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只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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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鹰似乎已经发现自己巢穴附近的陌生气息，它尖锐的叫声隔着几公里都能听见，并且越来越响。
人群默不作声，加快了脚步。
小约翰在一个宽阔黝黑背上晃晃悠悠的醒来。
这个感觉，好像是被人背着。
啊，感觉好有力。是让人安心的温度。
这么想着，小约翰微微睁开的眼又缓缓闭上。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不时有枝叶与他擦肩而过。他以为自己昏迷了很久，但事实上他们刚刚从山崖上下来。
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有人把他救起来了吗？
小约翰几乎不敢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身上隐隐约约的疼痛感。
小约翰是一个领主家里仆人的孩子，从小在城堡里长大，刚刚能走路时就开始为领主干活。
领主大人是一个良善的人，从不随意打骂仆人，还允许城堡里平民身份的仆人转为农民，租给他们耕地，还可以建一栋自己的石头房子。
他很庆幸自己不是奴隶，还有虽然并不舒适，好歹能够遮风挡雨的草屋居住。平民的身份让他可以在赚取足够的金钱后，从领主那里买一块地，从看人眼色的仆人变为农户，拥有自己的财产，娶一个姑娘，生几个小孩，他们也可以再继承他的房子和土地，或者去城里当学徒，成为一名手艺人。
一切的梦想都在他20岁的时候破灭了。
这时国王暴毙，王子们相互争斗夺权，各地的领主们也趁乱互相撕咬，试图在这场混乱中攫取更多利益。
他们的领主，原本与世无争的这片土地，被迫卷入了动乱之中，在一次抵御北方某个领主的冲突中被对方暗算，不幸身亡，连头颅都被对方割下来，当做胜利品一样炫耀，悬挂在城墙上。
这片领地迎来了新的主人。
为了震慑周边其他领地，也出于个人癖好的满足，他把城堡里所有人都当做奴隶，把原先老领主的花园当成斗兽场，那里每天都有奴隶之间的生死搏斗，一层一层的鲜血将整座花园染成地狱一般的景象。
“血之领主”的称号扬名四方。
可怜的小约翰也被带进去。
他的对手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巨汉，据说是从海上打过来的蛮族的俘虏，语言不通，没有信仰，唯一拥有的就是嗜血的本性。
他们和这个领主是同类。
原本还算白净的小约翰，被关了几天，又脏又破，就像一只被打折了羽毛的小鹌鹑，在将近两米高的魁梧凶猛的蛮族面前被衬托得更加可怜。
一个弱小的和一个强悍的，一方一定是被另一方残忍虐杀。这就是这位新领主爱看的把戏。
他对于畅快淋漓的格斗没有兴趣，他只是想要见血。
当小约翰像一块破烂抹布一样摊在地上，只剩这个蛮族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他已经痛到几乎失去知觉，脸肿的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一只眼睛已经被打碎，另一只仅能微微睁开的眼睛里一片血色。喉咙里不断有鲜血涌上来，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的胸口就像一个破洞的布袋子漏风了一样。
主啊，他默默做着最后的祈祷，这就是我需要偿还的罪孽吗？这样的我，能被原谅去往天堂吗？
在那之后，他瞬间失去了知觉。昏昏沉沉中，似乎从上面的视角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图像，有张狂邪肆的笑容，有被拖走的脑袋破碎的不成样子的尸体，还有谁在痛哭和哀嚎。
啊啊，他的灵魂在去往天堂吗？
小约翰的太阳穴一阵刺痛，仿佛身体还能回忆起被一拳击碎时的痛苦。
他的大脑还沉浸在死亡的那一刻，没有注意到他的精力正在缓慢回归身体。
他的气息还很弱，但还是努力呼吸着周围带着草木芬芳的气息，感受着行走中带起的微风，这一切都再告诉他，这是自由的味道。
那么，这里是天堂吗？
背着他的人，是来迎接他的天使吗？
可是为什么，这里似乎和他知道的普通的丛林一样呢？
小约翰已经用尽刚刚醒来时的力气，疲倦地闭上双眼，身体自发放缓了一切生理活动。他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沉入黑暗无尽的深渊。
……
奈哲尔抱着巴塔跟在他们后面，一直到他们远离巨鹰巢穴，进入安全范围才结束了飞行，在一个较远的距离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
他感觉被拾到的那个人有很多解释不同的地方，但是他又感觉不到那个人的气息有哪里不对劲。用魔法来解释的话，并没有留下魔力痕迹；如果是外物带着他过来的，他身上也没有外力痕迹。从那只巨鹰的反应来看，它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的巢穴里多了一个生物。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是空间魔法吗？巴塔之前感受到的一丝不对劲，而他无法察觉的，会是空间魔法吗？
不，也许不是单纯的空间，也许还要加上时间。也许时空魔法才能做到不留痕迹吧。
