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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爱与死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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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今夜,埃德温城堡的大门旁,没有人发现,白优游睁开了眼。
他在地上摩挲着,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间挤了过去,头,手,最后连裙摆的蕾丝都离开了城堡范围。
“恋爱脑?小脑残?你还在不在?”白优游敲敲后脑勺。大脑中安安静静,一号和二号都没蹦出来,不由得露出一个欲哭实笑的古怪表情,“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不在了啊哈哈哈!”
好不容易收起笑容,他利索地翻身爬起,顺手拍掉身上的浮土,摸了把脸蛋,没受伤,嘿,美|美丽丽又一天!
但更重要的是:“我白小游,居、然、活、着、跑、出、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哈哈哈哈!”
万千感慨汇成一句话:去他喵的咪|咪|咪!
祖安输出好一顿,白优游终于冷静下来,剩下的半颗止血糖吐了出来,清了清喉咙。这颗止血糖和装载了风精灵的项链一样,都是偷渡进来的,止血糖小小一枚可以卡在牙上,算最后的保命招式——当蓝佩尔捏他舌头的时候他都快吓死了!
“角色扮演任务就是做得憋屈,吃个糖都不得劲。”由于这幅小女孩身体是套的皮,味觉不太对,本来止血糖正正好的甜奶味儿现在觉得齁得慌。
“感谢大神经病戴菊莺!”以一己之力达成拉走蓝佩尔、打服其他血族两项成就,间接帮他混过装死期,“不,还是别谢了,血族都是神经病,戴菊莺是神经病中的神经病,谢他容易有心理阴影……”
“感谢俊美的血族真祖!”真祖没有真的出现,可太好了!
“感谢伟大的魔王大人!”浅浅入个魔王教,希望魔王大人保佑归途顺利。
离开的路总是走得格外轻松,白优游脱了鞋子,光脚踩在冰凉的青石路,摇头晃脑,三步一蹦跶。路边的树从郁葱色渐渐变得枯黄,枯叶又很快全部掉到地上,随即草木抽芽,嫩叶无风自动,变绿,再枯黄……
青石路从最初干净的样子,飞快附着上苔藓,又腐蚀出雨水冲刷的样子,很快,大块的路砖碎裂,碎石被碾过归于泥土。
时间在短短几公里路上快速轮换,直到视野中再看不到一片树叶,所有树都像被火烧灼一般,空有黑枯的枝干歪七扭八地架在上方。
“唉,走得脚板底疼。”宅废在游戏中都如此感叹着。
视线里终于出现熟人了。
说是熟人也不太准确。倚着马车昏昏欲睡的男人只有普通身高,穿着套洗得发白的灰色短衫和阔腿裤,又在最外面罩了件过于宽大的兜帽披风,看上去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样子。但当他听到声响,眼睛一睁,凌冽的杀伐戾气扑面而来。
白优游腿一软,顿时有点怀疑人生——那张在镜子里天天见的脸,明明四平八稳,毫无亮色,不温不火,极度无聊,像杯白开水,只是换了个芯子就能怼天怼地,只一个眼神就让人灵魂都为之战栗了?
——什么时候我的上限这么高了!
好在身体互换带来的荒诞感只在脑中转了个弯儿,就被扔来的橄榄绿斗篷盖灭了。
“啧,这么贵的裙子被你弄成这模样,你到底是参加了舞会还是去逃难了?”冷冽而锋利的眼神,就像阳光下最利的刀刃,将白优游从头到尾刮了一遍。
白优游将自己裹进斗篷,心有余悸:“可不就是逃难了么。”
只是仰头看自己这种体验实在古怪,他低头看着脚尖,又拉了拉斗篷,迟疑着提议,“要不我们先换回来吧,这样好奇怪。”
这人露出玩味的表情:“我看你挺自在啊,奇怪什么?”
白优游不禁想起刚刚范进中举般发疯的自己,哽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辩解,只能小声嘀咕:“……您别开玩笑了。”
嘤,他想回到过去,抽死那个丢脸丢大发的家伙!
两人双手交握,一串泛着暗红荧光的咒文从手掌爬出,迅速分裂延展,汇成数条蛇似的光带将两人包裹起来。窸窣的风在他们周身卷动,树却诡异地静止不动,虫鸣鸟啼乍然消失,直到光散去,风消停,蓦然响起半截尾音。
临时特异技能:身体交换!
熟悉的视角高度回来了,白优游最隐秘的不安终于变成泡沫消散。他从背包中找出围巾藏起半张脸,用鸢尾绒花的扣针固定,又拢了拢兜帽,将自己裹进熟悉的昏暗里。常用的旧木杖出现在手中,他压低声音呼唤:“技能:风精灵!”
柔-软的微风围绕在他身边,这才是他熟悉的风精灵啊!
那个狂暴的风可算了吧,滚筒洗衣机的待遇他体验够了!
此时柔弱寡言的“少女”也回归了最初的模样,恍惚能闻到她身上血与火的硝烟味儿,她的嘴边挂起习惯的敷衍笑容,随意一把将头发都撩到耳后,战场上凶恶的人形兵器由此可见端倪。
“哟,几日不见,你还是这么又弱又可怜啊。”明明是娇俏甜美的少女音却暗藏威严。你根本注意不到她身上脏污毁坏的衣服,因为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过强的气场压制得不敢动弹。即使穿着同一件衣服,也没人会认为她与从舞会上侥幸逃脱的少女是同一个人。
“爱茵大人。”白优游恭敬地称呼她。
爱茵没搭理他,手指抓握几下,猛地掐住自己脖子。
骨节碎裂的清脆响声十分可怖,白优游愣愣看着少女像拔河一样,从颈上拽出一段黑色的线,黑线的末端深入血肉,少女连眉都没皱一下,一把将整块肉都撕下来,丢在地上一脚踩去。
红光一闪,扭动的黑线带着一大块肉被灼烧成灰。
“你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啊。”爱茵一脸嫌弃地处理伤口,眼里还带着点没甚所谓的无聊意味。
“?”白优游后知后觉还带了个尾巴出来,眼睛瞬间瞪圆,破口大骂:“喵了个咪的,吸血鬼我祝福你全家!”这一眼看去就是戴菊莺的手笔,恶心透了!
