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炼雨刀》容华若桃李

4、带小姑娘逛街

　　辽东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还是很冷的，顾雨坐在床上和春糖拍着手掌玩，闺房中间摆了一个火盆，里面放着上好的银碳，一丝烟都没有，整个房间暖烘烘的。
　　顾铭从军营回来就来看他闺女，站在门外，听小丫头还没睡：“小雨，不早了，赶紧睡觉。”
　　顾雨一听到爹爹的声音，高兴得跳下床，顾铭听到小姑娘脚步声，赶紧制止她：“别出来，外面冷，爹爹没事。”
　　哦，小姑娘听到他说没事，也就放下心来，声音脆脆地说：“爹爹，你也赶紧休息，别睡太晚了。”
　　顾铭“嗯”了一声，看到房间的烛火熄灭了，才转身回去。
　　天刚亮，顾铭就在院里练着刀法，沈炼从外面走进来，拱手道：“师叔。”
　　顾铭缓缓地把刀收好，撩起袖子擦汗珠，随意得坐在台阶上：“坐吧。”
　　沈炼来了快三个月了，边关民风淳朴，敦厚善良的边关人做事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从不把一己私利放在心上。
　　刚开始的时候他很不习惯，渐渐得被他们直爽所吸引，也慢慢的融合了进来，也随意得坐在石阶上。
　　顾铭擦着刀问：“你来边关还适应吧？”
　　沈炼“嗯”了一声，目光盯着东方的太阳一点一点的从云层里出来。
　　顾铭一边擦刀一边问：“监军大人的事你听说了吧？说说你的看法。”
　　监军大人来自京城，他也来自京城，想必京城里的局势，他应该很清楚，想想听他怎么说。
　　沈炼沉默了半晌，说道：“文人做官还行，到了边关就需要历练一下，视察军情，才能下评断。”
　　顾铭轻笑了一声，不愧是从京城出来的人，说话面面俱到，这下他就放心了，生怕他跟个二愣子一样，横冲直撞，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混庙堂要靠谋略和手段：闯江湖要看个人武力值：行军打仗需得随机应变，才能绝处逢生：纸上谈兵只会害死人。”
　　沈炼心中一震，他以为他只会打仗，没想到懂这么多，想到他刚才说的话，恨不得再把它们咽回去，顿时羞恼不已。
　　“走吧，去吃饭，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后半年就没有了。”顾铭拿着刀一脸笑呵呵的样子。
　　沈炼低垂着头跟在后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丢死人了。
　　沈炼吃完饭溜达到小姑娘的院子里，就看见她在喂那只小猫吃东西。
　　顾雨看见他甜甜地笑着喊：“沈炼。”
　　他一脸清冷地走进来，坐在她身边。
　　小姑娘看他来了半天也不说话，好奇地问：“沈炼，你今天休沐？”
　　他点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圆黑眼珠像两颗黑棋子，嵌在两个小石坑儿里，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穿着一身浅色藕荷的袄裙，整个人在阳光下极柔美又清雅。
　　小姑娘拽着他的手晃着：“沈炼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她好久都没有出去玩了，今天他刚好在家休沐，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原来是要他带她出去玩，听着她软绵绵的小奶音，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勾起一抹笑意点点头。
　　太好了，小姑娘乐的跳着脚，伸着胳膊，略歪着头，眨着笑盈盈的眼睛：“你抱我。”
　　又偷懒，每次不想走路就让他抱，瞥了她一眼把她抱起来，小姑娘勾着他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这是给你的奖励，喜欢吗？”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还带着一丝奶香味，深沉的眸子里浮起几分散漫的笑，清冷地说：“喜欢，只许亲我一个，不许亲任何人。”
　　她的相貌极为清丽，额头光洁，边缘处还有一圈毛茸茸的碎发，在清丽当中多增加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柔软，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她的骨相要比寻常人优越许多，鼻梁高而挺，下颌线像是一笔绘成，整张脸上见不到一丝多余的赘肉。
　　哎，小小年纪都长得这么好看，长大了还怎么得了，头疼地摇摇头，看来要加倍得练武功，才能保护好她。
　　小姑娘咬着手指，萌萌地问：“爹爹也不可以吗？”
　　沈炼捏着她白嫩嫩的小脸，故意沉着脸说：“不可以，我是你的夫君，你要听我的。”
　　一想到小丫头要亲师叔，心里就冒着火，就算是她的父亲也不行，这丫头是他的。
　　“好吧。”小姑娘翘着小嘴答应了下来，扯着嗓子喊：“春糖，快出来，沈炼要带我们去逛街。”
