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长公主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们都说她撑不过来年。
一时间,朝堂后宫,喜忧参半,各怀心思,蠢蠢欲动。就连东宫,都开始在暗中清除长公主的势力:白楼。
白楼此名,并非一座楼,而是长公主手中掌握的势力。它的存在,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其中有皇族,有官员,有士族,也有江湖中人。而为首之人,便是长公主的嫡系门生,秦阿挽。
秦阿挽此人不会武功,却以古琴修炼出一种诡异的音杀术,可以迷惑人的心神,甚至可以通过琴音传递出自己想要说的话,通过琴音传递出去。一旦遇敌,这种音律之威,连大罗金仙都无法抵御。
但是这些日子,各地白楼势力都受到了影响,就连秦阿挽,也遭到了几次刺杀。好在秦阿挽在音杀上的造诣极高,每次都能险之又险的避开。
秦阿挽不止一次密信长公主,让其留意太子动向,但长公主只是看了一眼,就将信扔进了烛火之中。对于长公主来说,不过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然而,没过几日,东宫那号称拥有七窍玲珑心的谋士徐寒风死了,临死前还捎上了东宫太子。
次日,徐氏族全族下狱,原因无他,谋害皇室血脉,罪无可恕。
审问的人是皇上钦定,由三皇子楚怀奕全权主理。楚怀奕知道父皇的意思,父皇认为刺杀一事绝对不止徐寒风,父皇要让他找出幕后主使。
徐寒风有一同胞弟弟,名叫徐顾西,也是此次审问被重点关照的对象。
但你要问他知道什么?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徐顾西被架在刑具上,一身破败,身无良肉。要说起何故被架刑于此,那场景可不值得再复忆。鸡鸣初鸣,群吏即入府,为首者举刀当前,大呼徐寒风谋逆,搜查全府,不许放过一人。
徐顾西当时尚闭目睡觉,衣服都来不及穿,便被人绑了出去。平日丰神如玉,风姿俊逸,现今成了板上待杀的“鱼”。入狱问及缘由,事情原委听于耳中如同天方夜谭。
是想让他招供什么?承认参与刺杀,画押供词,满门被斩?
一番折腾下来,徐寒风已经筋疲力尽到了崩溃边缘,但还是强撑着,咬牙说着我不知道四字。冷饿交加,困苦难熬就是他现在的心境。
可审问者并未放弃询问,继续拷打他,好像在这些人眼里,他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死肉认人鞭打挑拣。
终于在他心心念念,祷告上天诚心份上,终于让他昏倒了过去。
审问者见他昏倒了,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审问旁边的徐家子弟。他们的反应和徐顾西差不多,都只是一味摇头,咬定自己不知道。
连着几天,徐家所有的子弟都拷打了一遍,但毫无收获,这不禁让审问的人犯难了。
“嘴这么硬?”
审问的人皱眉说道:“我们已经用尽了办法,但他们一口口咬定自己是不知道,怎么办?“
“我是没本事让他们开口了,这些人就是硬茬子,不见棺材不落泪,禀明舍主吧。”另一人道。
“好,就禀报舍主。“
于是乎,这次审问的棘手,被传到了舍主耳边。
…
徐顾西被一桶冷水泼醒,他费力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同刑的亲眷们,发现都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了。
山穷水尽,油尽灯枯就是他现在心中所想了。
主审此案的李雪衣坐在对面,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然后又满上一杯,举起酒杯朝徐顾西轻轻一点,回敬他的目光。
酷刑、囚徒、牢房、地面上的干枯血迹和隐忍的闷哼声,到处充满了压抑与绝望。而对面,黑檀木的长案上摆着美酒佳肴,地面平铺精致的地毯,旁边还摆着熏着沉香木的小鼎。
徐顾西被绑在架子上,浑身破败无一片好肉。他想说话,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眼中带着期盼和希望,仿佛想表达什么。
一个居下而坐,一个居上被绑。一悲一喜,鲜明对比。
但是李雪衣忽视了徐顾西的期盼,直接道。“我叫李雪衣,或许你听说过我的名号。”
一同被绑在刑架上的徐家子弟里,一名女子抬眼看过去,苦笑摇头。
“听说过,听说过。“徐顾西急忙说道。
“那就好。“李雪衣道。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徐顾西问道。
李雪衣低下头,喝了一口酒。“看来你听说的是…”
李雪衣笑了笑。“我是九星舍的舍主李雪衣,这里的每一个刑罚都是我批准的。“
徐顾西心中一惊。“你是……九星舍的舍主?”
