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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葱油面的魅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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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城,常来客栈
小伙计有气无力地擦拭着空无一人的桌子。自从厨子老王回家已经三天了。整整三天,不仅是店里没来几个客人,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像样的饭菜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顿不吃都饿得慌!三天,怎么说也有九顿饭了!”小伙计掰着手指头数,自己饿着倒不是最要紧的,只是这几天每顿饭都由他们家掌柜“亲自下厨”,这莫大的“福分”自己和客人们着实是受不起。
想到那天,掌柜的兴致勃勃地要给大家伙熬鱼汤,因为掌柜的当时表情太过神秘,也因为自己太过好奇,他偷偷进了厨房,掀开锅盖,热气散开的那一刻,小伙计和锅里的鲫鱼四目相对,鲫鱼还翻了个身向他展示自己盎然的活力。
小伙计看着飘满姜片和枸杞的锅,瞬间觉得那个对视他需要一生的时间去治愈。
而现在,他只恳求老天将一个能做出寻常饭菜的厨子送到他的面前救整个常来客栈于水火之中。
“招厨子?”一个带着疑问的声音传来,小伙计猛一抬头,目光顺着那道声音望去,大门前站着一个穿着月白布衫的年轻男子,他手里拿着掌柜的昨日刚贴上的告示,看向小伙计。
外头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也让人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小伙计的眼里渐渐闪起了泪光,他下定决心,过两日就去庙里上柱高香还愿!
“!!!缺!!!”为了自己和客栈的未来,这一次就算是五花大绑也要把新厨子绑进来。
他迫不及待地把这位如同天神降临的男子迎了进来;又迫不及待地去后院拉上了常来客栈的店小二,摸到了掌柜的房门口。
房门外,小伙计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掌柜的!掌柜的醒醒!”
敲了半晌,屋内都没有声响,他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掌柜的,有新厨子了!”
毫不意外...依然鸦雀无声。
“有才哥,咋办啊。我喊了半天,掌柜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小伙计焦急地问,“莫不是……”
“啪!”有才一抹布甩在了小伙计脑袋上,“想啥呢,掌柜的睡觉跟猪没区别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才翻了个白眼,“况且,她就是死也是会先把客栈卖了抱着银子死!”
平时这掌柜的,雷打不动的不睡到日上三竿绝对不起床,若是硬把她喊起来,自己不仅要被骂个狗血淋头,这个月工钱怕是也要打水漂了。自己好不容易从小山沟里来到益城,可不想再回去种一辈子地了。QAQ
可再看看掌柜的的房门,自己离正常人的食物仅一步之遥。小伙计越想越急,只能无措地望着有才。
有才知道,该来的还得来,非常时刻就必须用些非常手段。
所有的一切只能怪掌柜的自己在招工告示上写的四个大字:详情面议。还用半个月不吃肉的毒誓作为担保,一定会在三天之内招到新厨子。
今天,就是三天之约的最后一天。
等会,有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所以,只要能在期限之内来了新厨子,掌柜的自己顶破天也就三天没吃肉而已?有才一拍脑瓜子,才后知后觉被这“奸商”玩了一道。
“让我来。”有才推开小伙计,深深吸了一口气,铆足了劲,对着门内吼道——
“掌柜的今日福来楼搞酬宾客人都去他们那了我们这一个客人都没有今日怕是赚不到银子了咱们还是早些关门收工……”
话音未落,房门啪的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站在房门口,眼神阴翳地看着二人,活像个夜叉,她咬牙切齿道。“你说什 么 ? !”
常来客栈和福来楼是城最有名的两家吃食地,两家相隔不过三条街,但就算是西街口的流浪狗都能看得出两家掌柜之间水火不相容的气氛来。
福来楼胜在位置好,又是新建的,临着一条河,往东是益州城内最大的赌坊,往西是汇聚了各地商贾的西街口。毫不夸张地说,那是全城生意最红火的酒楼。
而常来客栈只是一家开在益城南边的老客栈,周围都是些益城老百姓,曾经还一度面临着关门大吉的危险,聂雨竹接手后才逐渐好转。
好在这么多年来客栈在街坊里口碑都不错,又古色古香的,就大多做些邻里生意。
巧就巧在两家掌柜都是女子,还都相识。有传闻说二人早年就结下了大梁子,要不然为何两家店名都有个“来”字,却两位掌柜却鲜少踏入对家的门呢?
