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第一酒楼》萧关

4、第 4 章

　　沈于归手上动作没停，眼睛却瞅向声音的来处。

　　这声音的主人离自己很近，具体来说，就在自己旁边，紧挨着自己的摊位。

　　那也是一位娘子。

　　个头并不算高，鹅蛋脸儿，皮肤白皙，五官也很标致。一双凤眼眉梢微挑，眉眼之间显出几分精明泼辣之气。

　　这娘子脸上虽不施粉黛，却足以算个美人儿了。身上衣着也是朴素，面前一副担子，竹篾做的盖子歪在一边，里头热气腾腾，是用一个大陶罐装的满满当当的豆腐脑。

　　那青衣相公正指着摊位道：“方才豆腐脑就是在这位娘子的摊位上买的，豆腐脑热气腾腾，洁白似雪，香甜细腻，味道极好！”

　　已有食客的推荐，这娘子见有商机，吆喝得更加卖力：“香喷喷的豆腐脑——配赤豆馒头极好的豆腐脑——”

　　自己的赤豆馒头上一秒才小有名气，下一秒便有个来蹭热度的，这任谁心里都有些膈应吧？

　　这娘子一吆喝，沈于归便眼瞅着御街上的京官们如潮水一般，纷纷向着自己的方向涌来——

　　然后越过自己的摊位，全部挤到了自己旁边的豆腐脑摊前。

　　就这么赤裸裸地抢生意，谁能受得了？

　　沈于归的脸不禁有些黑。

　　沈于归正准备向她讨个说法，面前来买赤豆馒头的队伍突然大排长龙，手上一忙活，这件事便也暂时搁置了。

　　“小娘子，两个赤豆馒头，多谢。”

　　见有生意来，沈于归笑靥如花：“好嘞，您拿好——”

　　一抬头，便看见自己面前一张眼熟的脸。

　　沈于归心道，这官人可真是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想起来了！是昨夜买了最后的那八个炊饼的官人！

　　这不就是那位心软的“碎银相公”吗！

　　沈于归笑起来，正想说话，却被方晏如抢了先。

　　“小娘子真是勤快啊，昨夜还在街上卖炊饼，现下又在此处卖早食了。”

　　方晏如接过自己的赤豆馒头之后侧身站到一边，如此一来，便不会挡到沈于归的生意。

　　沈于归一心二用，一边麻利地给后头的食客递馒头，一边道：“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做点活儿。”

　　方晏如点头，咬了一口手中的赤豆馒头。

　　这馒头真是实惠，只是一口，里头的赤豆馅子便已淌了出来。真香！

　　这馅子的赤豆味儿很浓，但整体又是清清爽爽的，不过分的甜，可谓是刚刚好。

　　方晏如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小娘子还卖牛乳炊饼吗？昨夜我买了那些，拿回去分了，都说好吃，托我今日还买一筐呢。”

　　有生意主动上门，沈于归哪有拒绝的道理，忙不迭道：“卖的卖的！官人说要一筐，不知是要多少个？”

　　方晏如又咬了一口馒头，略想了想：“大约……四十个吧。”

　　沈于归答应道：“欸，好嘞！那官人什么时候要？奴家做好了送到官人这儿来。”

　　方晏如道：“今日夜间还是我当值，还劳烦小娘子晚些送来，亥正可好？”

　　沈于归点头：“行，不知送到何处？”

　　方晏如道：“开封府衙。”

　　沈于归手上正忙着把新蒸好的赤豆馒头拿出来，听见这话，手上一抖，差点儿掀翻了一整屉的馒头。

　　昨夜看到他的官服，知他是个京官，却没想到，居然是个开封府的相公！

　　沈于归点头：“好，亥正送到府衙。不知官人如何称呼呢？”

　　方晏如这次却没有立即接话，而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沈于归。

　　沈于归一边递出一个馒头，一边解释道：“怕官人会错了意，奴家夜里将炊饼拿到府衙，总得告诉门子，是哪位相公定的吧？”

　　方晏如点头：“方，方晏如。”

　　沈于归又笑道：“好嘞，方大官人！奴家姓沈，若是这炊饼您吃着好，日日都有卖的！您慢走啊……”

　　看着方晏如离去的背影，沈于归手里递馒头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不愧是心软的财神爷！

　　·

　　直到天光大亮，赶着上朝的京官早已进宫，御街上行人如织，熙熙攘攘，沈于归才直起略微有些酸痛的腰，眯着眼看了看天光，决定今天就此作罢。

　　装着银两的钱袋子就挂在自己腰间，沈于归放在手里掂量掂量。不错，有些重量，看来今天收获颇丰啊！

　　沈于归正收拾着东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沈于归转头看向在自己隔壁摆摊的那位娘子。

　　那位娘子的豆腐脑还没有卖完，还剩下最后一点儿。此时，她正给一位食客装豆腐脑。

　　只见她担子中的陶罐里，装着的是白花花的豆腐脑。沈于归在旁边看着，豆腐脑虽只剩下最后一点了，却依旧掩盖不住的漂亮。

　　这豆腐脑如同白玉一般，雪白滑嫩，毫无杂质，也无瑕疵，光是看着便觉得让人欢喜。

　　只见那位娘子右手拿着一柄长勺，长勺轻轻触碰陶锅中的豆腐脑，便轻而易举地将豆腐脑舀起来，左手中陶碗已经备好。

　　豆腐脑进陶碗，随着手腕角度的转动，在碗中滑溜溜地打转，而空气中早已满是豆腐的清香了。

　　那位娘子的担子边还有一个临时支起的小摊，上面放着各色佐料。沈于归看着那位食客往碗中加了盐巴、酱、葱花之类。

　　沈于归心道，哟，还是个北方人。

　　将最后一碗豆腐脑卖完，那位娘子正收拾着摊子呢，便见一直在一旁盯着自己的沈于归。

　　那位娘子开口道：“小娘子如此看我，不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于归看着她面前的陶罐，又看看一旁喝豆腐脑喝得满脸享受的食客，冲着那位娘子笑了一下。

　　对面娘子看着沈于归，心中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位小娘子，我同你可认识吗？”

　　沈于归摇头，随即又补上一句：“不过今日便认识了。”

　　对面娘子听此，一时搞不清楚沈于归的来意，只是礼貌敷衍道：“若是小娘子无他事，我稍后收拾收拾，便要收摊归家了。”

　　沈于归开口，直截了当：“我姓沈，唤我沈娘子便可。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对面娘子将沈于归上下打量了几眼，最终还是自报姓名：“乔三娘子。”

　　“乔三娘子明日还会来出摊的吧？”

　　“啊？”

　　“乔三娘子明日不如还是与我一起，卖早食吧？”

　　乔三娘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沈于归，神色有些疑惑：“沈小娘子这是为何？”

　　沈于归道：“今日乔三娘子吆喝时，可是用了我的赤豆馒头的噱头？”

　　乔三娘子见对方如此说，心下突然紧张起来：“沈小娘子是介意？若是介意，我向小娘子赔个罪，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沈于归笑着摇头：“乔三娘子，实不相瞒，开始时我是很介意的。不过就在刚才，我倒是改了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