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与诗》蛋挞猪猪

19、红球鞋

　　林杏雨反射性回复他:什么?
　　视线却停留在上一次对话的时间，1月28日。
　　他发了句:生日快乐，林同学。
　　但她没有回。
　　为什么呢?林杏雨皱眉，抓住回忆开始叩问。
　　其实没有什么可回忆的，2018年1月28日，她早已在心中与程霂风划上了等号。
　　程霂风答应她的盛夏之约，程霂风跟她聊起的海子的诗——
　　“你来了，一只绿色的月亮，掉进我年轻的船舱。”
　　她在不知名的快乐中痴痴地笑，在她和他的世界，善良地在诗上起舞。
　　想到那首诗，林杏雨又笑了，眉眼也舒展开来。
　　直到手机屏幕暗了又亮起来，映在墙上，将林杏雨的影子拉长。她才猛得回神，发现只是微博推送的消息。
　　林杏雨换了个姿势身躺着，继续回想自己为什么没回复李元翊。
　　她没看见。最后她得出了结论。虽然她仍怀疑自己其实看到了这条消息，只是程霂风的消息又来了，打断了正要回复的她。
　　林杏雨的脑海中又莫名其妙滚动起梦中的问题:李元翊和程霂风掉
　　进水里先救哪个?
　　这个问题太神精病了。
　　忠犬李尔王:算了，不跟小孩说大人的话。
　　隔了很久李元翊才又回复。林杏雨挑了挑眉，反倒来了兴趣。
　　浅浅浅月:你可以试着翻译成儿语。
　　忠犬李尔王：……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浅浅浅月：其实我也有话要说。
　　忠李尔王：算了，不想听。
　　居然没上钩。
　　过了一会儿李元翊的消息又发过来——
　　我和胡七月在一起了。
　　林杏雨发誓她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像是孤独电影的独白，有点索然无味的意味。
　　胡七月?
　　林杏雨在“你什么眼光?”“谁是胡七月?”“为什么要和胡七月在一起?”以及“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中徘徊了一阵，最终只回了句:您开心就好。
　　毕竟装做记不得胡七月实在太虚伪，质疑他又显得没有立场。
　　林杏雨盯着李元翊的头像，文字情怀又开始在空气中泛滥。
　　像是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任凭叙事者如何渲染造做，我都毫无感想。
　　说无感也不对，我将另一个人代入了这个故事，想像着他在述说与我无关的爱情。我的心怅然，意识凝成了冰。
　　我像是一只小狗在雨中哀哀地哭。
　　小一点的时候林杏雨总以为自己终有一天是会和李元翊在一起的，没有线索，却骂信。
　　此刻他却走上了岔道。
　　只是林杏雨不知道，是他走岔了路还是她迷了途?
　　明明该难过的，怎么就波澜不惊了呢?她本该肆意地哭，用他们之间最直白的文字，写:为什么?但她怎么可以用曲折隐忍的诗意去谈另一件事?

　　小插曲之后，生活再次平稳前进。
　　林杏雨悠哉悠哉地当着班级第二，离高三还有小半年时间，班上还没有一点紧张的氛围，其乐融融。
　　林杏雨也没有和陈民能竞争第一的想法。
　　她的生活比他丰富得多，她不愿放弃丰饶的娱乐生活去换一纸空白的人生。
　　后来她才道，自己太羡慕陈民能。因为她早已做不到那种心无旁骛，她也没有信心可以争过陈民能。
　　她所谓的丰饶才是真的贫瘠。
　　那五颜六色的人生是她素未谋面的青春。

