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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爱与死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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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玫瑰园,绕开建筑物,便能看到一片开阔的青石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座圆形水池,原本雕像站立的地方现在摆着白纱堆叠的女歌姬。
白优游茫然地看着她,脸盲眼中众生平等,这个少女换过衣服后,他不认识了。
意外的是,真的有少女在跳舞。
八个少女的宽大裙摆像花朵一样铺开,通过衣服可以辨认,除了他白优游、他亲眼见到没了的三色堇,没出现的两人分别是金盏花和一位叫小鸢花的少女。
绅士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着天,粗看过去倒真像一场寻常的舞会了,但是细听之下,他们说的话让人毛骨悚然。
城堡的主人、戴着知更鸟面具的埃德温说:“戴菊莺大人,您既然不喜欢那位新娘,把她交给我处理就是,您就这样把她杀了似乎不太好吧?”
“啊呀,一个小女孩,又不是什么大事。”戴菊莺漫不经心地玩着指甲,声音甜甜软软。
“可是这样,我们的祭品就会少一个,我们这么久的筹划因为您的任性而功败垂成!”
“少一个,怎么会少一个?”戴菊莺笑容甜美,像不谙世事的少年,“这里不是正好有十一个新娘吗?”
他的手指一一点过去,从跳舞的少女到女歌姬,在蓝佩尔身边虚虚晃过,落在中央的水池上:“你不是已经把新娘丢进去啦?”
埃德温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反而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培养了好几年的新娘,由她作为舞会的开场,不是很合适吗!”
戴菊莺兴趣缺缺。
埃德温舔舔唇,眼里露出一丝垂涎之色,忍不住和位高权重的年轻血族炫耀道:“那个小丫头真贪心呢,一开始为了治好结核病,就将和她一起的姑娘们送上血族餐桌,后来索求美貌、索求财富,残暴地杀死庄园内所有年轻漂亮的姑娘,贪婪又愚蠢的血液像浓稠的糖浆,真是美味极了。”
戴菊莺意思意思,打了个哈欠。
埃德温有一瞬间的愠怒,但他忍了下来,大概跟毛头小子一般见识不是他的风度,他笑着去听其他人追捧了。
戴菊莺眼神转了一圈,隐晦地落在水池中央的歌姬身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当有人望过去,又只看到他自顾自地傻乐。
白优游看到“少女”紧紧跟在蓝佩尔半步之后,正渴望地看着舞池中央。从他不能掌控身体、视线脱离后,脑中纷扰不休的声音就不再出现了,但他知道“少女”想干什么——这个脑残想获得更多的注视,被更多的男人争抢!
再看看现在的舞池。
每一个跳舞少女都扯着僵硬的笑容,迫使自己保持同样的抬手弧度,同时旋转和扭腰。这在“她”眼里就是,在场诸位没有一个能打!
这时,一个少女脚尖一歪,错了一拍。正在旁边休息的绅士连忙大步穿过人群。她谢幕似的屈膝拉开裙摆,被绅士亲昵扶起,来到水池边。她脸上贴着幸福的笑容,与绅士在歌姬的见证下亲密地拥吻一番,依依惜别,像一只美丽的金丝雀主动飞进水池里。水面晃动几圈,映出微笑面具下绝望哭泣的脸,很快恢复平静。
“少女”居然在羡慕!
这个绅士走回来一脸骄傲地宣布:“我的新娘是柔-软的,血液像嫩滑的布丁,真祖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便有人羡慕又阴郁地打量自己的“新娘”。
女歌姬的嗓子不自觉抖出一个颤音,被她用高超的技巧掩盖过去。
很快又有第二个少女出现失误,被带走,消失不见。再是第三个、第四个……直到最后的少女体力不支、怨毒地走进池子里,绅士们便垂涎地看向仅剩的两个祭品。
白优游被视线扎得头皮发麻,回神就见“少女”挺了挺胸,蹭着男人的手臂跃跃欲试。顺着蓝佩尔的目光,他又看到了戴菊莺,这会儿血族恢复了甜腻腻的可爱形象,双手托腮,直勾勾盯着水中的月。
“大山雀,你不和新娘跳舞吗?”埃德温恶毒地笑着。
蓝佩尔温柔地托起“少女”的双手,轻声问:“亲爱的小姐呀,您想跳舞吗?”
“少女”激动地点头。顺从地搭上他手臂,架势拉开,屈膝展开裙摆,后颈温顺展露。
男人用过分苍白的手揽着“她”的腰,旋身时,“她”的裙摆像花朵散开,蕾丝吻过绅士的裤子。
白优游被迫盯着绅士的眼睛,被控制的无力感和社恐潜意识的逃离感相互拉扯,眼神闪烁。
你做好准备了吗?一号声音突然蹦了出来。
此时绅士托着“她”的手,两人交换位置。女歌姬原本哼着轻快的小调,兀地拉出一段尖锐的海豚音。
“少女”脚步一乱,惊慌后退时踩在裙上。“啊!”她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气音,目光随之仰向天空,一时间水花飞溅!
“她”直愣愣摔进了水池。
“她”疯狂尖叫:你们会后悔的!只有我才能获得血族的青睐,只有我会活下去,只有……
脑中炸开的声响唤起所有的感官,水波淹没了眼,浸透了耳,无形的捆在四肢的线被根根拉断,仿佛能听到它们不堪重负的不甘尖叫。
一切无端的争纷都消散,一切莫名其妙的情感都被洗去,脑子一轻,思绪回归,白优游忍不住咧开嘴,吐出一串泡沫。
哈哈,他终于解开了蓝佩尔的精神控制!
(状态:人偶异常状态解除。)
人渣吸血鬼,在舞会钟声还没敲响之前就开始搞小动作,难怪每次离他越近,脑子就越不清醒,真是神他喵让脑子进水的控制系!
