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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相见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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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想出是谁,那边又亮起火光,一个乱七八糟像个野人的东西走了过来,云意吓得要拔刀,可哆嗦着还没抽出来,便见他已走近,这才看清来人是个高挑少年。
他扛着头血哧呼啦的大肥羊却还一脸轻松:“你们可是迷路了?”
离近更觉熟悉起来,又见他将柴刀往地上一插,把羊放下,扯掉蒙着脸的头巾,云意惊道:“小哥儿!”
小哥儿原本便是民间随意的称呼,叫任一个年轻男子都可以。
可显然眼前这个并不认识他们:“你们打哪儿来,穿的这么少。”
吾陵便道:“我们与人走散了。厚衣裳半路丢了。”
可说完才发现他也穿的很单薄。
他也察觉云意目光,笑了笑解释:“我从小就不怕冷也不害病。”
他说着道:“那边有个木屋,你们随我来暖和暖和吧。”
这屋虽小倒还是泥糊的墙,能挡挡风雨,屋里燃着火盆,他把羊撂在门口道:“天亮后能暖和不少,到时你们再下山去。”
云意蹲在火盆边长长呼了口热气,问道:“你怎么大晚上还在山里?”
小哥儿拿着大铜壶坐在火盆上道:“来打猎,有些东西晚上才出来。顺道也瞧瞧有什么砍柴打猎误在山中的便带到这来。”
云意搓了搓手笑道:“真是个好心的小哥儿啊,积德行善是要做神仙的。”
他一笑露出排白白的牙,可虽在山中脸上却也白白净净的,利落长眉下眼中映着亮亮的火光,瞧着是如此精明聪慧的长相,一说话却有几分憨气。
“真的?那可好了。不过其实也不全算我自己乐意行善。”
云意问:“怎么说呐,是父母教的?”
他摇头:“我没有父母,从小被一个老道士养大,他死前跟我说,既守着雪山便帮帮别人,反正有的是力气。”
与他们煮了热茶,他便拿起把大菜刀去外头把野羊卸了,一会儿拎进个羊腿来,搭在炉上烤。
想起上回他烤的羊,云意的口水十分期待,虽现下闻着膻味重,毕竟还没好。
可看着他一顿操作,云意蹲坐在地被火烤的昏昏欲睡,向边上一歪,头差点嗑在坐在侧后吾陵的腿上,这时听小哥儿道:“好了好了,来别客气。”
云意自然不客气,出去抓了把雪洗洗手,回来拿起一块切下的肉大大咬了一口,然后茫然了。
是她认错人了?这也太难吃了。
小哥儿看云意神色勉强笑了笑道:“我平日里自己吃,只饿不死就成,味儿不大计较。”
这哪是不计较,也就勉强比生的好点,但现在在凡间没有法力,不吃就得饿死。他们还要找到楚御天和花叙才能出去,眼下也只能忍了。
可吾陵倒和平时吃东西没什么分别,云意心中暗暗吐槽他没有品味。
在小屋里歇了会儿便天亮了,得知他们要寻人,小哥儿便带他们下了山,将身上的玉佩典了后买了厚衣裳。
顺便在这转了转,是个很穷的边疆小镇,但人都还很爽快。
他们手上的钱不多,也不知何时能找到人,不得不节约着些,小哥儿便又带他们来到了一个皮货铺子前,将昨晚剥下的一大块羊皮递给掌柜,又道:“周大哥,他们是我昨晚在山里捡的,说是行商路上与同路人走散了,想借住一晚。”
这小镇子少来外人,只有脚夫力工住的通铺车店,而云意是女子,他们自然认为云意不能住到那去。
周掌柜便笑道:“都生得神仙似的白净,是不像坏人,若不嫌弃便来吧,只看着给几个钱便是。”
云意道了谢,小哥儿便招招手走了。周掌柜道:“那屋子还需拾掇拾掇,钥匙在我婆娘身上,你们稍待,我去街口寻她回来。”
云意点点头应下,掌柜便走了,不一会儿街那边过来一辆极是精致的马车,一路上行人也都侧目,听见身边一叔伯低声道:“是临县新来那太守家的吧?听说是江南调来的,都知咱们县皮货好,许也是为这来的。”
正说着,这马车还真停在了这皮货铺子前。
车一停稳,一阵扑面而来的甜蜜,像是桂花。藏青的厚绸车帘被从里掀开,便见车里露出张花蕊般美丽的小脸蛋儿来,鹅黄的织锦衣,赤金镶宝的项圈,头上梳着圆蓬蓬的发髻,带着白狐狸毛抹额,耳边一对泛着明光的珍珠坠子,越发映得整个人都流光溢彩。
连声音也如四月春莺般动人,还带着点软软的吴音:“阿姊可是铺子的掌柜吗?”
这瞧着像大主顾,云意赶忙道:“不是,但掌柜这便回了,小娘子且稍待。”
说着掌柜便回来了,掌柜的妻子吕娘子带他们从侧门进了后院,云意回头,只见那姑娘戴着帷帽下了车。
进了院子,吕娘子道:“你们夫妻也是打南边来的?”
云意赶忙摆手:“不是!娘子,我们……”
吕娘子一脸胸有成竹:“还没成亲是不是?”