　　“来了，姑娘。”春糖一听到要出去逛街，立马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就跑了出来。
　　沈炼带着她们二人逛着街，顾雨手里拿着糖人砸吧着嘴吃着，春糖的嘴也没闲着，主仆二人都吃的津津有味。
　　倒春寒的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小姑娘生的白净，脸和鼻尖刮得通红通红的，嘴边还沾着糖渣，明亮的眼睛还在四处张望，哪有好吃的。
　　“沈炼。”
　　身后传来一个男声唤着他，抱着小姑娘转过身去，原来是杨毅和林庚。
　　小姑娘吃着糖人含糊不清地说：“杨毅哥哥，林庚哥哥，你们也逛街？”
　　小姑娘的声音太甜了，再加上她软萌的脸，杨毅忍不住想要摸摸她，沈炼抬手一挡，深沉的目光望着他。
　　杨毅撇撇嘴，悻悻地放下手。
　　看他那霸道样，林庚笑着说：“小雨，你蓉蓉姐最近没找你玩？”
　　“没有，晓南说她在备嫁，都司伯伯不让她出门。”顾雨吃完糖人，掏出手绢擦着手。
　　“哎，你们一个个都有媳妇了，就剩我孤家寡人。”杨毅唉声叹气的。
　　林庚听到蓉蓉在备嫁，心里的喜悦溢出眼眶，打趣着他：“你长得也不差，让姑姑给你找一个。”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么冷的天，我们去喝酒。”杨毅搓着手说。
　　沈炼也爽快的点点头，带着主仆二人跟在他们后面。
　　进了一间酒楼，沈炼把小姑娘放到身边的椅子上，让她和春糖玩，杨毅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就开始闲聊起来。
　　小姑娘呆不住，就趴到窗户边往下看，春糖在身边看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栽下去。
　　杨毅瞅了一眼小姑娘，冲沈炼笑道：“小雨才七岁，你守得住？”
　　林庚正喝着酒，听到他的话，被呛得直咳嗽。
　　军营里的人都是大老粗，说话口无遮拦的，杨毅算是好的了，说话没有那么露骨。
　　沈炼瞥了一眼小姑娘，喝了一口酒，知道他什么意思，给他一个清冷的眼神：“我愿意。”
　　二人听到他的话，都点点头，知道他的性格，言出必行，也替小雨放下心来，毕竟小姑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就跟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怎能不替她担忧。
　　顾雨踩在椅子上，伸着脑袋往外看，突然看见熟悉的人，挥着小手，脆生生地喊：“蓉姐姐，蓉姐姐。”
　　楼下的红衣女子抬头一看，也挥着手应着：“小雨。”提着裙摆往他们所在的酒楼来。
　　林庚听到小雨喊蓉蓉，连忙跑到窗户边往下看，只见他的未婚妻王蓉带着她的侍女往他们的酒楼来。
　　很快王蓉和她的侍女就上来了，微微一福身，一把抱起小雨，高兴地说：“小雨，我想死你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憋死我了。”
　　双手揉搓着她的脸，这丫头的脸太软了，像绸缎一样柔软顺滑，摸着不撒手。
　　沈炼清冷的眸子一沉再沉，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抱过小丫头，看到她脸红红的，阴恻恻地瞪着她。
　　王蓉心虚地往林庚身边挪了挪，这丫头有主了，不能随便摸了，撇了撇嘴，哼哧着。
　　林庚连忙打着哈哈：“蓉蓉，大人肯放你出来了？”
　　王蓉往后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说：“我是偷溜出来的，你们要给我保密。”说完又看着小姑娘，乐呵呵得逗着她：“小雨，有没有想姐姐呀？”
　　小姑娘乖巧地回答：“想。”
　　“真乖。”说着伸手就想摸摸小姑娘，沈炼抱着小雨一躲，她翻着白眼：“小气鬼。”
　　春糖和晓南在窗户边一块嘀咕着。
　　几人在酒楼一直聊到天黑，才出来，路过一座花楼，一阵香气扑鼻而来，顾雨吸了吸：“沈炼这里面好香，我们进去看看。”
　　小姑娘伸着脖子往里看，里面五颜六色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在跳着舞。
　　沈炼遮住她的眼睛，把她的头按在颈窝里，不让她看。
　　王蓉拉着林庚就往里面进，她怕啥，她是辽东都司之女，谁敢惹她，不想活了。
　　她今天刚好穿的是男装，就更不怕了，一想到马上就要嫁人了，就更要进去好好玩一玩，以后出来就没那么自由了。
　　小姑娘拉下他的手，看到蓉姐姐进去了，抱着他的脖子央求道：“沈炼，我们也进去好不好？”
　　沈炼看他们都进去，只好也抱着小姑娘跟进去，王蓉要了一个雅间，几人都坐在一起听曲。
　　小顾雨今天吃多了，有点想如厕，在沈炼耳边小声说：“我想方便。”
　　沈炼给他们交代了几句，便抱着小姑娘去方便，他在外面等着她，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看他气度不凡，便上前来搭讪：“公子。”说着手便不规矩想要碰他。
　　他一躲，声音十分清冷，像是三九天里的河水：“走开。”
