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生长》滑楠

35、第 35 章

　　易来没办法全天呆在家中不出去，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钱，他耽误的起，易笑耽误不起，这阵子忙，眼看就要放假，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有些放飞自我的前兆，即使很晚了也不耽误他们去商场溜一圈，然后再去他们那放松一下，本来人手就紧张，易来根本不能请假，连正常的休息都被用钱来补偿了。

　　他只能交代给易笑，让她多注意点易向光，在照顾好自己的同时去观察他。

　　这天易向光给易来要了笔钱，说出门去买点菜，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易来给了，他没指望易向光再次出去工作，只要他老老实实在家呆着，顺便照顾照顾易笑，平日里生活吃穿用度他来负责，只要易向光能让他省省心就好。

　　说来也是讽刺，怎么到他这来，居然是当爹的给儿子省心。

　　易来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吃饭期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自从对方问是不是易向光家人，如果是的话来医院，随后挂断了电话，对方没说别的，只说了一句让他再去看看。

　　看看是什么意思？

　　怎么去医院了？

　　为什么地址是停太平间？

　　怎么他只是上个班，就要去太平间去看看了？

　　医院离得不远，就在易笑住院的地方，也是宋星文上班的地方，易来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宋星文依旧是在医院，他还以为他们的关系是脱离医院也可以见到的人。

　　易来慌慌张张过去，去时真的见到了宋星文，他在大厅被宋星文拦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宋星文在跟他说话，只是他如置身于深海中一般，全部声音都被隔绝在了岸上，他在其中听不到任何声音。

　　宋星文在晃他，宋星文在问他问题，可是易来没办法回答，他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易来只吐出来三个字：“太平间。”

　　“什么停太平？你怎么来医院了？来看我的吗？我下来接个病人一会儿就上去，你要不要跟我上去？你今天不上班吗？”宋星文一个问题接连着一个问题，可易来一个都回答不了，只重复着：“我要去太平间。”

　　宋星文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他扶着易来的肩膀，微微弯下腰，视线与易来齐平，声音不如刚才带着欣喜，稳重了起来：“易来，告诉我，你去太平间干什么？”

　　易来闭上了眼睛，紧皱着眉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仿佛被从大海里捞上来一样，急促的呼吸，最后慢慢回于安稳，这简简单单的动作消耗了他大半的体力，最后他红着眼睛看向对面的宋星文，沙哑着回答：“我爸，我也不知道，我接到一个电话，让我去太平间去看看。”

　　按理说，医院太平间是不会允许外人随便进入，但如果……是认尸的话那就得另当别论了，宋星文熟悉这种操作，很快就明白了易来为什么会这样。

　　他将病例交给旁边的住院医：“我一会儿回来，你把人安排下，一会儿我再过去交接。”

　　“好，宋医生。”

　　宋星文带着易来去了太平间附近，通常这些新送来的让家里人来认尸，会放在专门的地方，并不会跟那些已经逝去多时的尸体放在一起，那些都是在医院去世等着送去火化的尸体。

　　易来想起了明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却又近在咫尺时的片段，他也曾经这样认领过他妈妈的尸体，不过那时他不是一个人，虽然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可这次的心境和上次不同的太多，这次他活在这世上，是真真正正的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他的手很冰，额间却充满了汗，宋星文给他擦拭了一下，两人并肩而行被工作人员带到一张单人床旁边，上面盖着一层白布，这层白布清清楚楚的告诉外面的人里面的人没了呼吸。

　　易来没有做任何心理准备，凭借着一股脑的勇气，把白布一把掀开，他心底期盼的那万分之一搞错的可能泡汤了。

　　易来没哭，反而笑了声，只是那无奈的苦笑，还不如哭。

　　“老易啊，才回来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又说话不算数了？”说着说着，笑着笑着，眼泪从眼眶里夺出。

　　纵使看这样的场面已经麻木不堪，但再次重复上演的时候，还是忍俊不禁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拍了拍易来的肩膀：“节哀。”

　　说完冲着宋星文说：“宋医生，我先出去，有需要在喊我，不过在这里面还是不要呆太久时间了。”

　　“我知道，你先去忙，这我看着就好。”宋星文朝着那人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了之后才转过头来继续看向易来。

