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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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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马尼戈特到家后提出阿释密达要称他为“兄长大人”,遭到明确拒绝后,自告奋勇带领阿释密达熟悉新家的环境。从房间东面走到西面,马尼戈特故意将所有东西的顺序都说个颠倒。
第二天,马尼戈特主动辞退了接送的马车,提出陪阿释密达走路回家了解周遭的情况。进了商业区,马尼戈特兴奋的穿梭在不同的商铺间,直到黄昏才想起了之前叫阿释密达在正道边等待的事。
第三天,希绪福斯带领大伙儿前往海边授课,课后嬉戏时马尼戈特一个不小心滑了几步,正好将不愿太接近海水的阿释密达撞进了水里,还好被雅柏菲卡第一时间发现,将人扶了起来。
第四天,雅柏菲卡病假,众人决定一起去探望。
雅柏菲卡躺在温室中央的雕花木床上。一年间不论何时都可以种下自己心爱花卉的小屋以及雕刻着美丽图案本身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的木床,雅柏菲卡从父亲手里得到这两件购自旅行商人的礼物后,就将它们视为了自己最心爱的宝贝。
虽然身体还有些微烫,脑袋也还有点晕,不过闻着填满了空气的花的香味,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恢复正常了。
果然来这边休息而不是留在房间里,是正确的。雅柏菲卡翻了个身,看着满屋或含苞或盛开的各种花朵,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雅柏,醒着吗?”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雅柏菲卡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史昂来了。只要自己不适休假,史昂一定会在放课后赶到自己家来,从没例外。
如果要说例外,那就是今天不止史昂一人,后面还跟了几个。虽说例外,但这种集体探病也不是很少发生,总的来说,大家的关系还是相当和睦,而且也达到了希绪福斯经常以一种洗脑的形式不停灌输的“大家都是亲兄弟,要相亲相爱”的地步。
“看来让你教导那群小鬼是正确的”曾经无意听到了同为塞奇左右手的阿斯普洛斯对希绪福斯说这样的话,“虽然让我来做也一样,不过恐怕我只能授予知识,没你那种不断用言语说出好听的话,从而达到自思想上栽培的能力。亲爱的希绪福斯,你不去做思想政治工作,不去帮忙布教,真是可惜了。”
尽管大伙儿一致反对,雅柏菲卡还是爬了起来,站在了地上。笛捷尔和史昂将被子叠了整齐,放在一边床的一角,然后将带来的点心和准备的奶茶摆放在了已经当成桌子使用的床上。众人围着“桌子”坐下,没办法,雅柏菲卡的宝贝温室里没有桌椅,只能这样凑合了。
“呐,雅柏菲卡,这是前两天捉的,最大最漂亮的一只,送你了。”卡路狄亚首先拿出了慰问品,一只关在草笼里的漂亮虫子。它翕动着薄薄的翅膀,发出了与小小身躯不相称的很大的声音。
雅柏菲卡开心的接过,小虫等着圆圆的黑眼睛,打量着雅柏菲卡。它的后腿看上去那样的坚实有力,只是笼子太小,让它无法施展自己美妙的跳跃姿势。
“谢谢你,卡路狄亚。不过我想把它放出来。”雅柏菲卡征求着卡路狄亚的意见,“让它自由的给花唱歌,最好不过了。”
卡路狄亚耸耸肩,表示无所谓:“随便你啊,已经是你的了。”
“这个是我的。”马尼戈特抢着将一个小口袋放到雅柏菲卡跟前。简单到简陋的小袋,接口处参差不齐。在落到“桌”面的同时发出了细微的碰撞声,雅柏菲卡将它拿到手中,马上就明白了里面是什么。
打开一看,果然是很多很多的小小贝壳。对于海边长大的孩子来说,贝壳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物品。马尼戈特带来的这一口袋虽不是什么珍品,但个个大小匀称,色泽美丽,看得出经过了精挑细选。
“真漂亮!马尼戈特,没想到你也这么细心!”