李雪衣微微点头。
“那...那...你是来审问我们的..….你和那些人一样…”
“哪些人?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九星舍奉陛下旨意审问你们,名正言顺的事情,不要把自己想的这么委屈,那我们想的那么坏。“李雪衣冷冷一笑。
李雪衣的态度让徐顾西的心里一凉,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雪衣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就已经将口供的内容看了一遍,他甚至都不用去翻阅,只是扫了一眼,满篇都是“我不知道”四字。
李雪衣将口供扔到徐顾西的脚边。“徐寒风刺杀太子一案证据确凿,提审你们,是为了给徐家折罪的机会,你们只要老实交代背后指使人是谁,哪些人参与了,也能少受些罪。”
徐顾西听了,脸色苍白。
“说吧,哪些人参与了?“李雪衣问道。
“我的父母在哪里?他们还好吗?”徐顾西此时只想着这件事。
“送去医治了。”
“谢谢。”徐顾西松了口气。
“你应该庆幸,现在还有贵人愿意出面保你们,否则像你们这种叛逆,打死都不为过。为了你的家人,将你知道的说出来。””李雪衣按了按眉头,有些不悦。提审沈家一脉,敲打几日,半字未出,审死者数人。为此,长公主让三皇子带着医者前来,既不干涉,也不阻止,只说是担心有人为了混淆视听,故意栽赃陷害。
李雪衣只要想起三皇子带着人去治伤的时候,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把他恶心得够呛。
徐顾西看着脚下的供词,心中百味杂陈。因为他们说的都是真话,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反驳,他只知道,一旦为了活命编造一些虚假,那么会连累其他无辜的人。
但是,不编造谎言,徐家可能真的要灭族了。
徐顾西不敢往下想,他心中挣扎万分,
怎样才能保全全族?又能不连累其他人?他陷入了沉默。
在这灭族的边缘,他还在想会不会连累别人…如果再不做点什么…
“说啊。”李雪衣看出来他在犹豫,在挣扎,这是好事。
“我…”徐顾西撇了一眼身边的族人,张了张口。
“呵。“一女子冷笑出声。“阿弟,你知道徐家的家风是什么吗?”
李雪衣冷冷的看过去,他才认出是徐若溪,如果不是声音,看她现在血肉模糊的样子,他根本认不出来。
徐若溪见徐顾西不说话,继续道。“徐家家风重德重义…”
李雪衣一个眼神,旁边的人立刻按住徐若溪,用盐水浇在伤口上,痛的徐若溪张口发出来的声音只剩下惨叫。
“你知不知道,本案证据确凿,按刑律,徐族男子斩首示众,女子配疆外充军。”李雪衣对着徐福西道。
沈顾西听着他说着徐家的未来的去处,胸中涌起无助、狼狈、愤懑,却又无可奈何。可他……“问多少遍,我也是不知道,但是…你和阿姐有婚约在身,你能不能……”
“礼未成,人未嫁,她依然是沈家人,不在赦免的名单里。”李雪衣一口饮尽杯中酒,端起酒壶站了起来,朝着徐顾西走去。“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雪衣伸手捏住徐顾西的面颊,端着酒壶灌酒进去。徐顾西感觉到口里甘甜,以口衔壶细嘴间,想着拼着命也要留几口在口里,哪知道还没咽下一口,就听见李雪衣的话。
“是长公主吗?还是昭华公主?还是太子妃?”李雪衣在他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徐顾西一惊被呛,入口的酒被咳了出来。
李雪衣嫌弃地松开手,任酒壶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看着袖子上的酒渍,甩手一巴掌上脸。“蠢物,喝都不会喝!”
