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二十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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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的时侯，窗外开始飘起了细雨。
闲暇无事，方辰便拖出琵琶来练轮指。
方辰轻哼着一段曲谱，看着雨水自屋檐下点滴下落，手上虽然一遍遍地重复着动作，倒也并不觉得单调。
弹了一会儿，手指渐呈酸涩之感。方辰一个力道没有拿稳，拇指一松劲，挑上去的动作过大，发出一道长长的败音。
“小王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了！没有想到令名妓流光所拜服的竟是这等靡靡之音！”一把戏谑的男声响起，听声音竟似是近在跟前。
方辰愕然停手，一把抓起琵琶挡在胸前，历声道：“谁！”
“唐突佳人，小王之过也！”一位风度翩翩的年青公子翩然立在方辰面前，雪白的锦衣上绣着紫荆花的边，眉目瞧起来倒是十分地端正秀气，似是极和善的样子。
竟然是他！
方辰皱皱眉头，缓缓放下琵琶：“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方小姐认得小王？”李迁毫不客气地寻了椅子自坐下，完全没有不请而入者应有的尴尬。
“有过一面之缘。”方辰垂下眼，暗恨自己的眼神表现得太过明显，教面前的人看出端倪。
“在上京？”虽是疑问，语气却是异常肯定。
“是。”方辰点头，心中开始猜估对方的来意。
“从前不知道，今日一见方知道何谓国色天香，也难怪------------”李迁打量着方辰，啧啧赞叹道：“却不知小王的哪位至交有幸，能独得方小姐青睐呢？”
“王爷谬赞，小女愧不敢当！至于王爷的友人，哪里是小女区区蒲柳之姿能高攀得上的，请王爷切勿再取笑小女了！”
“方小姐若是蒲柳之姿，那这世间可当真没有美人了。”李迁托腮道：“世人谁不知六皇子眼光奇高，方小姐再自谦下去，可是要折了堂堂六皇子的面子了哦！”
“六皇子！”方辰呆了一呆，随即想到是谁了：“原来他竟是六皇子！”
“原来镕镕竟没有向方小姐你告诉他的真实身份么？”李迁玩味地笑笑“依他的个性，这般地郑重可当真是不多见呀！”
“王爷此来便是专为与小女议论这等事情的么？”
“方小姐现在这是在猜估本王的来意？”李迁微笑道：“之所以大清早前来相扰，只是想邀方小姐看场戏而已，不知方小姐可愿赏脸？”
“王爷安排的戏份定然精彩纷呈，只可惜小女生性粗鄙，怕是见不得大场面，没得会损了王爷的面子。”
“方小姐回绝得这样干脆，真是让小王伤心呀！”李迁吃吃笑道：“不瞒小姐说，此次邀请并非是小王的主意，邀请小姐的另有其人，小王不过是做个传话的中间人罢了。”
“小女生性不喜热闹，还是烦请王爷代小女回绝那位邀请小女的朋友吧。”
“如果可以，小王也想帮方小姐回绝。只可惜，小王的面子还不够大呀。”
方辰冷笑道：“小女这下可当真是好奇了，究竟是何人面子如此之大，竟连圣眷在身的安王都不敢得罪！”
“济州府衙。”李迁眨眼笑道：“有人告密说祁无商私通鬼族之人，而方小姐前段时日又与祁无商过从甚密，为避嫌疑，少不得要请方小姐走上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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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旧那么不大不小地下着，天色却是越发地晦暗了。
方辰坐在马车厢里，百无聊赖地一次次揭开帘子看向外面。
李迁含笑道：“小王是否可以把方小姐这番行为理解为‘心虚’呢？”
方辰转头，无所谓道：“王爷您说是便是了。”
“方小姐这样的回答还真是出乎小王的意料。”李迁微笑：“方才小王三番四次地相请，方小姐坚决不愿相允。却不知这会儿怎么又回答得这般痛快了呢？”
“王爷既然对小女的行事已有了定论，小女怎样回答想来都应是无济于事了吧。”方辰淡淡道。
“听方小姐的口气似乎对小王很是不满？”李迁用手无意识地打着拍子，语气中寒意森人。
“不敢。”方辰漫道“小女说话一向鲁莽，若是不小心有什么地方让王爷误会了，小女先向王爷告个罪罢。”
“看起来在方小姐的心目中，小王的印象可真是不太好啊。”李迁突然一改方才的肃杀面容，脸上神色改换成腼腆小生常常浮现出来的懊恼之色，口里喃喃道“这下可真是难办了----------”
方辰冷眼看着李迁作戏，并不应声。
李迁见方辰并不接话，目光一转，转开话题道：“小王有一事相询，还望方小姐不吝相告。”也不待方辰答应便压低声音问道：“小洛，镕镕和小王的表哥这三个人，不知方小姐你中意的是哪一个呢？”
方辰撇开眼道：“王爷这话问得实在奇怪。”
李迁道：“小王方才失言，惹得方小姐不快，不如让小王现在为方小姐你分析分析情势，以为陪罪，不如方小姐你意下如何？”