“我本来就细心。”被雅柏菲卡赞扬的马尼戈特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心里暗暗喊道,又被卡路狄亚占了先。
笛捷尔送出的是一枚书签,曾经努力绽放的花在最美的时刻被定格了下来,从此也将一直保留在那个时候。笛捷尔告诉雅柏菲卡这是今年春天从雅柏手里收到的第一朵,自己觉得很好看,不愿见到凋零的时候,就将它压制成了标本。雅柏菲卡拿起这由自己送出又回到自己手中的礼物看了又看,脸上尽是难以掩盖的喜悦。
“雅柏,这是请厨娘教我做的小点心。”史昂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整齐的放了一层糕点。歪歪扭扭的外表,对这个年龄的孩子还说还是合格了。
雅柏菲卡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和它的装饰外表一样微妙的味道,而且糖放的似乎有点多。
“相当美味,史昂你真厉害!我很喜欢这种口味。”听到这样的评价,史昂的眼睛都闪亮了起来。他一连问了几个”真的吗?”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兴奋的告诉雅柏菲卡,既然他喜欢那么自己以后会经常做这个带过来。被两人你来我往说得心痒痒的卡路狄亚伸手从盒子里抓了一个,迅速的一口吞下,咂了咂嘴,蹭到笛捷尔身边悄悄说道:“虽然味道都很奇怪,但我更喜欢你做的那种好像可以叫成‘蓝莓派’的东西。”
“嫌奇怪就自己做。”笛捷尔狠狠瞪了卡路狄亚一眼。
阿释密达静静的坐在雅柏菲卡的对面,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送出了慰问品。没人去计较初来乍到的阿释密达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在雅柏菲卡的心里他能看望自己已经非常的不错,虽然从看到他的那时起,自己就决定要好好照顾他的,今天似乎反了过来。
雅柏菲卡一边称赞史昂的厨艺,一边慢慢解决着那并不算少的点心。卡路狄亚粘着笛捷尔,努力想挽回刚才说错的话。马尼戈特有开始无聊起来,他发现不论是看着哪边,都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于是他干脆的将身子的朝向调整,托腮直接看向阿释密达。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单从观赏性上来说,看阿释密达比看花好多了。
马尼戈特盯着阿释密达还没多久,就注意到他缓缓去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青色的,有点像厨房里打油的漏斗,轻轻一掰,一小块就塌了下来,几个小小的椭圆形豆子,落在了阿释密达手中。
马尼戈特想也不想,直接从阿释密达手里将豆子抓了过去。阿释密达对着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了一下,收合了一次手掌,确定了手中之物的消失,微微侧了侧头,当反应过来是马尼戈特后,也没有多做什么举动,只是又掰了一些。
“这是什么啊?”卡路狄亚首先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吃的。”为了对卡路狄亚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性,马尼戈特立即拿起一颗咬了一口,嚼起来有点涩涩的,细看被咬开的部分分成了白绿两声,马尼戈特在卡路狄亚的注视下,镇静的拨开了绿皮,将剩下一半吃下——味道真的不错。发下卡路狄亚看得有些跃跃欲试,马尼戈特又装出更加熟悉的样子,迅速拨开下一粒,嚼也不嚼,直接吞了下去。
“我也要吃!”果然,卡路狄亚被吸引了。马尼戈特对终于抢了一次先,沾沾自喜,他故意转身,闪开了卡路狄亚伸过来的手。
“马尼戈特,你把它吃了?”卡路狄亚从马尼戈特手里抢食物未果,就将目标转到了阿释密达身上。正要拿,却听到阿释密达淡淡的问话。
阿释密达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特别的抑扬顿挫,但就是这样波澜不惊的语调,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相识的时间不长,可惯有的笑容几乎成了阿释密达的标志,可现在,他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没有丝毫的起伏。卡路狄亚收回了手,望了望马尼戈特,马尼戈特被看得有些紧张,却依旧故作镇静的说:“怎……怎么,不就是吃的吗。”
“是种子。”依然不急不缓,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
马尼戈特松了口气。种子就种子,很多种子都可以吃……等等,这是什么的种子?
“一种叫莲花的植物的种子。”阿释密达依旧掰着那圆鼓鼓的豆豆,接豆豆的手已经快到极限,一个没注意,几粒豆豆掉在了地上。雅柏菲卡见状,帮他把手中的豆豆放到“桌”上,又将地面的捡了起来。
“有毒吗?马尼戈特吃了会不会……”史昂有点不敢问下去。
“没毒。”阿释密达的回答让在场的所有人松了口气,但下一句又叫他们紧张了起来,“不过莲花是有水就可以生长,扔到水里就努力找可以生根的温床,吸收水分,吸收养料,开出花朵。总之就是,不用空气,不论地方,不论条件,只要有水,这种子就能发芽开花,自己吸取能吸取的东西。你把它吃下去的话……说不定就这么在你肚子里长出了长长的茎,往上下延伸,然后……”边说,阿释密达还边比划。
马尼戈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谁都知道人的肚子里都是水,这种见水就长的东西被自己吃下去哪里还了得了。脑子里随着阿释密达的解说逐渐浮现出了一朵从脏腑伸出,在嘴巴外开放的花来。
“你……你怎么不……不早点……跟我说啊!!”马尼戈特抹着眼泪,向阿释密达发难。
“我以为你只是拿过去玩,我也看不到你在干什么。”
“你……你你……现在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
“那么……那么长出花来……还……能拔掉么?”