巴掌声音巨响。
同刑被绑的徐家子弟们都从昏迷中惊醒了。
徐顾西有气无力地舔了舔残余在唇边的酒。强忍着喉咙的不适。“我说的……是真话,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徐家家风重德重义,忠孝仁爱,宽顺和睦,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徐顾西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无奈,身体都在颤抖,如果能哭,他真想放声大哭一场。父母年事已高,却在这阴郁的牢房里被拷打,他能怎么做?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去地底下问兄长,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刑的姊妹兄弟费力呼着气息,想说些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听着徐顾西绝望地说着徐家家风,他们心中百感交集,却没有说出任何对家族不利的话,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平静地等待已定的结局。
“在徐寒衣的书房里,我们搜到了他与人密谋到信件,其中几封是昭华公主的信件,随信还有她的佩环。”
“这是有人栽赃,这是有人伪造的信件!姐夫,你一定要相信我们……”
“你别叫我姐夫,我担不起!徐顾西,你别以为说句不知道就可以了。你当人人都是傻子吗?姜九弦是什么身份,她的佩环会随意出现在外男的书房里吗?你要是想让我保你们,你就说实话!”李雪衣咬牙切齿道。
徐顾西只是摇头。“这是……有人栽赃……”
“这是实证,皇上已下旨召姜将军回京。今早邸报,已查明确认,刺杀太子殿下那柄剑上的毒出自西渡舟军营的一军医,只是在抓人过程中那位军医逃跑了。”李雪衣脸色一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是真没想到,徐寒风还有尚驸马的本事,说不定,太子真是昭华公主授意刺杀的吧。”
徐顾西嘶哑着声音。“我大哥和公主清清白白,殿下莫要再说了。”
“我会信你吗?昭华公主为什么与你大哥书信往来表诉衷肠,需要我再去提审你大哥的小厮,让他来说说两人暗通款曲的烂事吗?”李雪衣冷眼瞧着他,仔细瞧着他的表情变化。
“我说过了,徐家并未参与刺杀,我大哥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不能是凶手杀了我大哥后伪造了刺杀太子的现场!”徐顾西绝望地吼道。
“当夜太子屏退侍卫和奴仆,房内没有其他人,他只留下了你大哥。而且那把插在太子胸膛上的匕首,是你在城西一家铁匠铺打得。上面还喂了只有西渡舟军医才有的剧毒。”
“我真的不知道。信是伪造的,我大哥是冤枉的!还有那把匕首,那把匕首是我给兄长防身的,不是要刺杀太子的。你知道的,我兄长自那一战后,形如废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日日喝药养病,他连许褚林那酸文书生都打不过,更别说去刺杀太子了!”徐顾西眼眶发红,眼睛里突然淌下泪来,哀苦涌胸,滋味难言。
“我知道,可我知道没有用,在有些人眼里,可能是报应来了。”李雪衣冷笑。
“你说什么?”徐顾西愣住了。
李雪衣在徐顾西的耳边,用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六年前,西渡州一战,你大哥困在西渡舟生死难料,是姜九弦带兵救援的。他们回来后,姜将军就弹劾了华将军,再之后就是华家满门被斩。而在书房搜出来的信件里,还有一封写着是徐家为了扳倒华家,联合长公主设下死局。”
徐顾西大惊,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扯到了六年前。
李雪衣阴沉着脸。“太子前日还在弹劾长公主手握权柄不符祖制,要求收回白楼,随即太子就遇害了。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徐顾西,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徐顾西大惊,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扯到了六年前。他的心中隐约有种不详之感。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用沉默回应。
李雪衣阴沉着脸。“太子前日还在弹劾长公主手握权柄不符祖制,要求收回白楼,随即太子就遇害了。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徐顾西,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徐顾西冷汗直流,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他不停的摇头,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话语。“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把我们都打死了,也是这个答案。”
“是吗?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打死。”李雪衣阴狠道,他抽出腰间的短匕。“不如,我也插进你的胸口,让你体会到太子殿下的痛苦,这样你就能说实话了。”
徐顾西吓坏了,他的眼睛睁的很大,不停的想躲闪,但他被绑在刑架上,根本无法逃离。
“你不敢。”徐顾西的声音在颤抖。他的双脚不安的挣扎,想要摆脱束缚住的铁链。他很害怕,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模糊。
“不,我敢。”李雪衣面无表情的将匕首插进徐顾西的胸口。
徐顾西发出凄厉的惨叫。
“住手!你在干什么!”一人快速冲进来,将李雪衣猛的拉开,开始查看徐顾西的伤势。
徐顾西意识渐渐模糊,隐约看见一白衣女子,她的声音有点熟悉,但是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快去找太医,他的血不止,他可能撑不了太久!”秦阿挽命令道。她一边说着一边帮徐顾西打开镣铐和锁链,一边将衣裙撕扯下来给他止住血。
李雪衣看着跑出去叫太医的人,又看向蹲在地上处理伤口的秦阿挽,无奈叹气。
“不用那么麻烦,他迟早也是会死的。”
秦阿挽没搭理李雪衣。
不一会儿,太医赶了过来,为徐顾西上了药,包扎了伤口。“我说两位,行行好啊,我这把年纪吃不消了,你们审问的方式能不能文雅一点。我这把老骨头真的经不住折腾啊......”
