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宋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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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蒙亮，宋命一夜未眠，此时正在翻阅新送来的事务折子。
这上林宋家倒不是每日都有大事需他这个家主操心，平日送上来的要么是本家和其余分家的近况，要么就是些例行上报的鸡毛蒜皮之事。不难，但胜在数量多，他难免得费些心神应付。尤其最近几月，本家那些老狐狸又搞出了新的动作，将几家分家能流动的人员全都洗了一遍。
这于他而言没多大影响，至多只是行事多了几双眼睛盯着，真正生事的，是他那副家主的大公子宋天泽。
天泽生性跋扈骄纵，是个惹事的主儿。他表面上倒是装有几分样子，但私底下行事蛮横无理，凭借自己身份便开始狗仗……仗势欺人，手底下的狗腿子也是他这般作风，家中人敢怒不敢言，怨言颇多，一不小心便能惹下大大小小的麻烦，全仰仗他爹追在后头给他擦屁股，他这家主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放肆。
这一放任倒好，他在这堆事务折子里看见宋天泽的机率高了两倍不止，这还是他那副家主宋远山压下来之后的量。更何况现下又换了新人，不当心做错些什么不合他心意免不了一阵欺负，这委婉朝他诉苦的就更多了。
也是时候让宋远山管教管教自家儿子了。
宋命闭眸小憩，手上折子随意往桌上一放。
“家主。”几声敲门声传来，是老宋的声音。
“进。”
“家主，东西回来了。”老宋将一个玉盒子放在桌上，便往后退了几步。
“回来时没叫人发现吧？”宋命调整状态，将盒子打开一看，的确是月清鳞的鳞片不假。
“家主放心，保准消息滴水不漏。”老宋回道。
眼神打量了会儿盒子里头的鳞片，宋命问道：“宋嫣出关了么？”
“距嫣小姐出关还有两盏茶时间。”
两盏茶时间……
宋命：“戴欢入城了没？”
“刚入城，大长老那边已派了几人迎接。”
宋命指尖在桌上轻敲几下，眼底看不清情绪。
“派几人去百灵洞，将联姻一事告知她，再此信给她。切记，莫让人看见。”拿出一封昨日写好的信，宋命吩咐道。
老宋上前接过，便下去着手处理了。
大长老亲自派人迎接戴欢，戴家铁卫一事他不可能不晓得。戴家出动铁卫，这背后蹊跷他能想到，大长老不会想不到，但却没有动作，难不成是要看着戴家从这里抢些好处回去了？
上林宋家究竟有什么好处能劳动戴家最高级别的铁卫出动？禁地么？
虽有传说禁地里藏着一只九星元魂，但实际上除了池里养着的百余条鲤鱼，禁地也没什么东西了不是？
想到这里，宋命脑海里蓦地闪过老宋此前提到的盒子。
铁卫……盒子……九星元魂……那盒子莫不是专收元魂的“缚魂盒”？难道戴欢此行的真正目的乃是宋家禁地的九星元魂？
这倒也不无可能。
宋命抿抿唇，视线心不在焉落在自己的折扇上。
只怕，会因此多生变故。
再过不到小半个时辰这宋家别院便要换巡值了，届时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宋远山的便是大长老的人，再加上云阁之人，他不能在其余人眼皮子底下有什么情绪和动作露出端倪，替身术一事也要在这小半个时辰内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
许是因为宋命想得入神，当灰衣老者轻车熟路翻窗来到他书桌前时，他仍盯着折扇出神。
“诶哟一脸憔悴，一夜未眠？抽元魂耗精力，你现下这副模样还怎么抽？更别说你还要保持什么都没发生的状态。”灰衣老者看见他一脸疲态加愁容便晓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
“……打住。”因为晓得灰衣老者一定会来，对于他出现宋命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抬手停了灰衣老者接下来一连串的话。见灰衣老者还要开口，宋命先人一步说道：“我说打住，什么都别说。”
灰衣老者：“……”
宋命的眼神从折扇缓慢移到一旁的事务折子，有些生不如死拿起继续翻阅：“只要翻完这堆，我一个家主难不成还没时间休息了？”
灰衣老者看着至少有三个砖头高的事务折子笑而不语。
宋远山干什么吃的？副家主当摆设么？个个都需家主劳神过目么？
