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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爱的外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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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着雨,天雾朦朦的,雨水滴滴答答打在窗户上,划下一道道痕迹。
眼泪滑过我的脸颊,啪嗒落在被子上,晕开一团团水渍。
她恶毒的话语,愤怒而扭曲的脸,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打了个寒颤,一个荒唐的念头陡然升起。
我不想再忍受她的坏脾气,不想再做她的出气筒,我要告诉爸爸,他的妻子出轨了。
我拿起手机,看着通讯录里的“爸爸”,思绪翻涌,窗外的雨一直在下,嘀嗒的声音萦绕在我耳边,久久不息,久到我心中的怨怼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荒凉。
二十岁时,她嫁到了隔壁村,新婚第二天,婆婆提出分家。新婚一个月后,丈夫离家工作,她独自一人照料分到的两亩地。
从插秧、喷药、只有她一个人做,偶尔婆婆路过田地,只会留下漠不关心的冷眼。
那日,天气酷热,她背着巨大的喷雾器在地里劳作,女人瘦小的身形似乎要被巨大的机器压倒,她一步一步的走着,豆大的汗珠掉落在泥泞的田地里,隐没在乌黑的泥水里。
这时,她脚滑摔在地里,身上沾染上肮脏的泥水,她呆愣的眨眼,看着阔大却空无一人的田地,只有绿泱泱的稻苗随着风摇摆,她眼眶发红,良久,眼泪落了下来,一滴、两滴,汇聚成河。
可这时,她背后一轻。
“快起来。”她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一个男人正对她笑着,试图拿起她背后的喷雾器。
男人眼中溢出来的同情混着微风,吹干她脸上的泪痕,吹向未知的将来。
村子里有了谣言,谣言里的主人公是她和那个男人,说她不守妇道,说她趁着丈夫不在家肆意勾搭有妇之夫。
可是她没有理,她相信清者自清,她相信所有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可是她没想到,最后打破她所有防线的,是她的婆婆。
“儿子啊,你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你媳妇就要和别人跑了……”
她站在门外,一字一句的听着她婆婆向丈夫是如何抹黑她、如何张口闭口不离离婚二字,明明她都已经解释过了,明明婆婆都已经说了信她,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
那一刻,她身子微微颤抖,明明还是盛夏,她的身上还流着汗,可却像坠入冰窖,一呼一吸都是刺骨的寒冷。
所幸,她的丈夫选择相信她,日子渐渐过去,这件事似乎被人忘却,可每次婆婆路过田地时,总会扔下一道不屑的目光,然后扬长而去。
她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她知道所有的反驳在婆婆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在农村,妇人的嘴才是最锋利的杀人利器,她的懦弱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诬陷,所以那一刻,她发誓不会再软弱下去。
记忆中,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刀子嘴,豆腐心。
我做错事时,她当着众人的面对我破口大骂;我偷跑出去玩,回来就要在房间里迎来等我多时的教训。她辅导我作业时,会因为我的反应慢而撕掉我的作业。
可我第二天会带着空无一字的新本子去学校,被老师责问为什么不写作业。
骂过我之后她也会掉眼泪,给我做好吃的。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妈妈,她很爱我。
这份爱被妈妈笨拙的披上了一件外套,也只是外套而已。
见到他第一面时,妈妈对我说“叫叔叔”,他会带着我和妈妈一起去买好看的衣服,一起吃美味的食物,那时的我懵懵懂懂,不知道这算什么。
后来长大了,我也明白了,这究竟算什么。
我开始厌恶关于他们的所有事,每一次妈妈出去我都会陷入猜疑,而后感到无比的愤怒,我甚至自以为是为爸爸感到不值。
我开始对妈妈耍着自己的小性子,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她大吵大闹,可每天上学前我总是能吃到妈妈准备的热乎乎的饭菜。
我的妈妈没有念过几年书,可当我提出“没有事就买字帖练字”后,她真的买了字帖。
当我看到她一笔一画地写着她有可能不认识的字时,我只感到眼眶发涩。
后来,我所知道的就像一张蜘蛛编织的网,逐渐完整,我渐渐碰到了网的中央。
对妈妈的偏见也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是理解、包容与爱。
其实我的妈妈并不是现在的坏脾气,只是当初的经历迫使她变成如今这般。
我的妈妈也没有不爱她的丈夫,她只是不能辜负当初唯一站在她背后的那个人。
“出来吃饭”客厅传来妈妈的声音,我擦干眼泪,将手机放在一边。走到餐桌旁坐下,对我的妈妈笑得一脸讨好。
“被骂傻了?吃饭!”妈妈一筷子敲在我的头上,看着重,却一点都不痛。
其实我的妈妈一直都没变,她一直都是一个善良、坚守自己的人。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心里的雨,早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