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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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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三,对七,对二,要不起——
又来!时间轮回吗?!
陈书礼睁眼,小动了一下,差点没摔下去,带着头顶的玻璃瓶晃了晃。
老头坐在旁边,闻声抽空看了陈书礼一眼,又看看玻璃瓶,撇过头继续自己的斗地主。
白炽灯管两头有些焦黄,发出嚓嚓声,照得墙面的陈年印记无所遁寻,红棕木质靠椅尽可能摆放紧密,将这间60平的房间利用得一点也不浪费。
陈书礼抬眼看了墙上的钟,将近十点半了。
整个房间里就对面还坐着一位抱着孩子的女人,孩子脑门插着针,针管碗延向上,和自己一样,也是在挂水。
陈书礼看了看头顶的半瓶药,内心叹了口气,人都昏倒了,居然还要坐着挂水……
陈书礼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只是伸了伸胳膊,就带着玻璃瓶在铁杆子上撞得叮叮响。
“你他妈就不能消停会儿。”一个含糊的声音吼道。
旁边一直滋溜呼哈吃泡面的竟然是那个唐姓警察,刚还吐槽谁这么没素质,在病人输液区吃东西,还是这种味儿大的。
“唐所,人醒了那我走了啊。”老头收起手机,作势起立。
唐盛没回应,起身耷拉着人字拖,哐的一声,连汤带碗全扔进垃圾桶。垃圾分类啊兄弟。
唐盛居高临下站着,说:“你离他近,送送吧,免得这小子大晚上又出去惹事,最近稍微看着点。”
“也不是不行,只是……”
“钱我付过了,你再等他输完吧,估计还要一二十分钟,我得回去管饭了。”
唐盛从他已经干了的长裤口袋里掏了张纸出来,丢进陈书礼怀里。
“53.2,你就是捡瓶子卖都要还我。”
说完人字拖啪嗒啪嗒走了,从背影看指不定谁更像混混。
这个地方的警察是上岗就发拖鞋吗?
陈书礼捏起怀里的收据,这原来都不是医院,只是间普通诊所,葡萄糖+维生素B1,哪里需要53.2?
陈书礼将手稍稍移开,一脚抬起,翘了个二郎腿,将输液管夹在了两腿之间,一手撕开手背的十字布胶带,拇指摁压好,两腿夹紧,双手施力,针头从血管里退出,滴滴哒哒将26.6流在地上。
摁着针口,陈书礼起身。
老警察闻声抬头,脸上一惊,当即吼道:“顾东东,谁让你拔了!”
我不是顾东东。很想这么说,但是毫无意义。
“我好了,不想输了。”
“钱都花了,你就不能让它流干净吗?你说你,行吧,我还懒得在这守你呢,走走走,赶紧走,送你回去。”
“回哪?”
“回家啊还能回哪?唐所说得没错,你又想到处野是吧,真是欠收拾。”
“好,麻烦了。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哈?”
“叔?”
“我和你奶奶一辈儿的!”
“爷爷?”
“平时见人你眼皮都懒得抬,今天太阳打西边儿了?”
“这样啊……”维护好顾东东的人设。
“叫我柳爷。”
“柳爷。”
柳爷收起手机起身,诧异地看着陈书礼,几乎两步一回头。
输液室外面连着外诊间,两面墙贴立着玻璃陈柜,打眼看都是些常规药,非处方居多,陈书礼跟在柳爷身后,一家人齐刷刷抬头打了招呼,“柳爷走了啊。”“柳爷再见。”
“嗯嗯你们吃你们的。”
难怪唐所在里面吃泡面,这家诊所一家四口就在瓶瓶罐罐中吃饭,也不知道刚输进去的葡萄糖有没有过期。
走出门去,柳爷人挺利索的,很快夸上他的坐骑。
一辆带蓬的三轮儿。
“上来啊。”
陈书礼打开门上去。
这都不是常规的三轮儿,自己瞎改的吧,比电视上的黄包车还小,座椅只够一人,带门带窗全封闭,学名三蹦子,要是换唐所那种大高个得折着才能塞进来,都不用,只要换成他本体陈书礼……
顾东东估计也就一米七五,一米七五的不良少年即将回家。
三蹦子动了,声音贼大,这么个破铜烂铁,竟然还带换挡。
柳爷像是当赛车在开,虽然速度也就四五十,但每次换挡动作都花里胡哨,转个弯儿非得自己生凹出惯性,左歪右倒的,陈书礼看笑了。
诊所出来应该还是居民区,街道发灰,路灯间隔很远,飞蛾在黄灯下打转,两道的树枯瘦矮小,像是应付检查的临时作品,指不定是不是插了根枝丫,再用透明胶带绑几片叶子在混。
房子的楼层不高,楼面脏兮兮的,多数没有阳台,田字格窗两头扯绳晾衣,花花绿绿一片。
出了密集的居民区,时不时就有声音更响、速度更快的摩托车从三轮儿旁喧嚣而过,以宋体为主的各式招牌挂在一间间不足十平的商铺顶头,烧烤摊占到街上,宵夜真是在任何地方都有市场。
前面是一处亮堂地方,灯光配色隔远看像是放大版的红绿灯,劣质音响里吼出不知从哪搜刮出来的烂歌,门口男男女女站着蹲着,吞云吐雾,穿的很野。
三轮经过时,吸引了一波口哨。陈书礼隔着玻璃看着一张张亢奋不眠的脸,想说前车之鉴,同志们千万不要熬夜。
跑了半小时左右,三轮儿停在一栋白色小楼前。
独栋,二层,一楼两道银灰卷闸门,一道门里或许有人,光从大门上嵌着的小门缝里透出。
“下去。”柳爷双手还握在把手上,等了片刻,见陈书礼不动,费力地扭腰过来,迫不及待将门打开。
陈书礼刚双脚沾地,还没道谢,三轮儿已经轰隆一声,应该听不到什么了。
“谢谢柳爷。”
陈书礼吹着燥热的夜风,感觉自己像根裹满蛋液面粉的排骨,滋啦一声丢锅,就脆脆地碎了。
怎么样都得先找个容身的地方,作为顾东东而言,回家自是最好的选择,而作为陈书礼,也需先休整再从长计议。
陈书礼走向前敲门,一拳下去动静很大,一整面卷闸门被拍得哐哐响。
门开了,灯光满满照在陈书礼脸上,来人有些瘦,看起来60上下,是顾东东奶奶吧。
“奶奶。”陈书礼叫了一声。
奶奶没应声,神情犹豫地看着陈书礼,人堵在门口,似乎没有让陈书礼进去的意思。
隔了一会,奶奶问:“饿了吗?”