随意拿起一本，灰衣老者抽了抽嘴角——不是，怎么连有人偷鸡也要上报家主啊！
*
百灵洞周围花草遍布，清幽安静，是个闭关修炼的好地方。
里边的人还未出关，这等在外边的人倒是来了一批——当老宋领着人来到百灵洞附近时，发现外围早已等候了除了宋老鱼的一批人，好像是大长老的人。
他扬手让后面的人停下脚步，让他们在其他人未发现前隐去周围的树丛里。
“宋哥，这是干什么？”站在老宋身后的人小声问道。
老宋朝他“嘘”了一声，转身看着站在百灵洞前的几人，眉头皱起。
宋老鱼是宋嫣从本家带过来的部下，等候在外边自然合情理，但其余的几人似乎也是在等宋嫣出关。
还不及他多想，百灵洞的洞口禁制时隔半月终于开了。只见里头一个人影走出，乌发如云，样貌清冷中又带些甜美，正是宋嫣。
她刚出来，等在洞前的一伙人便连忙迎了上去。
“见过小姐。”为首一人躬身一礼。
“……你们是？”宋嫣脸上恰如其分露出疑惑。
“我们受大长老吩咐，特来告知小姐禁地有事发生，需小姐过去一趟。”
老宋离得远，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但他晓得那伙人好似是说大长老让小姐去什么地方。家主说过不能让人看见，他们断不可直上前去，这该怎么办？
老宋手上拿着信冷汗直流。
不远处的宋嫣皱皱眉，有些慌乱：“禁地发生何事了？”
为首之人再度躬身：“小姐，我们只是跑腿的，并不晓得其中之事。”
闻言，宋嫣眼眸瞥向宋老鱼，目光短短一触又收回来：“好，我待会儿亲自去一趟。”
“小姐，大长老让我们亲自护送您过去。”
被挤在外边的宋老鱼终于开口：“诸位弟兄，去禁地之途也无甚危险，就不必劳烦了，保护小姐老鱼一人足矣。”
为首之人动嘴想说什么，宋嫣点头：“此地离禁地不远，护送的话老鱼叔一人即可，就不必劳烦诸位了。毕竟是禁地，太多人去可不好。”
“可长老说过必须护送，我等贸然回去只怕会被惩处，还请小姐不要为难我等。”为首之人语气温和但话语中态度强硬，不好拒绝。
宋嫣眸子不引人注目微眯一瞬，转过身去：“那还请诸位稍等我片刻，我的佩剑落在洞里忘拿了。”
“是，小姐。”目的达成，为首之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是。
“宋哥，他们好像要走了。”身后的男人提醒道，却又被老宋“嘘”了一声。
只有老宋知道，宋嫣转身的那一瞬间，目光和自己对上了。
嫣小姐看到他了。
不过弹指间，宋嫣提剑出来，朝为首之人道：“麻烦了。”
为首之人连忙一礼：“这本便是属下分内之事，小姐客气了——小姐请。”
宋嫣颔首，却是不露痕迹微微侧过脸，唇动了动才在几人的包围“护送”下走了。
“宋哥，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家主说莫让人看见，难不成上去抢人吗？”老宋无奈：“回去吧，嘴巴闭紧点。”
于是原路返回。
宋嫣用嘴形朝他说了几字——告诉他无碍，我可解决。
当宋命见到信原封不动回来时，眉头紧蹙，扶额不语。
“家主，我们去之时遇到了大长老来接嫣小姐的人，无法接近，但小姐有话让我转告家主。”
宋命放下扶额的手，眼神转变了些许：“她看见你了？”
老宋点头：“是的家主，千真万确。小姐跟着大长老的人走前曾用口型说了一句话：‘无碍，我可解决’，让我转告家主。”
“……你先去忙吧。”宋命默了一会出声道。
老宋依言退下。
大长老接走宋嫣是何意？不回本家直接让戴欢将她带走么？
难不成是去禁地了？
“那看来替身术一事是不必麻烦老夫护法了，这宋嫣丫头也不傻，哪像你想的那般？”灰衣老者现身，摇摇头。
“我也不是说她傻……”宋命揉揉眉心。其中因果有点长，他也懒得跟灰衣老者解释清楚，直接了断道：“待会宋家轮值换班，轮到我院里的没有我的人，既然无需劳烦您老人家，你就先回吧。”
晓得宋命话里“没有他的人”这几字有多重要，灰衣老者也没多说什么，只撂下一句“你看着办”便走了，而宋命则是继续翻阅着事务折子，心绪不宁。
宋嫣……好似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家主不好了，戴家少主带着铁卫入了我们家禁地，嫣小姐也在那边！”老宋火急火燎开门禀报道。
*
迷迷糊糊中只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趴在自己脸上，记忆缓缓回淌，吓得白玥熙瞬间清醒。他一息间直直坐了起来，差点将脸上趴着的小白甩飞出去，连忙伸手兜着。
白玥熙心有余悸喘着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似还在一阵发疼。