　　易来已经平静了下来，或许说他并没有强烈且冲击的伤心，只觉得心中顿木的疼，绵绵的，不是猛烈的，而是持续的。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易向光，他脸上的皱纹本不明显，但因为这次暴瘦，显得苍老了很多，即使是现在也并没有好多少，易向光已经被整理干净了，易来看不出他是怎么死的，他想问，可现在他提不起任何力气，只能这么看着易向光。

　　宋星文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陪伴着，不说话也没动作，易来看易向光，他看易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宋星文才小心开口：“易来，我们该出去了，你得去了解下死因。”

　　说完宋星文走到易来旁边，双手搀扶住他，想往外走，被易来挪不动地脚步阻拦，他看着胳膊上的双手苦笑：“不用这么搀着我，还不至于这样。”

　　被易来这么一说，宋星文放下了搀扶的手，左手收回之后顺势而为牵上了易来的右手：“走吧。”

　　这次易来没有在说话，宋星文的手很热，抓住他冰凉的手好像在传递给他力量，他也没拒绝，跟在宋星文身后慢慢的往前走。

　　出去的时候，刚才的工作人员就在外面等着，看见两人出来后，迎了上去，看到两人牵着手的时候表情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这里为了安抚一些情绪激动的家人，早已没了男女之分，这种牵手的程度还是简单的。

　　两人走到工作人员面前，宋星文的手依旧没放开，易来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他问工作人员：“请问我爸的死因？”

　　“直接死因掉落在河里摔死的，但经过检查，他生前患有胃癌，而且落水之后明显没有挣扎的痕迹，所以我们猜想，胃癌是致死的关键原因，或者疼的受不了没注意周遭的环境，又或者晕倒跌落水中都是有可能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场意外，因为有目击者证实，随后路人叫救护车，拉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易来长舒一口气，怪不得呢，怪不得暴瘦那么厉害，原来是因为生病了，他曾经想过这方面的，但是一直太忙了，他一直没时间，没时间带易向光去检查，甚至只是问了问他就算了，易笑曾经也跟他说过的，易向光有呕吐迹象，甚至曾经晕倒过，他怎么就能当看不见呢？

　　易来颤抖着声音：“他、他如果没被淹死在外面，如果来医院做检查治病，能活下来吗？”

　　“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这病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检查报告呈现的也是晚期，即使没有这个意外，但……是早晚的事情。”

　　死是早晚的事情，易来在心中给他把话补齐，根本没有救活的可能，虽然听他这么说，但易来的愧疚并没有减少半分，是他忽略了那么大的事情才导致易向光走的那么匆忙，跟他妈一样，没有给他尽孝的机会。

　　死因和人都已经确定了，接下来就该去办丧事了，这样的事情时隔两年多，易来竟然还清晰所有步骤，只因他妈走的时候，他全程送。

　　易来没让宋星文陪他多长时间，宋星文今天上班有病人，他家里还有易笑，丝毫不知情今天早上还见过的人，现在没了，他得回家一趟。

　　“真不用我送你回去？”宋星文送他到门口再次确认一遍。

　　易来勉强扯开嘴角，故作轻松：“真不用，你去忙你的，我自己能回家。”

　　宋星文沉默半晌，缓缓开口：“你不用这么硬撑着。”

　　“我知道，没硬撑，回家之后我跟易笑说声，今天就在家休息了，明天再去办事。”易来全身没力气，也并不想说话，可看着宋星文关切的眼神，他没办法用沉默来应对。

　　“我今天不去上班也没关系，今天值班医生多。”宋星文又说。

　　易来这次没立刻回答，沉默片刻后，再次拒绝：“我真的没事，能回。”

　　眼前的这个人，他欠的太多了。

　　宋星文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路上小心，到家给我说一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给我打电话。”

　　易来嗯了一声立马转身走了，一眼都没回头看，他知道身后的那个人并没有立刻回去，身后炙热的目光烧的他后背疼，只是他不想继续沉溺其中，一直被帮会养成依赖，如果宋星文再坚持一下，没准易来会坚守不住内心固执的坚持，事情不该继续这样发展，他很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