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闻集》beiyo

2、第 2 章

　　今夜是盛典，离音如约带着和历来到了街上，这个节日里难免人挤人。离音让和历拉着自己的衣袖，避免他走丢。
　　游湖船上，离音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衫，余光撇见和历看着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疑惑，问：“怎么？”和历连忙转开目光，喝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慌乱，“你的衣领。”
　　离音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衣领，半天也摸不出个门道来，复而望向和历，“是什么？”和历只能俯身帮她拍去衣领上的白灰。这动作惊的离音往后退了退，邹着眉头看他，疏离的说了句男女有别。
　　“不，不是，我这是在帮你。”和历慌忙和她保持距离，离音垂眸应了一声，又说：“我不喜欢和人接触。”
　　两人沉默良久，直到岸边亮起了烟火，和历一下就被勾了心思。船家递给他俩一盏莲花状的河灯，离音接过河灯道了声谢，转手将河灯递给和历。
　　和历疑惑的看着她，离音开口说道：“放河灯，祈福。”和历撇撇嘴，“说的像是真有神明似的。”
　　离音看着远处一盏盏带着光的河灯，说：“神明会听见的。”她这话说的坚定，像是真的一般，这使得和历接过河灯放入湖面，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下了船，离音又带着他去不远处的神社，四周的灯火像是特意为旅人照亮一般，道路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之间，离音听着他们言语中的厌恶表现的毫不在意，这时和历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挤得跌倒在地，手掌擦出一大片伤痕。
　　“走路不长眼？”和历骂骂咧咧的站起来，见到他手上的伤，离音递给他一块手帕。
　　好不容易来到神社前，和历看着这红的亮眼的神社，一时有些许愣神。离音看向他，眼皮轻轻一抬，说：“进去看看吧。”
　　和历点点头，抬腿就往神社内走。神社内有三处神居，来此参拜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人们大多往正殿的月老居处走去，余下的两处神居无人问津。
　　和历跟着离音走到摆着兔儿石像的神居前，只见离音伸手摸了摸石兔的腿，垂眸敛目，不知在想什么。和历感到奇怪，他与她一同长大，还没见过她露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来。也不知为何，和历安静了下来，看着她的脸不明觉厉。这下，和历才看的清楚，离音那颗隐藏在眼角的朱砂痣，看着很是眼熟。
　　待一阵清风徐来，离音方回神，又问和历想玩些什么。
　　“你…没事吗？”和历问她。
　　离音摇摇头，说：“可快些吧，回去得晚了，先生又得说你。”
　　月老神居前的人们见离音过来，纷纷退让，全在好友耳边暗语什么，仔细一听，只能听见什么“妖怪”、“放荡”、“清高”的字眼。这些话自然也被和历听到了，他看着离音冷淡的眉眼，忍不住对着那些人骂道：“嘴巴那么碎，瓜子嚼完就来嚼人舌根。”说完，他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们嫉妒你罢了，别放在心上。”
　　闻言，离音愣了一下，点头道：“我又何必与他人计较这些，若是全放在心上，怕是活不到相见之时。”像是又想到什么，她抬眼看着和历，“你今日怎的给我出了气？”
　　和历一下就红了脸，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不过是见不得这些嘴碎的罢了，你可别认为我是为了你，少自恋了！”这听起来就有些虚张声势了。离音淡淡的笑了一下，正想继续往居内走，和历拉住她的衣角说，“还去干嘛？你是怕他们不说你两句！有这功夫，还不如听你弹琵琶呢。”
　　“带你去看看。”离音无奈的叹气，“你若不愿，便罢了。”
　　见她这样，和历开始暗自气恼自己怎么说了这样的话。直到离音带着他离开，和历还是那副气恼的模样，方才那阵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就连和历自己都无法理解，明明他也是不喜欢离音的，为什么听到别人这么说她的时候，会那么生气。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了回去，和历正欲往自己屋里走时，离音叫住了他，“不是少要听我弹琵琶吗？”见他仍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离音叹了口气，“你先去亭中等我，我取琵琶来。”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面对面坐着，灯火之中，离音抬眼望他时似乎对他笑了一下，可惜光线昏暗，让人看不真切。
　　指尖一挑，起了个激昂的音，和历端正坐姿听她演奏。这次的曲子一改离音以往的风格，不像是盛典背后的孤寂，更像是盛典来临之际的期待与盛典时的欢愉。
　　正巧墙外燃起烟火，喧嚣之间似乎一个个激烈密集的音节融为一体，化为飞鸟掠过心头，随着烟火消失在云间。和历这才觉得离音有了人间的烟火气，曲子不再隐晦难懂，再次看她时，依着月光，模糊间认出她左手尾指有颗痣。
　　那颗痣看的他难受，也不知为何，他忽然听到一位男子的声音，“这是我特意为你谱的曲，阿音可喜欢？”
　　离音落下琵琶，抬眸看他，见他皱着眉，遂问：“这曲子不合你心意？”
　　“不…这曲子很好，我很喜欢听。”和历倒了杯茶水给自己，又说，“只是明明没听过，却又觉着熟悉。”
　　离音垂下眼帘，压下眼中的酸涩，淡笑道：“喜欢便可。”
　　墙外的烟火灭了，亭内只留烛火与月光，和历喝了好几杯茶水，终是忍不住问她：“你既向往自由，又何必当这坊内的乐师，不是有位贵人愿意邀你去府上？”
　　“他啊，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罢了，我在坊内也好，还可以与你调笑几句。”
　　“我不明白，这是坊内多少人想着的事，你倒好，反而不愿意。”
　　“你很希望我走吗？”离音忽然问，用手摸着琴弦。
　　这下把和历问住了，他既嫉妒离音的天赋，却又欣赏她的曲，很矛盾，这烦躁得他不自觉的刻薄起来，“你要是走了就没人和我抢坊内第一的名头了。”
　　离音为自己倒了杯茶，碰了碰他手中茶杯的杯壁，发出“叮”的一声响，“既然如此，那我便好好考虑吧。”说完，她一口饮尽杯中茶，喝的急了，急的她忍不住咳嗽。
　　这下和历又不舒服了，他移开手，说：“说得像是我赶着你走似的。”
　　“和历啊，”这称谓说得极轻，似是包含着许多感情的一声叹息。和历的脑海里忽然也出现了这样一声叹息，“君乐啊。”明明是一样的语气，却又温柔些许。
　　临走时，离音送了他一根桃木发簪，很素的样式，不像当下随处可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