“醒了？”宜娘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把白玥熙从一阵茫然中拉了出来。。
“……我醒了？”
“嗯，不然呢？”宜娘挑眉：“还是给你君叔送过来的。”
“赵辞呢？”
宜娘摆手：“他没事，虽然伤得有点重，但好歹稳定下来了，还进阶了呢。”
“进阶了？”
宜娘比了个大拇指：“不仅给月清鳞追，还给幻冰鸢追了，他若不进阶，现在只怕就是尸体了吧？”
白玥熙靠在床头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松懈下来，白玥熙才几不可察闻见了他在忆回中失去意识前闻到的味道，一怔。
“你也是的，伤都没好，去幻悠林是想伤上加伤么？还给月清鳞拉入了幻境……”宜娘自顾自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放回木箱，嘴里还念了他几句，见他不回心下觉得有些怪，“怎么了？给月清鳞的幻境吓傻了一言不发的？”
“……为何是君叔送我们回来的？我们从本阁带的人又去哪了？”白玥熙摸了摸小白，神色看起来有些恍惚。
宜娘：“长老就在幻悠林一直没走，还把你君叔叫过去了，人也是长老撤的，大概是想逼赵辞进阶吧？”
“……宜娘。”
“嗯？”
“你这房里有燃香么？”白玥熙抚着小白的耳朵，装作不经意问道。
宜娘摇头：“我不喜那些俗香，还不如我的药香好闻——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玥熙叹了口气，苦笑了声：“……你下手未免太重了些。”
宜娘动作一滞。当然，也仅仅一刹不到就恢复如常。
“说什么呢？我又没碰你，哪来的下手重了？”
“这场忆回，不止魏之昂一个施术者，对吧？”白玥熙望着宜娘的背影，不理会她装傻的言辞。
忆回有个前提，施术者不能离入术者太远。他原想不明白魏之昂在戴家本家再加上距离限制，究竟是如何给他下忆露、拉他入忆回的，但一想他是忆回的创术者，将这术法改良一番倒也不无可能，所以他没想过施术者还另有一人。
施术者在忆回里是可隐身的。若不是他们小时候看过那本书，若不是他们突发奇想去翻藏书阁，魏之昂施术者的身份可以瞒一辈子。
宜娘也是。
大抵是没怎么靠近他们，宜娘藏得很好，若不是白玥熙在忆回失去意识前闻到的那股香味，宜娘同样能够当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
她败就败在了，她身上的药香是她自己亲手调制的，独一无二。那味道他只在宜娘身上闻到过。
白玥熙就这般盯了她好久，宜娘方把木箱收起，一声轻叹。
“敢情你问我有没有燃香是因为这个……你小子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懂得诈我了。”宜娘一笑，坦然回身回视他，也不做掩饰：“的确，这场忆回有两个施术者，他拉你兄长，我拉你。”
宜娘将秦穆尧受伤再到去药涧取药的过程复述了一遍，接着道：“药涧我常去，熟得很，里头多一件东西少一件东西我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直接摆在中央桌上的一封信和瓶子。”
是戴无忌早些时间留给她的，看样子两三日是有了，只不过她没回药涧所以才这么迟看见。
信里头写了忆回之术外加下术原因，而瓶子里的是忆露的半成品。忆露能让人入术，在不滴血的情况下，半成品则是让另一人施术的媒介，宜娘只是受长老之命代劳而已。君家从前好歹也是术法大家，在上林城内，宜娘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君册得负责拉人回来。
白玥熙：“……那我身上的忆露也是你下的？”
“不，长老下的，就在给你们的化瘴丸里。”
白玥熙一愣，想到一个可能性。
“……赵辞不也跟我吃一样的？”
“嗯，两颗都有忆露啊。”
白玥熙闭了闭眼。
那也就是说，这一滴就差点要人前程性命的忆露，魏之昂一人凝了四滴。
他图什么？
“玥熙，你可记得我一棒子下去之后，你看见了什么？”宜娘见他一副脑袋高速运转的模样，提醒一句。
“……”
“你知道百余年前，千绝地曾是何地么？”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宋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