重力，直到最后都直勾勾地对准他们。
少年嘴角带笑:我早猜到了。
幽灵小姐退回幕后，杰森上前捞起完全安分下来的斯维尔，把他从墙角底下架了起来:“但我既不要你的人也不要你的命，我需要这个，你有吗？”
他按住少年单薄的胸口，里面有一颗微弱跳动的心脏。
已是薄暮，忙了一夜的罗宾深感疲惫，消灭罪犯与救人本二位一体，可面对这些灰色居民，理想化的举措并不能直击根源。【或许，我可以把希望还给他。】
又不是你夺走的。
伊斯特拉发出微弱的哼哼，但现在已经没有咄咄逼人的必要了。知晓对方的底细与狂热内核后，脱轨而出的焦虑值重新回到正常范围。
【除非他愿意作出改变。】反正斯维尔暂且翻不出什么风浪，她搭了把手好让杰森一手就能提起对方，空出另一只手做了个绳扣，将这个陷入熟睡瘫软成面条的“他人”固定在背上，【回家吗？】
【带他去蝙蝠洞？】
杰森终于回想起被他习惯性切断的通讯器，眼前浮现出阿弗紧皱的眉头和餐盘正中的报纸:少爷，您看，我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他打了个寒战，思索起归巢但不被阿弗发现的可能性……
“谁在那里！”
正当他们犹豫去处，一道纤细的黑色身影从楼顶飞快向下移动。少女没有蒙面，连兜帽都没戴，甚至没有钩爪之类的装备，单手把住或用脚背勾住窗沿来固定自己，几乎称得上从天而降。
一名有着黑色短发的亚裔少女，沉默地举着提字板:蝙蝠女呼叫罗宾。
……
蝙蝠女的安全屋帮了大忙。
被药晕的斯维尔有内部人员接收，杰森知道芭芭拉身为局长女儿心却向着义警。负责追踪前段时间的失踪案、此刻打通思路的蝙蝠女恰好需要更仔细地问询知情者以获得更多信息。
忽略个中细节，可谓双赢。
“C、a、ssandra，卡姗德拉。”蝙蝠女拿起记号笔，擦干净提字板，像是教幼儿学语似的，将每个字母都清晰地念了一遍，然后根据杰森的复述，一心扑向有关地下片区的资料，嘱咐杰森不要忘了给阿弗报平安。
“你叫卡姗德拉？”杰森心虚地打开通讯，给阿弗发送信息。闭了闭略带干涩的双眼，一系列意外事件早已拖足时间，上学前没必要再睡觉了。
“我是罗宾，很高兴认识你。”
卡珊点点头，重新举起有了自己名字的提字板，当做回复他的招呼。少女并非聋哑或语言不通，只是父亲为了培养她对敌人动作的敏感度，从未教她如何开口发音。
一旦错过学语时间点，发育成熟的大脑便很难再恢复这一功能。
以语言能力为代价，卡姗德拉身手非常好，徒手在高低错落的城区进行移动，速度能与使用钩爪的罗宾持平。少女动作干净利落，比起时不时想要翻个跟斗的杂技选手夜翼、刻意在制服上印了蓝点亮天空，她更像融入夜色的一柄刀。
和蝙蝠一样。
杰森喜欢强大的人，即便嘴上不说，还故意表现出恣意蓬勃的竞争欲，但他发自内心地钦佩任意一位愿意用力量帮助弱势的义警。
虽然……这位大大咧咧以真面目示人的亚裔少女并不属于哥谭义警的范畴，但她也已经被蝙蝠女接纳为“自己人”。
以及——
【伊斯特拉，她和你一样是华裔。】
他不断寻找机会看向卡珊，从她黑色短发到漆黑的眼珠，再是眼尾有些上挑的单眼皮。少女肤色偏黄，鼻尖翘但鼻梁短，加上偏小的骨架，简直满足了欧美人对于亚裔的所有刻板印象。
【嗯哼。】哥谭的华裔几乎都集中在唐人街，抱团成密不透风的铁板一块，来到哥谭的这段日子里，他们见到的华人屈指可数，更不用说和一名华裔少女待在同一空间之内。
【但我和她模样的差别……可以类比作你和迪克之间长相的差别？】伊斯特拉想了想，捅破了杰森的言外之意。
对于她而言，辨认同族远比分清同等年龄段中其他肤色的人种要简单。恐怕从杰森的角度来看亦是如此。
【噫！为什么要和他作比较！】
杰森抗拒地从卡姗德拉身上移开了目光，又不甘心地重新瞥去:【那么……能和我说说你的样子吗，伊斯特拉？】
哦，他想要赋予她以具象的外形。
这些年来每次面对镜子时出现的是杰森的脸孔，说实话，幽灵小姐都快要忘记自己的长相了。