陈书礼想还真是,而且不是一般的饿,难怪刚才看人吃泡面那么烦躁又向往。
“嗯,饿了。”
“炒饭吃吗?晚上没做新鲜的,你要是不急我给你煮个粥。”奶奶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炒饭就行。”
“好好,进来吧。”
屋里用塑料硬板隔成几个区间,做饭吃饭的工具和一堆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旁边一个单人床上,堆着很多大花布鞋,木头玻璃立柜里也是布鞋,长板凳上还堆有五颜六色的布匹。
手工布鞋?
陈书礼在桌前坐下,打量四周,心想自己今晚睡在哪?
塑料板背面的空间应该隔不出两间卧室,是那张堆满鞋的单人床吗?那一会儿吃完饭挪一挪。
陈书礼观察着,又在顾东东前面加了新的定语,一个与奶奶相依为命的不良少年。
炒饭很快端了上来,酱油放得有点多,都看不出里面是韭黄鸡蛋,用勺子挖了个底,下面一层厚厚的油像是汤底一般,这种做法在家里肯定是不被允许的,老妈不管家务事,作为医生的老爸只重营养,不管味道,家里面几乎没什么调料品。
“好吃。”陈书礼扒饭。
奶奶似乎很高兴,手在围裙上搓了搓,起身走近隔间,出来时手上拿了顶黑色鸭舌帽。
“洗干净了,手套还没干,我放在楼上晒,你明天早一点拿。”
“谢谢奶奶。”
陈书礼接过东西,把帽子扣在头上,想到警察电脑上顾东东的寸照,头发原来是帽子压塌的。
“奶奶,我晚上睡那吗?”陈书礼指了指单人小床。
“你和西西吵架了?”
西西?
“没有。”
“那是床坏了吗?”
“我的床……”陈书礼脑子一转,隔壁楼上二选一,“我钥匙找不到了。”
“丢了啊,你再找找,不行我明天去给你配一把。”
奶奶在围裙里掏出一串钥匙,正在抠钥匙圈,似乎是想取一把顾东东房间的,想想又一串递给了陈书礼,说:“你明天上学时候顺便送下来。”
“好的奶奶。”
楼梯在楼房侧面,车经过时,车灯照出墙上一个大大的拆,独栋的四周还有些残砖断壁,不远处停着一辆黄色的挖土机。
铁质的楼梯贴墙而建,应该是楼拆了一半后应急挂上的,每一脚都能看清脚下,踩上去又晃又响。
门里有电视的声音,陈书礼试着敲了下门,等了片刻没反应,钥匙一转,推门,沙发上的女人抱着抱枕,听到动静后眼睛从电视上移过来,与陈书礼对视一眼,又冷漠地撇开。
呃……陈书礼的招呼被堵在了喉咙,他顺应氛围低头走过客厅,在路过洪世贤和艾利吵架的画面时加快速度。
三间卧房,一间门上黑色马克笔写着三个字:顾西西。
这什么懒惰爹妈起名法。
而另一间明显是大主卧,还剩一间。
陈书礼手在门把上拧了拧,还真是关着的,这家人自我意识好强,捏着奶奶刚才想取下的那把钥匙,陈书礼打开门。
房间里没什么特别,床,衣柜,桌椅,书,台灯,是一个学生最基本的配置。
陈书礼走近书桌,透明塑料桌布下压着课程表,草草看一眼,文科。
再看一眼码得齐整的教科书,草,高三上学期。
陈书礼赶紧完成一系列脱衣脱帽脱鞋动作,一个飞跃往床上倒去,背刚碰上床,立刻疼得他翻身,小幅调整了下姿势,得亏不认床。
先睡先睡先睡。
回血回血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