戴菊莺那个神经病,趁他陷入惊慌状态就死命吓他,祝他以后诸事皆衰、天天火葬场!
还有这个见鬼的舞会,可去它的吧,这么阴间的舞会留着干嘛?
白优游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不禁悬在池底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仰望粼粼月光。
现在舞会已经没有继续打探的必要了,唯一要做的事情,是活着离开。
说到离开……城堡唯一的大门就在广场的尽头,像明晃晃的陷阱。
“呼噜噜噜……”胸腔内的氧气即将被耗尽,突然,池水沸腾,鹅卵石疯狂卷动,原本良好的视野现在只看得到泡沫,无形的触手缠向四肢,过于敏感的皮肤被触手冰冷黏腻蛇一般的触感激起阵阵鸡皮疙瘩。
寄宿在池底的怪物迫不及待享用它的大餐。
白优游眯起眼睛,多年大近战无所畏惧,临到此时,什么都别想拦住他!
“风精灵!”
感官放开,荡动的水在不安。一点异样的红光被泡沫卷着落入他手里,他捏着那东西,听见水在混乱,在搅动,从混乱无序汇聚成一条,扭动扩张,下沉和上升,直至成为波及整个水池的水龙卷。
他咧开嘴,胸腔震动,吐出一串气泡。
风如约而至!
水池浑成一片,像巨大的滚筒洗衣机在拼命作业,天旋地转间恐怖的咕噜声从四面八方冲撞而来,感官不再准确,身体被迫拉扯上升。
“哗啦!”
水龙卷猛地砸落地面,溅起数米高的水花,水池也好舞池也好,都被这荒唐的威势撞得七零八落。
“咳咳咳!”新鲜的空气冲进鼻腔,白优游像水鬼一样趴在水池边,头发散开,裙子的裙撑被搅碎后,夸张的大裙子像鱼尾一样飘在水中。
但怎么能只是这样呢?
白优游幽幽抬头:“蓝佩尔,我好痛呀。”
还记得最初蓝佩尔怎么自我介绍的吗?“如果您属意与我,就呼唤我的名字”,他在赌一个可能性!
果然,蓝佩尔不顾其他人愤怒眼神,将人从水中抱出来,亲昵暧昧地轻轻吻了一他的脸颊:“亲爱的小姐,您终于接受了我的爱,要成为我的新娘了吗?”
白优游冲他笑,突然眼神一凛,狂风汇集,几条龙卷挟着围观的绅士直冲上天。蓝佩尔正要动手,风切割而过,他怀中一空,随后听到水池传来扑通一声,旁边戴菊莺假模假样地惊呼:“啊呀呀,知更鸟要把自己献给真祖啦。”
有绅士去捞知更鸟埃德温,也有人趁乱将其他绅士推下水。
戴菊莺还嬉皮笑脸地煽风点火:“你们快点呀,现在池子里还只有九个呢,真祖看到力量不够,就真不来啦。”
刚从池子中出来的埃德温眼神闪烁,瞅准间隙,一条水触手卷起最近的绅士拖进池底。绅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被池底的无形触手绞碎,成为一滩黑液融进水里。
其他人见状纷纷出招,一时间虚影、触手、蝙蝠等各种天赋技能在广场撕咬碰撞。
蓝佩尔随手抽-出胸-口的红玫瑰往虚空一甩,月影下玫瑰延伸出柔-软的触须,猛地炸开尖锐的刺,扫开两个红着眼冲来的绅士。戴菊莺在一片杀招中砰砰跳跳地靠过去,下一秒影子拉长交错卷动,像一团忸怩丑陋的触手狂暴砸向广场内。
当第一团血雾出现,空气瞬间躁动炸开,血红的眼睛被癫狂浸染,只顾着将愤怒倾泻出去,受伤的血族越多,撕咬就越疯狂。
此时白优游借着风势疯狂冲向城堡大门。血族们乱放的天赋技能难免波及到他这边,避开它们花了点时间,但是不要紧,现在没人管他。蓝佩尔正被埃德温的水触手纠缠着,红色玫瑰花瓣从他手中飞出,不断破碎又重组,妖妖艳艳阻拦着飞至的缠袭。白优游瞥了一眼,心中暗喜,终于有了点即将成功完成任务的预兆。
大门就在那里,厚重地,庄严地伫立在视线的尽头。
二十米。
身后的争执喧闹都被风吹散,耳朵里只听得到粗重的喘息。还有风。浸水的裙摆被风精灵吹得乱摆,催促着他快点跑。
十米。门楼的隧道里连月光都拒绝到来。
五米。一米。心脏疯狂跳动。
他推到了门!
视线里乍地跳出一点红光——那是戒指上的红宝石的幽光,在混乱的池底落入他手心,被无意识地松松挂在指节上。
光从手背蔓延门缝,就像灌入红色的水,立刻充满缝隙。大门像被一双手强硬地掰弄,正吱吱呀呀地挣扎,抖下簌簌灰尘。
门隐约打开了一条缝,新鲜青草和湿润泥土的芬芳涌了过来。
门缝张开拳头大小了,那段青石铺成的下山路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门快要扩展到能把头伸过去了,对面的世界是亮的,红月高悬,竟也如晨日耀眼。
只要再张开一点点……
门停住了。
冰凉僵硬毫无生机的手,轻柔地扣上他贴在门上的手,冷与暖在相互传递。
白优游一寸一寸侧过头,即将完成任务的喜悦和期待僵在脸上,瞳孔扩散,难以置信:“蓝佩尔,你……”
你不是正在血族大乱斗,怎么会突然出现?
绅士用整洁漂亮的手指点了点他的唇,压在自己唇上,微笑着,轻声低语:“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