蓝佩尔和戴菊莺成功拉低了血族群体在他心中的印象分,甚至一路破底,还在下跌。
之后这段时间,谁都别想让他再做吸血鬼相关的任务!他有阴影!
爱茵反而无所谓,可能在她看来捏一只虫子确实也无所谓,只说道:“你把舞会的情况告诉我。”
白优游泄了气,颠三倒四地把三天来的经历说了一遍,在干巴巴的“然后……再然后……”句式中勉强把经历复述了一遍,可怜兮兮看着爱茵。
爱茵:“你想知道这个舞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优游猛点头。
爱茵张开手,巴掌大的音乐盒浮在手心上空,她又拿出一张老旧的信纸,贴在音乐盒的底部。信纸脆弱得一碰就会碎,上面的字也看不清楚,但是当它触碰到音乐盒,音乐盒就像被打开了开关,空灵的祭歌飘了出来。
白优游还没看清音乐盒里面的小人长什么样,爱茵就把它收了起来,真就只是拿出来意思意思。
“你就没发现什么?”爱茵皱眉。
白优游迷茫地看着她:“不就是舞会上的歌?唱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你听懂了?算了,这不重要。你也别乱想了,还有点时间,我从头跟你讲吧。”
好耶,听故事!白优游乖乖地等着。
“三天前,我收到一封信。如你所见,信来自过去,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人写好了,委托他人层层上递,跨过漫长的时间,最终呈递到我的手里。随信有一张埃德温城堡的舞会邀请函,当我触摸到邀请函,我就被规定必须参加舞会。”
“但是埃德温城堡早就因为不知名原因毁灭,旧址被奇怪的火烧得什么都不剩,它在魔王城内部的调查里被归为‘无由的灾祸’,为什么我还能收到崭新的请柬呢?”
“答案只有一个,埃德温城堡为自己构建了一个时间循环,他们仍在时间循环里重复最后的舞会。时间循环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有人意识到了,并得到了一个契机,在一点点幸运的加持下,有了请柬和到我手里的信。”
“女巫的世界观相信因果,因此我不得不参加这场舞会,哦,后来是你参加了,当你被定义为不可捉摸的黑天鹅,这场舞会便与之前有了本质的变化。我无从知道是契机让你出现,还是你的出现成为契机,当时间循环被你断开,我从被斩断的时空里找到了音乐盒‘奇迹颂咏’。”
“糟糕的血族旧贵族,做了这么多,最后仍然只是历史书上无人感兴趣的一笔,真是可笑!”
白优游起先还不知道爱茵为什么说是他把时空循环剪断的,又不敢问,闷头思考了好一阵,突然灵光一闪:“是不是那些花?”
爱茵:“接着说?”
白优游:“我原本以为,墙上变换的十二种花是因为要跟第三天的新娘少女对应,现在回过头去想,十二种,每天轮换两次,那是花钟!还有圆形的城堡结构,和几乎围绕了整个城堡的玫瑰花园,也是表盘的样子!”
“你还漏了一点,餐厅顶上的玫瑰吊篮是会缓慢转动的,血族的桌面上能看到吊灯投影下来的指针。埃德温将整个城堡都改造成时钟的样子,借助时钟循环的特性,完成时间循环。”
白优游懂了:“我把大门打开了,封闭的时钟被破坏,所以时间循环也断了。”又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您怎么知道餐厅有一个玫瑰吊篮?”
爱茵用格外美丽的眼睛,冰冷地看着一个傻子:“你用的是我的身体,我当然能看得到。”
少年呆若木鸡。那些和吸血鬼羞耻的贴贴居然是直播!
妈耶,最后被蓝佩尔亲的时候,爱茵看到不会尴尬吗?
爱茵短促的笑了一声,拍拍马腹,偏了下头:“行了,赶紧滚吧,我要收尾了。被我的战争领域定罪了我可不管你。”
白优游手脚并用爬上马车,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答应你的奖励我放车里了。”少女指挥着马掉头,又凑到马车边上,眼里盈盈的笑意坚韧而锋利,带着三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说:“忘了告诉你,明天、哦不,今天正常上班,你没假。”
“!”白优游瞪大了眼,什么任务、奖励都抛到九霄云外,脑子在恐怖的通告中直接断线,一声哀嚎在树林炸开,“我的全勤!”
爱茵看着马车哒哒走远,脸上的笑容散漫下来,上位者克制的傲慢和冷淡落在年轻女巫美艳的眼睛里,如此正常,如天生一般。她向前一步,赤足点地,赤红色光墙平地起立,古老的恶魔族文字交叉衔接,强硬地切割出一片生命禁区。
天赋技能:战争领域!
少女抬手,青铜与白骨构筑异形外骨骼,随意迈步,土地寸寸崩裂,肉眼可见的一切都被标定“罪名”,密密麻麻等待审判。
魔王城的战争女巫在血与硝烟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