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沁安

86、死囚的托付

　　粼光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和永逍很相似的男子，等那男子一转过身来，还真将她吓了一大跳，那人样貌滑稽逗趣，像只猴子，只怕背影酷似大名鼎鼎的逍遥公子，就是这人一生最值得自豪的事。

　　她太思念他了，城里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烟花璀璨，天灯高挂，若是这美妙的夜色美景能和他同享那该多好。

　　其他人携手相伴，只她形单影只，于是，那些人嘻哈大笑就变得格外辣眼刺耳，粼光一个人回了孚尹庄，庄子中异常安静，大部分人都出去玩了，只一两个留下守庄子的。

　　一阵幽谧悦耳却又孤单凄冷的箫曲传入耳中，粼光循着箫声，看到屏风坐在正屋外的台阶上，一身白衣，裙裾铺洒，长发坠地，月色朦胧，她的侧影凄迷而又美丽。

　　屏风的手上没有箫，她的嘴巴在动，像是吹口哨一般发出声响，又像是在唱歌，于是，悠远的箫曲就弥漫在了月光照耀的庭院中。

　　她发现了粼光，是粼光有意让她发现的，粼光向她走来，坐在台阶上，至少这一刻，她的心意和屏风是相通的。

　　“回去卢伴飞身边吧。”

　　“嗯。”屏风点了点头。

　　“你走之前，我还是想要问你，卢梦飞真的不是你杀的吗？”

　　“不是。”

　　她们又坐了一会儿，等外出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时，那欢快的脚步声迫得屏风立即躲进了她的“安乐小屋”。

　　第二日，在征得无咎的同意后，荣儿和绿玉将屏风送去了卢家。

　　“这算不算实现了第一个妖精的愿望呢？”无咎问，他又感叹了一声，他多希望美貌的屏风小妖能够留下长伴他的左右。

　　“算。”粼光回答。

　　华儿禀报说，王捕头请粼光去城守衙一趟。

　　无咎皱着眉说，“夫人犯了何案？”

　　粼光说：“我规行矩步，安守本分，犯了什么案，我怎么不知道。”

　　华儿说：“这样的，前儿个，夫人不是去了城守衙的大狱一趟么，事儿在牢房里传开了，女牢中有个人想要见夫人。”

　　粼光说：“是曲项姑娘。”

　　华儿道：“正是，她说想跟您谈谈卢梦飞一案。”

　　“那快走，晏舟跟我去吧。”

　　无咎道：“华儿，你也跟上，一起去。”

　　曲项只想单独见粼光，她对粼光仍旧充满了恨意，毕竟粼光揭穿了她杀人凶手的真面目，她还十分嫉妒她，嫉妒她能成为无咎的夫人，嫉妒她身份高贵，嫉妒她今后能享尽荣华，而她只是一名乐者，说得不好听，她只不过区区一个歌女，地位低贱，身不由己，为了找条活路，对每一位听客看官都只能笑脸逢迎。

　　“曲项姑娘找我何事？”

　　粼光直面她的憎恨，事到如今，她没有一丝悔改，至少，她没有让粼光看到脸上的任何一丝悔意，她有的，只是无穷的憎恨。

　　“卢梦飞死那日，我也去过卢家，我能提供你线索，助你找到真凶。”

　　“找真凶是城守衙的事，与我何干？你要提供线索，也该找王捕头才是，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事，我想，你找错人了。”

　　粼光甩手要走，曲项叫道：“少主夫人请留步。”

　　“若不是无咎公子挑逗在先，我也并不会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可他不止对我有意，对阿珏也多番言语调弄，我和阿珏涉世未深，一经男子软语温存，便将芳心暗许，于是，我和阿珏从好姐妹变成了大仇人。若无咎公子不那样轻佻，我也不会杀死阿珏，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事后，他能逃脱罪责，我和阿珏，却要背负无尽的痛楚。”

　　“你犯的是死罪，罪无可恕，事到如今，还想要什么？”

　　“曲项家中有一位祖母，垂垂老矣，不能自理，祖母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如今，我劬劳未报，犯下重罪，却只剩她老无所依，我真是逆天不孝，还请夫人能帮曲项一个忙，请您代为照顾我的可怜的祖母，让她安详地走过最后的日子。”

　　曲项朝粼光磕头，哭诉着祈求，“请夫人帮这个忙。”

　　粼光连忙扶起她，她身上有镣铐，坐在了杂草堆上，“我答应你，我帮你照顾你祖母，你告诉我地址，我出去后，立即派人将她接来孚尹庄亲自照顾。”

　　“多谢夫人。”曲项又要拜倒，粼光立即阻止她，掏出手绢替她拭泪，问：“我指证了你，你却要我帮你照顾老祖母，为何会信任我？”

　　“也许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你可以被信任。”

　　“那你给我说说卢梦飞被杀那日的情形。”

　　“我和卢梦飞也是因为音律结交，除了音乐，我们没其他的关系。”

　　粼光点头，表示完全相信曲项所说的话。

　　“那日，我去卢家有些晚了，本来我是拿着琵琶想和他讨论下一首演出的曲子，卢家那时很窘迫，下人里只有一个丫鬟，一个管家，我进了他堂屋，只看到他胸口上插了一把刀，好像是削水果用的，他左手臂上也留着血。我很怕血，随身带着止血散，他那时还有气，骂骂咧咧的，指着屏风骂妖怪，地上有散落的水果，还有一颗踩烂的红李子。我把止血散递给他，问他出了何事。他说屏风妖怪跑出来骂他，又说他兄弟也来骂他，我只当他神志不清，因为他曾经说过屏风是他的兄弟，我也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情绪很激动，一直指着屏风骂，我问他胸口怎么有把刀，他说踩滑了，倒大霉，不小心被刀插着了。他让我有些害怕，我借口说替他找大夫，就溜了。从此之后，我就同他断了关系。他平日里酷爱音律，叹气乐曲来滔滔不绝，他是一个对音乐十分热爱的人，可我没想到，他那样奇怪，也那样凶，于是决定不再和他往来。”

　　“多谢你，曲项姑娘。”

　　粼光起身要走，又被曲项拽住了袖子，“你放心，我答应照顾你祖母，一定说到做到，绝不反口。”

　　“多谢少夫人。”曲项看着粼光的背影，望向灰蒙蒙的牢房顶，捏紧了拳头，“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曲项突然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