“其实他是我外甥。”这么说好歹备份是对的,毕竟凡间人也不能理解吾陵为什么做她一个年轻女子的徒弟。
吕娘子尴尬笑了笑道:“哎呦,瞧我,原是亲戚。”
云意也笑:“没妨的,我辈分是大了些。”
吕娘子打点之间,云意便把花叙的画像拿出来给她看道:“大姐,你可见过这个姑娘?可能不是近些年来的,是我家一个走失了很多年的亲戚。”
吕娘子细细端详,却摇头:“没见过,应是没这个人。我们这小地方谁家娶了婆娘生了娃可是藏不住的,若是有个这么俊的小娘子来,不能不知道。”
哎,看来应没在这。晚上大姐给煮了两碗汤饼,虽味道朴实了些碗却很大,吃完驱散了不少冷意,浑身热腾腾的,吾陵却兴致缺缺,一口没动,云意道:“还矫情,没了灵力还不吃东西要饿死的。”
他只把云意剩的小半碗拿过来皱眉喝了下去,剩下一大碗又推到云意那。
冬天天黑得早,吃完时辰还并不晚,云意裹着被子气道:“楚御天这个狗东西!帮他找相好,他自己倒不见了,也不知来没来。”
吾陵却看着皱眉她道:“不许说他是狗!”
啊?云意抬眉,“护着他做什么,我不能骂他?”
吾陵却越发惊怒道:“原来你说的狗是骂?”
啊,这么一说她也忘了有没有在他变成人后顺嘴叫他狗,慌忙手指搭在唇边张望试图蒙混过关,可他却不依不饶,云意只好道:“狗和狗也不一样,有好的有坏的,所以有时候是夸人,有时候是骂人。”
他却板正连道:“那以后不要说坏的狗。”
也就是不能用狗骂人呗,还挺有宗族观念的哈,维护同胞的名声。
他见云意眼中泛笑便知她心里没想什么好话,可她便也收敛,吾陵便说起正经话来:“楚御天不知在不在,但既我们被送到此处,应定是与花叙有些关联,那位娘子说这个小城出去也就南北两条路,我们明日先去探探。”
云意点点头,可也疑惑道:“既然不会无故来到此地,也不会无故见到某人才对,为什么却来到了小哥儿的家门口还正遇见他呢。”
一时理不出头绪,云意裹着被子就要送客睡觉,可吾陵才走到门口,突然觉得外头动静不对,吵吵嚷嚷像在骂人,云意赶忙爬起来听,却惊住了,外头说话的人竟都操着南边的音。
她赶忙悄悄将门打开个缝,却见外头已变成了一处极精美的庭院,对面是高大院门,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衣着精美却十分狼狈的姑娘跌跌撞撞跑进来,却被后头一个男子薅住头发,兜头一巴掌打翻在地上。
“王眷你这贱人还敢跑!”
云意就要迈出去时吾陵道:“是幻景。”
紧接着又进来一对老夫妻和一对中年夫妻,中年夫妻中的男子道:“妹夫何事动这么大的气。”
老夫人赶忙要上去扶那被打的女子,却被老爷拉住,打人男子醉醺醺道:“哼,我想打便打,她再金贵不也就是你们卖给我的玩意儿,既是我的,我还不能打了?”
说着他竟又抬腿踢了几脚,周边的人吵吵嚷嚷却不敢拦,这时门外却跑进来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抱住地上的女子哭道:“别打我姑姑!”
这娃娃吵得那人更生气,竟要连娃娃一块打,那女子将娃娃搂在身下,被不分头脸的又狠狠打了一顿,那人才终于累了,骂骂咧咧离开。
那些人追出去相送,老夫人抱起她痛哭,云意这才看清,她竟然是,在铺子门前看到的那个,明珠般的姑娘,原来叫王眷。
只是现下瞧着大了几岁,是妇人的装扮。
虽然这应该只是个幻景,云意心里却像被压了块大石头。
一会儿王眷爬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灰,轻声搂着娃娃哄道:“阿奈不哭,姑姑不疼了。”
阿奈一直憋着小嘴哭,用小手轻轻比划她脸上的伤口,却心疼得不敢碰。
王眷撑着爬起来,便道:“娘,你带阿奈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老夫人抹着眼泪摇头叹气,王眷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擦了擦脸上的血:“不必惦记,不会让他打死的。”
她扶着墙出了院子,老夫人也带着孩子离开了,天上月亮一闪,院子竟又变回了北方小城应有的模样。
云意关上门,吾陵道:“我们所在应当便是梦域,梦是无序的,方才那是梦主的一段思绪,也有可能是一段记忆。”
云意惊道:“所以梦主,应当便是那个姑娘?”
梦,梦域。
“归宁境?”
吾陵惊讶看着她,瞬即也道:“应便是如此。”
所以,王眷应当百年前便已经死了,且是自尽,怪不得刚来时她便觉得这里的衣裳和清都民间不大一样,还以为是地域差异所致。
那么花叙为何在这,那么她,或者说带走她的人,便是潜入这归宁境者?
还有之前便令他们疑惑的,是谁会思念梦主百年,想到这云意突然有了答案了,一切都说的通了。
雪山上,桂花酒。
思念王眷的便是小哥儿?他们一个千金贵女,一个憨乎乎的小野人,是如何相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