　　要不是小姑娘闹着要来，他才不会踏足这里，朝里面喊道：“小雨，好了没？”
　　没听见回话，一掀帘子，里面空空如也，心便慌了，赶紧回头找。
　　那女子见他只是呵斥着她，眼里并没有厌恶感，又看他着急的模样，好心给他指着不远处的门边：“在那。”
　　小顾雨在方便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哭，出来又看到他在和漂亮姐姐说着话，就顺着那哭声跑过去，趴在门缝上往里瞅着。
　　沈炼赶紧跑过去，就听到里面暧昧的声音，一把将她抱起来，捂住她的眼，沉着脸说：“不要乱跑。”
　　刚才没看到她人，吓死他了，这可是青楼，是女子的噩梦之地，路过那女子旁边，清冷地说：“多谢。”
　　那女子看他如珍如宝得抱着那小姑娘，眼里露着艳羡，随后又嗤嗤地笑了，转身就走了。
　　沈炼抱着她进到他们的房间里，小顾雨揪着他的衣服，翘着小嘴：“沈炼，我看到那个房里有个男的一直在欺负小姐姐，那个小姐姐都哭了，他还在欺负她，你快去救救她。”
　　小手推着沈炼让她去救那个受欺负的小姐姐。
　　沈炼则是头疼的样子，一不留神让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后悔带她进来了。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都憋着脸笑，杨毅则笑的趴在桌子上，肩膀抖个不停。
　　沈炼阴沉着脸，抱着她就走，小顾雨看她要走，着急得说：“沈炼，你快去救那个小姐姐，不然她就被欺负死了。”
　　小祖宗，你快别说了，没看见某人都想杀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嘴。”眸光凶狠地瞪着她。
　　小顾雨乖乖地闭了嘴，趴在他的颈窝里，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沈炼凶她，好吓人，想要把她吃了似的。
　　身后几人知道他生气了，心虚得跟在他身后出了花楼，沈炼转过身，他们几人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只听他说道：“我带小雨回去了，你们请自便。”
　　王蓉看着他远走的背影，拍拍胸口：“他一直都这样吗？冷冰冰的？”
　　“嗯，你以后也不许来这种地方了，知道吗？”林庚拉着她的手，叮嘱着她。
　　王蓉甩着他的手，温柔地说：“我是看你们都在，才想进来看看的。”看他又瞪着她，只好举着手保证道：“你放心，我以后都不来了。”
　　见她答应了，看夜色也深了下来，摸摸她的头发，温和地说：“我送你回去。”
　　杨毅在后面翻着白眼，一个个拖家带口的，就欺负他没媳妇，明天我就让母亲给我找一个。
　　夜里的冷风缓缓吹来，小顾雨冷的直往他怀里钻，沈炼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把身上褙子给她包住。
　　小顾雨恹恹的看着街两边的灯火，没一会就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回到家里，他轻轻的把她放到床上，接过春糖递过来的帕子给她擦着手，望着她安静的睡颜，他眼中噙着笑，带着些许温柔的亮意，小丫头在睡梦中嘀咕了一句：“沈炼，就知道凶我。”翻了个身朝里面睡去。
　　春糖看他嘴角噙着笑，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姑娘，烛火的光晕刚好照在他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清冷疏离之感，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沈炼给她盖好被子，交代了春糖几句，转身就走出房间，就看到师叔在外面等他。
　　二人并排走着，顾铭背着手：“下个月你俩成亲。”
　　沈炼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听到师叔说：“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沈炼望着月色淡淡应着，他求之不得呢。
　　顾铭轻轻地闭上眼，又睁开，平静地说：“小雨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护她周全。”
　　他用一种发誓的语气说：“师叔，你放心，我定爱她如命，不离不弃！”
　　听到他这句话，他就放心了，顾铭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眼神幽幽地看着远方出神：“如果我战死沙场，你就带着小雨回京城吧，辽东怕是会失守，到时候就是鞑子的地盘了。”
　　朝廷里克扣军粮，军饷也越来越少了，真的是腹背受敌。
　　他沉默了半晌，眼神炯炯有神地说：“我们是大明的人，死也是大明鬼。”
　　“是。”沈炼郑重地回答，民族大义才是最重要的，这点他还是知道的，不管这天下如何变，也是他们汉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