何况尚且活着时候，被问及外貌，并不太在意打扮与对镜自赏的她，也只能找些参照对象，描述出“我和ta长得不像”或者“我和ta有点像”。
【因为我觉得你之后会长成和迪克不同类型的帅气男性啊……加上我还以为迪克和我们的关系已经变得亲近不少了，偷偷把他当做参考对象也没什么问题吧。】
伊斯特拉避开了杰森的第二个疑问，谈不上失去自己身体后不愿提及的失落，她不会去多留恋于无法挽回的过去，只是不想给他一个不尽如人意的无奈答案。
【怎么不和布鲁斯比……迪克……危险……】
杰森立刻“嘶”地倒抽冷气，克制住嘟囔楞在原地，她能够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与耳后脖子根发热的生理反应。
【嗯？什么危险？】
【我很抱歉，伊斯特拉。】他坦言，【我无法自抑地在随意拼凑你的模样，但这是不对的——对任何人来说。】
【没关系，我并不介意。】客观存在的外貌若不经观测便失去了大部分意义，听描述、看照片或者直接面对真人，区别在于主观感受的差异。
幽灵无法被看见与触摸，但杰森和她有别的交互方式，就像网友，还是共号玩地球ol的那种。
【但这既非完全正当，也没有必要。Jay，我不觉得我会复活，即便复活，我的模样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吧。】
杰森大抵是想要反驳，在他组织语言的过程中，另一名被观察的对象凑到了他的眼前。
四目相对，漆黑的瞳孔平静而深邃——卡姗德拉同样看了他很久。
少女指向提字板上的问号，张了张嘴。
“唔……她想表达的意思大致是:你在和谁说话吗？”芭芭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从座位上站起小憩，“我记得batman说过，你的思维活跃度很高，专注度也不错，但经常在没有任何触发器的情况下，会突然间情绪激动或出神。
我很抱歉这么问，但……你能听到，从哪个地方传来的声音吗？”
“不。”
罗宾立刻回答。蝙蝠女朝他笑了一下，让他不必太紧张，还贴心地给他指了指收纳在沙发下的纸箱里的游戏卡碟，让他注意劳逸结合。
“其实你也该到这个年纪……”
不。
杰森别开目光，没准让芭芭拉这么理解更好，继魔法让行之后，脑电波测量仪数据都发现不了伊斯特拉，没有强行解释并请求毫无根据的信任的必要。
幽灵完全的，属于他。
这让杰森从一些探寻失败的小挫折里重拾好心情，拖出沙发底下的收纳箱，找到两个手柄，将其中一个递给卡姗德拉。
“我们一起打一会儿游戏？额……如果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少女没有立刻接过，右手指尖点到自己的心口，左手指尖则指着他。其后她把两个手指并拢在一起。
{你和我}
摇头。
她又点向杰森的眉心，左手的食指和无名指同时竖起，并排在一起的手指变成了三根。
秘密不再。
【被看出来了啊。】
奇怪的是，伊斯特拉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卡姗德拉不会说话，也并没有使用国际通用的手语，但少女释放出的善意让人很轻松地就能弄懂她的意思。
比如现在用来结束这个话题的动作，她拿好手柄，抿嘴，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弧度。
{我不会说的。}
杰森缓缓吐出一口气，控制心率以求降低熬夜还受刺激后得血栓的可能性。
“好吧，不论如何，第一局可以先算你赢。”他选了个最擅长的游戏，朝卡珊扬眉，“相应的，我从不放水。”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三十九节 殊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