但是为什么小山羊能够发现？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一路走来，除了本能地跟随着狩猎者前进，其余的心思全部用来沉思的奈哲尔，并没有发现向来吵吵闹闹的小山羊一路不声不响的。
本来就已经是个面瘫了，现在一脸严肃、眉头紧皱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被人欠债不还，正在心里暗算还有那些家伙需要处置的债主。
果然旅伴不能找这么少年老成的！明明看着年轻俊秀，一天天却板着面孔。虽然说偶尔微笑一下，还挺有冰山消融、百花齐放那种成就感，但是一旦绷起脸来那就是乍暖还寒、万年寒冰，只想赶快远离他的视线。
巴塔暗暗腹诽着同行人这段时间的表情管理，迈着小碎步跟在奈哲尔斜后方，错开他思考时下意识看向的地方——往常它都是意气风发走在最前面，时不时还要被什么奇怪植物吸引过去，让奈哲尔在后面追它。
从刚才看到那个白花花的人的时候，奈哲尔就有些不对劲。
他现在应该也是在想那件事吧。虽然它也不知道大佬一般都在思考什么问题。
暂时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巴塔自觉是一个很懂得看场合的小山羊。
它高兴地喷了一下响鼻。
这一下打断了奈哲尔的思绪，意识到他忽略了身边的同伴有一会了。小山羊比往常要安静许多，这让奈哲尔感到几分抱歉，居然需要巴塔费心为他考虑。
注意到上方的视线，小山羊扭过头来。
“怎么了咩？已经思考完了咩？”
“嗯……抱歉，刚才走神了。”
“那你想明白了什么咩？”小山羊倒是一点也不介意。
奈哲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归为未解之谜吧。”
“居然还有你不能弄明白的事情。既然这样，那就先不要想了，反正也找不到答案，想太多会头秃咩。”
头秃倒不至于。
黑发天使对于自己的发量还是有自信的。
不过他想起了前几天撸羊的时候偶然在后腿上发现的一小块斑秃。被上面较长的毛盖住了，外表看着倒是不明显。仔细想想，最近撸羊的时候确实会觉得摸一下一手毛，一小团一小团的，像是黄黄软软的小云朵，都被他收集起来。
当时顾忌小山羊的心情没有立刻说出来（也是担心是自己撸太多的问题），私下里找了很多生发的草药在巴塔不注意的时候抹在那里或是混在它的食物里吃下去，就连最爱的rua次数都减少大半，可惜依然没甚成效。
难道说，那会是……
“你怎么说着说着话又走神了咩？”
这次奈哲尔不是紧绷着脸，表情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它的眼神中莫名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意味，像是一分愧疚一分不舍一分探究和几分有所明悟掺杂在一起，让羊背后一凉。
总不能是这人在考虑一羊十吃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
说话间，部落中忙碌的人群在灌木丛中若隐若现。他们忙着处理猎物和巨鹰蛋；族里的长者也聚集在一起，和其他人一同围坐在篝火旁，他们要等待商议狩猎队带回来的这个新人。
小约翰此时已经醒过来。身上的淤青和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不过这些土著能够做的也不过是糊一些他们知道的能够止血的草药罢了。
他很确定，自己已经不在原本的领地附近了。
听领主带出去参加远征的骑士大人们回来时说的，国王和贵族们正在热衷于探索海的另一边的“新大陆”，澳美利加。那里气候更加炎热，有很多奇怪的植物和动物。
最重要的是，那里生活这一群“伊蒂亚人”，他们有着棕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浑身赤裸，语言和文化与他们尤洛帕人完全不同。而且他们不信仰宗教，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土著人”。
小约翰被骑士大人口中的世界所深深吸引，总是缠着他们多说一些，这些故事被他在心中反复咀嚼。只可惜，他听说澳美利加也是一个魅力而危险的大陆，去的人九死一生，能够平安回来、并且带着从大陆中得到的宝藏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小约翰没办法抛弃一切，放弃安稳平凡的生活，去追求冒险和刺激。但他还是忍不住为之深深着迷。
现在，他觉得这里很可能就是澳美利加！
看这些高大茂密、长相怪异的植物，这炎热的气温，还有这群黑发褐肤、身上仅仅挂着几张兽皮的土著人！这里就是新大陆吧？
小约翰自从醒来之后，一动不动、呆滞地坐在原地，对周围人的试探毫无反应，仅仅是双目圆睁。
随后，突然流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泪水不由自主地泉涌而出。
仁慈的主啊，这就是您赐予的奇迹吗？
您一直用怜悯的、慈爱的双眼，注视着虔诚的信徒的一切吗？
是您知道了我的不幸，听到了我的祈求，看到了我的痛苦，而我通过了您给予的考验，赎清了前世犯下的罪孽，对您的信仰坚定不移，所以您赐予我第二次生命吗？
哪怕要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作为一名土著人度过余生。
只要能够活下去，小约翰心想，只要能够将他失而复得的生命延续下去。
无论是什么他都很乐意接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只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