　　生活却被一双红球鞋砸出一条裂缝，像在一片晴空中切开一条深深的口，撕扯着柔云、微风。
　　周三的时候一下早读柳滟笙和薛樱妍就围在林杏雨的桌边，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怎么?”林杏雨眉眼间还有睡意的余温。
　　柳滟笙和薛樱妍交换了一下眼神，柳滟笙开口了:“今天早上程霂风去食堂等一个女生买早饭……”她转头求证，“是他吧?”
　　“是他是他，”薛樱妍补充，“然后他们一起进了逸夫楼，还有说有笑的
　　睡意瞬间没了。
　　程霂风，等，女生，说笑。几个关键词开始在林杏雨面前循环，她有点佩服自己的概括能力。
　　她这才感觉到书中写的“血液涌上喉头”是真的，现在她的喉咙就很痛。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诗意在嘲讽她的卑微。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她求之不得，却还在自欺欺人的娱乐。
　　他本意不是沉默，他本意不是沉默。
　　“那个女生什么样子?”林杏雨问，表情是她惯用的惊讶中带着无所谓的笑意，只是这次的伪装让她嘴角泛酸。
　　“记不清了……好像扎着马尾，穿的不是校裤……对了，她穿了一双红色的球鞋。”
　　“不是马尾，她把头发盘起来了。”薛樱妍纠正。
　　细碎的回忆汹涌而至。
　　初夏的夜晚他帮女生把箱子搬回寝室;校刊上他写下的情诗;采访中
　　他笑意澹澹地说另一个女孩于他是“甜蜜的忧愁”……
　　会是“红球鞋”吗?
　　或许从那时起林杏雨就已经有预感，又或许更早——他并不是她认知中的少年。
　　但他又会适时用诗意的沉默打消她的猜测，礼貌而庄重。
　　所以她不愿去信，去想。
　　“红球鞋，今天跑操的时候我一定要找到她。”最后她说。

　　可是最终她也没能找到红球鞋。
　　十七班有好几个女生穿了红色的鞋子，还有偏粉的红、偏橘的红……林杏雨站在主席台上被风吹得眼中都带了雾气，可还是什么也发现不了。
　　而且周乐瑶不在，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穿了红球鞋?
　　林杏雨开始为程霂风找借口。
　　杏雨:其实和同学一起吃早饭也很正常对吧?
　　浅月:可是一个走读生是不会去食堂吃早饭的，而且他也没吃，他只是在等别人。
　　杏雨:浅月请你闭嘴。
　　幸运的是之后再也没在程霂风的身边出现过”红球鞋”。
　　林杏雨看见他的时候他依旧多数时候和楚千默一起，或者一个人走。
　　她也有一次碰到周乐瑶一个人去食堂。
　　或许只是巧合，她不断对自己说。
　　自习课发呆时却不由自主地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红球鞋”。
　　“红球鞋?”
　　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林杏雨瞪大了眼回头，后桌的闵思思将目光从
　　她的草稿纸转向她，冲她非常温柔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一抬头就看见了。”
　　林杏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呃，走神了。”
　　过了几秒钟，林杏雨看闵思思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而自己保持着转头的姿势。
　　有点尴尬，她和闵思思还不是很熟。顿了又一秒，林杏雨伸手指了指闵思思的笔记本:“这个真好看。”
　　非常勉强的“破冰行动”，闵思思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哦，对，我也一就就相中了。
　　没辙了，对话又断了。林杏雨在心中叹了口气，正准备回转头的时候，闵思思开口了:“杏雨，你还记得声乐决赛那天吗?”
　　林杏雨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都转过去:“噢，当然，怎么?”
　　“那你记得我旁边坐的那个男生么?”闵思思生怕林杏雨记不起来，赶忙道:“一直在写蓝皮的那个，写完数学写化学……”
　　没印象了，毕竟当时林杏雨思绪已扭成麻。但她还是说:“有一点……”
　　闵思思又温和地笑了:“那个人也喜欢穿红球鞋。”
　　“所以那个人是谁?……我是说他是哪个班的?你认识他?”
　　“高三六班的吧好像，不过不知道他叫什么，“闵思思偏了偏头，有点羞赧地笑了，“那个男生很好看。”
　　闵思思平时一副文静优雅的样子，此时评价一个男生好帅，有种神仙下凡的感觉。
　　林杏雨问:“有照片没?”
　　闵思思摇头:“没有……不过下次碰到了我指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