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第一酒楼》萧关

5、第 5 章

　　乔三娘子盯着沈于归，神色很是不解。

　　沈于归继续道：“我发觉，今日有你的豆腐脑，我的生意便也格外的好。”

　　乔三娘子应付一笑，客套道：“沈小娘子的生意兴隆，是娘子的手艺好，做出的吃食可口，受城中食客喜欢。白白让我受了此功劳，实在是不敢当。”

　　沈于归笑起来：“我对于自己的手艺的确有自信，却也不是自负之人。我也知道，这赤豆馒头新意虽有，但味道终究那样。”

　　乔三娘子道：“那与我的豆腐脑又有什么关系呢？”

　　“赤豆馒头味道虽好，却未免干巴，故而那些相公们吃完，便想喝碗豆腐脑清爽清爽。如此一来，才是两相成就，不然我的赤豆馒头如何多卖？”

　　乔三娘子低头细细想了一番，觉得有些道理，又觉得奇怪：“但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沈于归没听懂：“啊？”

　　乔三娘子道：“城中售卖流食的摊贩多了，例如那边，就有一家卖汤饼的。”

　　沈于归顺着乔三娘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对街那头，确实有一个正卖汤饼的摊贩，此时也正忙活着收摊。

　　“为什么沈小娘子不选他呢？”

　　沈于归笑道：“汤饼汤饼，既有汤水，也有面食。对于那些相公们的早食来说，一碗汤饼便已经足够，既能饱腹，又得清爽。但咱们的馒头与豆腐脑终究不同。若是咱们的豆腐脑或馒头同汤饼一处售卖，终是咱们要吃亏些，不知乔三娘子能否悟过来这个道理？”

　　乔三娘子本就不笨，只是此前无人教授这些，今日听完沈于归这一番话，只稍稍揣摩，心中便瞬间明朗，随即笑道：“多谢沈小娘子这一番指点，那明日你我还是相约在此，互利共赢。”

　　沈于归也已经收拾好了物什，笑道：“那咱们说好了，明日依旧在此地，我等着乔三娘子。”

　　·

　　刚下朝，此时府衙内并无急事处理，方晏如并不急着回去，而是在汴京城慢慢悠悠地晃着。

　　五更上朝，现下已是午时。幸亏早上吃了两个赤豆馒头，不然自己可真要饿得受不了！

　　想着美味的赤豆馒头，方晏如的肚子不禁“咕咕”叫了两声。

　　正是午时，也该吃午食了。

　　顺着御街一路逛过来，街边早市摊收，又另有些卖各色吃食、小玩意的摊贩顶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如今正是冬日，街边有许多挎着竹篮来卖各色花儿的。一眼看去，红梅花、水仙花、月季花、忍冬花，各式各样，应有尽有。自然，卖得最多的还是红梅花。

　　城中卖红梅的大多是些人比花娇的小娘子，白白净净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臂上挎着竹篮，篮中满满当当塞着红梅。红梅如火，一篮又一篮，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街边，倒是给这座城市点缀许多生机。

　　这些卖红梅花的小娘子长得虽一个比一个娇俏，却一个比一个吆喝得嘹亮，竹篮里的红梅花也一枝比一枝更加娇艳。

　　方晏如看了看，这些红梅花大约是新摘的，有些的花瓣上还凝着露珠，火红的梅花与晶莹的露珠一衬，一眼看去，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来。

　　不只是梅花，街边还有许多售卖新鲜小玩意儿的，有用野草编的各色小羊、小马之类，也有用忍冬花、月季花编的各色花环之类，还有用泥巴粗糙捏了小人像，供小孩子赏玩。

　　别的不论，方晏如对用泥巴捏出来的小人像很是感兴趣。拿起一个看看，虽说技艺粗糙，也都不是什么金贵材料，但捏出来的小娃娃有鼻子有眼，五官倒还一概俱全，看着很是可爱。

　　一时没忍住，方晏如掏钱买了一个，准备带回家玩儿。

　　顺着往前走，路边还有些卖吃食的。要么就是已经做好了，用担子挑到街上来卖；要么就是推了小车到街上，现做现卖。

　　自然，这些吃食也都是些小吃，种类却是繁多。

　　方晏如一路看来，多是些糟鸡、腌鸭、兔肉、鱼肉之类，皆是荤腥。

　　虽说满街飘香，但方晏如现下对此却没什么胃口。

　　再往前走，左手边是一条青瓦小巷，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方晏如正准备继续往前，却突然闻到从这小巷中传来一阵清香。