李雪衣冷哼道:“别废话了,快走吧。”
太医不满的瞪了李雪衣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我审问有我的方式,我从来没有阻拦你办事吧?”李雪衣看着秦阿挽冷冷道。
秦阿挽抬头看了李雪衣一眼,淡淡的回答道:“确实。”
李雪衣满意的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我想怎么做是我的自由,你就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秦阿挽站起身。“你的自由我管不着,长公主传话,在昭华公主未到之前,徐家的人一个都不能死。你最好不要违抗,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包括你身后的人。”
“九星舍背后没有任何人,如果有,也是公义。”李雪衣的语气很强硬。
“是吗?你的话我会如实禀告长公主。”
秦阿挽不愿多说,转身离开了牢房。“记住,在昭华公主未到之前,徐家的人都必须完好无损。”
李雪衣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地说道。“查一下是谁放她进来的,处理掉。”
“是,舍主。”手下恭敬的回答道。
“为什么要杀他?“徐若溪开口问他。
李雪衣看着她,“因为他的嘴很严,或许他死了,会有人开口。”
徐若溪不再说话。
李雪衣走过去,看着她的眼睛,从怀里掏出丝帕,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污渍。“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两人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面。”
徐若溪看着李雪衣。“别碰我。”
李雪衣将手中的丝帕收回怀里。“好好想想吧,该如何逃离这里。刚才刺向徐顾西的那一剑,是真的要他死,这是杀鸡儆猴,懂了吗?”
徐若溪看着李雪衣,“你太冷血了,他把你当哥哥一样,他对你比对寒风还亲近。”
李雪衣目光冰冷,“你以为我想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谋逆罪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你们好好考虑,早点交待,少受些罪。就算是为了年迈的老人,好好想想吧,您们的时间不多了。”说罢,李雪衣便离开了。
徐若溪绑在刑架上,她看着徐顾西被扔弃在地上,虽然包扎了伤口,但昏迷不醒的样子,让她的泪水忍不住落下。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死?”徐家其中的一人开口道。
“你说,我们死在什么地方呢?”另外一人问道。
众人都陷入沉思。
“这样死去,岂不是很憋屈?”徐若溪开口道。“要是活下去,要不要报仇?”
大家都没有说话,徐家人对于现状并不感到悲哀,仇恨,但憋屈是真的有。
“我想做个饱死鬼。”
“我想换件衣服。”
“我想沐浴。”
......
“我想喝酒。”
“我想......”
“我想睡一觉。”
“我想吃肉。”
“我想退亲。”
......
“我想......”
“我想......”
“我想....…”
......
“我想......”稚嫩的孩童声音响起,他的声音有些微弱,他正在发热。
“小雀,你没事吧?”
“只只还在笼子里…我想回去加食。”小雀闭着眼睛,想着他的鸟。“要是有好心人能看到就好了。”
“小雀…”
“爹爹…娘亲…”小雀喃喃的念叨着。“我好难受
……呜呜呜.........“小雀怕再被打,哭得很小声。“我想回家......呜呜呜.....”
“好,我们回家。“杜若溪的声音温柔无比,充满了宠溺。“小雀乖,睡一觉后就回家了。”
“好。”
......
徐若溪轻声细语哼着入眠的曲。
“小雀。”过了会,有人低声叫道。
“睡了啊,睡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