“听说会粘着内脏一起。”
“……我该怎么……怎么办啊……!”
“我去找大人!”卡路狄亚首先反应了过来,他小跑出温室,前往正厅寻求帮助。史昂和雅柏菲卡掏出手绢,轮流一边给马尼戈特擦眼泪一边不断安慰他。倒是笛捷尔保持着相当的冷静,面前这慌乱的场景似乎和他没丝毫的关系。他将雅柏菲卡拉倒了阿释密达身边,把所有的种子都推到了雅柏菲卡面前:“阿释密达给雅柏菲卡的慰问品就是这些种子吧。”
阿释密达点了点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比起自己的身体,目前马尼戈特的状况更加严重。雅柏菲卡想回到马尼戈特身边,又被笛捷尔抓了回来。
“所以你要好好的种下这种花。挖一个池子,灌满水,水的下面是肥沃的污泥,如果培育中有问题,我想阿释密达可以教你。还有,这花开放后是相当漂亮的,你不会后悔种了它。”笛捷尔看了看马尼戈特,他并没有听到这个对话。再看看阿释密达,后者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温和浅笑。
“笛捷尔,你也知道莲花的培育吗?”
“恩,我从书上看到过。”没有理会雅柏菲卡恍然大悟的神情,笛捷尔以同样的笑容,回答阿释密达,”旅行商人那里买的关于异国动植物的书。”
塞奇亲自从雅柏菲卡家将哭得天翻地覆的马尼戈特与面无表情的阿释密达接回。在解释了数次,最后以自己的名誉担保马尼戈特的嘴巴里绝对不会开花后,马尼戈特好歹是停止了哭泣。
等基本冷静下来,已经到了晚上。
马尼戈特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望着窗外的天空,揉了揉完全肿了起来的眼睛。虽然有塞奇作保,马尼戈特的心里还是打着小鼓,天知道如果就这么睡下,明天起来会不会就开花了。
只要没开花,就从此不计较卡路狄亚。
只要没开花,就从此不再欺负阿释密达。
只要没开花,就努力学习,永远不惹塞奇生气。
只要……
默念一个又一个想法,突然感觉肚子有些饿。晚上光顾着哭,还真没吃下什么东西。吃点什么说不定能把花给压死,压下去,带着这种念头的马尼戈特轻轻的跳下床,推开房门,走廊里空荡荡的,塞奇的房间还点着灯,估计是在批阅今天的文件。走了两步,有些意外的发现阿释密达的房间也没关好,半掩着,尽管漆黑一片却能听到里面有翻动的声音。
“阿释密达……?”探了个头进去,还是没看到人,只听到声音,“你还没睡?”
“我的画不见了。盒子也找不到了。我记得是放在……这里的。“又是一阵翻东西的响声。
阿释密达有一幅画,正面是大海和帆船,背面是一个名为“亚伦”的落款。不是什么名家作品,马尼戈特觉得只比自己画的好那么一点点,可阿释密达却相当重视,总是很郑重的放在一个精美的锦盒里,也是他唯一不准其他人乱动的东西。马尼戈特很好奇,为什么他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不好,偏偏是一副画。
“啊。”马尼戈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一声,“那个啊……早上你不在的时候我拿出来看了。”
“……”似乎没有生气,只是冷静的询问,“放哪里了?”
“我一个不小心就……去雅柏家汇合,自己拿慰问品之前,我不小心去了趟西面墓地……可能……可能是……”其实是故意放在那里,这是今天捉弄他的项目,不过这话说不出口,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
阿释密达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紧闭的双眼有些细微的颤抖,但依旧保持着平静,“西面墓地吗?知道了。”
“你不会想现在去吧!”马尼戈特拦在了阿释密达面前,爱捉弄人是爱捉弄人,可有的事情他还是知道分寸,“现在是晚上,墓地的鬼魂……”
“我不怕鬼。”阿释密达淡淡的将马尼戈特打断,“我最不怕的东西,就是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