　　这是什么香气？怪好闻的。

　　方晏如转了个弯，顺着小巷径直往里行去。

　　顺着香气一路找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家普通住宅。看不到人，但大门半开，隐隐可以窥见院中的部分模样，那吸引自己来此的香气正是从这小院中散发出来的。

　　方晏如抬脚往前，礼貌地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下一秒，院中探出来一个脑袋，待看清外头来人，方道：“不知官人是——”

　　方晏如看着面前的娘子。这娘子年纪不算小，约莫三十岁左右，粗布麻衣，一双凤眼看人，眉眼之间精明泼辣。

　　不知为何，方晏如总觉得这娘子的眼神很是警惕。

　　方晏如道：“我自巷外来，闻见了飘出来的香气，故而想来饱一饱口福。这香气，似乎是……香糖果子？”

　　那娘子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随即又笑道：“官人好灵的鼻子！香糖果子是我最拿手的，要不每样都给官人来两碟先尝尝？官人进来坐，别只在外头吹风了。”

　　那娘子一面推开自家院子的大门，一面引着方晏如往里走：“家中院子有些小，但环境却是一等一的好，官人别嫌弃，随便坐，随便坐！”

　　跟着那娘子进了院子，眼前豁然开朗。不过就是汴京城中一处普通的小院罢了，院子确实不大，里头却摆了两张四方木桌，并有长凳，一应布置倒也齐全。

　　此时院中除了自己，一个食客也无，方晏如上前，撩袍落座，环境清幽，自己也乐得自在。

　　那娘子殷勤道：“官人稍等，香糖果子马上就来！”

　　方晏如见她转身又去鼓捣院中灶上的扇屉，只见那娘子一口气拿了六个青瓷小碟，一字摆开，又拿了长箸，每一个扇屉中都夹了些东西，最后，将碟子一层一层又摞起来——

　　“官人，香糖果子来咯——”

　　那娘子手脚麻利，招呼声还未落地，手中的六盏小碟已经先一步来到了桌上。那娘子将六个小碟个个排开，摆成一个圆形，寓意团圆和美。

　　“多谢。”

　　方晏如低头看着桌上的小碟，碟子精致，里头的吃食看着更加精致。

　　离着自己最近的是一碟蜜饯李子雪花糕。

　　雪花糕颜色雪白，被切成四四方方的块儿，一碟共有两块，并排放在小碟正中，正热腾腾地冒着热气，在寒冷的冬日里看上去更显得诱人。

　　每一块雪花糕的上头以李子点缀，待细看，这李子色泽晶莹剔透，应当是用蜜腌过，做的蜜饯李子。

　　方晏如直接用手拈起一块，送入口中。

　　嗯！好甜！

　　雪花糕本就是甜腻腻的，加上上头的蜜饯李子，那一瞬间，方晏如只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蜜罐中，四面八方袭来的，全是甜味。

　　不过，很快，等李子外头那一层蜜糖化完之后，李子本身的酸涩便展现出来了。此时，酸涩与甜蜜交织在一起，使人不自觉分泌出更多的唾液，倒将这甜味冲淡了许多。

　　那娘子坐在不远处，含笑看着方晏如的反应。方晏如这才注意到院中一个角落，还放着一个大石磨，那娘子就坐在那石磨后头。

　　咽下蜜饯李子雪花糕，紧接着，方晏如又拈了同样切得四四方方的千层酥。

　　千层酥比方才的雪花糕要软和些，一口咬下去，里头竟还有一层层的馅儿。

　　尝那味道，方晏如嚼了几下，还没尝出来是什么，不过也很甜。

　　方晏如朝那娘子笑道：“娘子，这千层酥是什么馅的？”

　　那娘子一边转着石磨，一边笑道：“这是糖渍梅子馅的千层酥。官人是不喜欢吗？”

　　方晏如摇头：“原来是梅子，怪甜的，一点儿也不酸。”

　　那娘子笑道：“这是自然，这可是我用糖提前腌好的，要腌上半个月呢，能不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