虽说这客栈和酒楼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但这两人就是如同山中住着两只母老虎,见不见面总要斗一番。
传闻只会越传越离谱,这事儿要是问到常来客栈掌柜的面前,她恐怕只会用四个字概括:气场不合。
客栈内,聂雨竹穿浅绿襦裙,套一层纱褙子,未施粉黛,从桌上随手拿了支木筷随意地将一头长发高高绾了起来。
她坐到鹿皮绒铺就的太师椅上,翘着腿,手里把玩着前些日子花了在西街口古玩巷子花了大价钱淘回来的龙泉窑青釉盏,嘴上喝着茶,眼神却时不时打量着对面害她早起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原本的厨子老王的媳妇一口气给家里添了俩大胖小子,老来得子的老王着急回家带儿子,自己也不至于急匆匆地招个新厨子。不爽。
自己的告示昨日才贴在门前,这浆糊没干透,厨子就招到了。岂不是显得我常来客栈门槛极低。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当厨子?真真不爽。
但看来人,面若冠玉,长相俊美,脸倒是挺好看。
不过这么白净,一点儿都不像能被油烟折磨的样子。
再看月白色的长衫,布料乍一眼看上去平平无奇,仔细便能看出领口、腰带上,都用银丝勾出了暗纹。看起来是个穿和用都极讲究的。
这手臂看上去有些细啊,这身板真能颠起后厨那10斤的大勺吗?
这腰也窄了些,做厨子得站一天他受得了吗?
对面的云何丝毫不知道聂雨竹已经把自己从里到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研究了个底朝天,他看着聂雨竹慢条斯理拿起茶杯,又漫不经心嘬了一口茶的样子,在心里说了一句:
假的。
“掌柜的。”有才看着这相望无言的俩人,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先擦擦口水。”
“……”
无视有才脸上不能再明显的嫌弃目光,聂雨竹不得不拿出一些掌柜的派头,以挽救一下早已荡然无存的掌柜形象。
“你说,要来我常来客栈当厨子,那都会做些什么菜?”
“在酒楼当过下手,对各地菜系略知一二。”云何谦虚地回答。
下手,掌柜之下的一把手。倒也不是假话。
下手,就是没掌过勺的意思呗。
聂雨竹虽未在神情上表现出不屑,但她的言语已然变得有些不屑了。
“来当厨子,自然是要露一手功夫的。本姑娘早起饿了,半个时辰,且当是考核。”说完,让有才带进了后厨。
有才嘴上不说,心里却清楚得很,这掌柜的就是想看看新厨子技术怎样,就算是达不到她的标准,这早饭也已有人给她解决了。
这边聂雨竹的小算盘敲得噼啪响,那边后厨里的云何也开始了挑战。
他眼神快速环顾了一周,便找出了合适的工具和材料:半斤小葱,一把芫荽洗净,晾干水分。把葱根、葱白、葱绿切开分好。
拿出白面放入盆中加适量盐搅匀,热水少量倒入白面内揉搓。这对云何来说不是难事,没一会儿就把面团揉好了,面团上盖上湿布放一旁。
烧火起锅,锅中下宽油,冷锅冷油便放入葱根、芫荽根和葱白。又拍下一个红葱,两块姜片。熬到葱白发焦就捞出所有食材。
又拿出面团,此时面团已经光滑有弹性。迅速切成面条,撒上少许白面防止沾粘。另起一锅烧水煮面,两锅齐下也丝毫不慌。
面条变软浮起,捞出放入提前准备好的凉水里。再往这边静置了一会的葱油锅中放葱绿,从灶台中抽出几根柴火,调小火慢熬至微微发黄。
见油熬得差不多了,云何拿来一个海碗,两勺老抽、两勺白糖、一勺葱油,灵魂是一勺洁白的猪油。这是葱油面的酱汁,搅拌均匀之后把面条的水分控干,倒入碗中。最后,还抽空煎了一个漂亮的鸡蛋。
半个时辰对云何而言是足够的,时间还没到,他已完美地将自己“下手”的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碗葱油面被端到了聂雨竹的面前。
泛着油光的面条整齐地团在海碗里,面条中间摆一枚煎蛋,一把炸过的葱绿,筷子一戳,金黄的蛋液从其中缓缓流出。还有切得细密的青绿小葱点缀其上,从颜色上降低了整碗面的重感,也更有层次。那香味让周围零星的客人和伙计们都伸长了脖子。
就连聂大掌柜的肚子都附和起来。
聂雨竹假装嫌弃地夹起一口,葱香在占领了鼻腔后终于入侵口中,只觉每根面条都满满地被葱油包裹,面条没有结块,软硬适中,微微弹牙,聂雨竹喜欢这种带点韧劲的面条。再咬了一块煎蛋,外焦里嫩,蛋液入口化解了油脂带来的油腻感,却没尝到一丁点蛋腥味。
这是一碗葱的盛宴。无论是从色、香、味、哪个方面看,这碗葱油面都是上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