“王爷所述定当妙论，小女自当洗耳恭听。”
李迁深深地看了眼方辰，慢慢开口道：“不论是小洛，镕镕还是小王的表哥，三人相貌才学俱是一时之选，无论是选择哪一位，对方小姐来说都是佳配。但依照方小姐的脾性，想来是瞧不上妾室偏房之位了。那么，对方小姐来说，嫁与谁成为正室的可能性最大，哪一位成为方小姐意中人的机会也就最大了。”
“王爷这话总结得果然精辟！”方辰冷笑点头。
“这三个人中当属镕镕身份最高。镕镕虽然生性随性，可惜皇子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娶你当正室。”李迁看着方辰，轻叹一口气后续道：“至于表哥，虽然他可以不受名声地位所限制随他自己心意聘娶平南王妃，可惜他日前已然立誓要将正妃之位许给一位与他有恩的已逝女子。所以，方小姐你若是要跟着表哥，正室的名份怕是绝对捞不到的。”
“听王爷口气，是让小女选择程公子了？”
“方小姐不是早就看清楚这一点了么？要不然岂会直接就住进来了？”李迁似笑非笑地看着方辰“只不过小王得提醒方小姐一声，程家虽然不若皇室复杂，程伯母却是位超过方小姐想像的人物。方小姐若是拿定了主意，还是多加注意才好。”
方辰微一撇嘴，略施一礼道：“王爷这般为小女着想，真教小女感激涕淋。”
李迁含笑道：“方小姐能如此想，小王也觉得很是欣喜。”
突然车身一震，马车似是突然停了下来。李迁皱皱眉，似是要说什么，方辰已一把揭开帘子，转头问李迁：“可是到了？”
李迁瞥了眼窗外，淡道：“还有一程。”随即提高声音道：“什么事？”
方辰正在奇怪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帘子一动，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女突然出现在车厢内。
“主子恕罪，事出突然，请您见谅。”少女说话时脸庞伏得低低的，几乎挨到了地上。一面说一面双手高举，呈上一封信函。
李迁眯一眯眼，只手取过信，放在手上惦了惦，似在感受它到底有多重。
方辰在旁边看到那伏在地上的女子的呼吸随着李迁的动作变得急促，心下也不由地替她紧张起来。
李迁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淡笑道：“既然事出突然，你们自己应当有自己的决断。这件事本王就不再过问了，该怎样处理你们自己决定便是了。”
女子连忙应“是”，双手再次举高想要去接那信。不想李迁突道：“只是你今次无理，惊扰到贵客，你自己说，该怎么罚？”
“属下知错。”那女子点一点头，也不知从哪变出一把匕首，直接便向自己右肩插去。眼看着刀刃大半没入肉中方才重又伏在地上道：“主子恕罪。”
“下去吧。”李迁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轻轻将信放在那女子高举的双手上。
“是。”那女子轻应了一声，与方才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在方辰的视线中。
“平常女子若是见到方才的场面至少都会有所讶异。不想方小姐竟是不动声色，完全视若平常。”李迁转头看向方辰，语气中很有些意外“不说别的，单是方小姐这一番镇定功夫便着实了得，真是令小王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王爷高估小女了。”方辰淡道：“实在是王爷的下属行事太过果断，在小女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事情便已结束了。不瞒王爷说，小女现在可是被方才的情形吓得两腿都在打着颤呢。”
“方小姐真是好利的一张嘴！”李迁饶有兴致地问道：“方小姐身份特殊，小王可不敢轻易得罪，却不知这‘吓’从何来呢！”
“王爷请小女作客的心意小女可不敢一时或忘。”方辰道：“小女还真怕王爷一时心情不悦，也让小女也如贵下属这般反省一番呀！”
李迁细看方辰面色，忽然抚掌笑道：“有趣，实在有趣！”
方辰面不改色道：“能够娱乐到王爷，小女真是深感荣幸！”
“小王现在倒是能明白镕镕他们垂青于你的原因了。”李迁凑近方辰，唇边笑容隐隐浮出，衬得五官越发俊郎“要不然，你弃了他们选择小王如何？”
“王爷说笑了！”方辰偏过脸。
“小王这可是为你着想呀。小王别的方面不才，区区的王妃之位还是能够自己作主的。如何？”柔腻的轻喃简直让方辰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小女虽然不才，却也曾听过‘朋友妻，不可戏’这句话。王爷既然已经断定小女与王爷的几位朋友有旧，方才那句话说出去可是太失王爷风度了么！”
“好个‘有失风度’！”李迁大笑着向后一仰，靠在松软的垫枕上望着方辰笑得合不拢口“‘朋友妻，不可戏’小王倒还当真没有听说过，不过方小姐如今名份未定，直接说是‘朋友妻’是不是也太过早了点呢？”
方辰皱一皱眉，正要反驳几句，不料此时车厢一阵晃动，驾车的马齐齐嘶鸣，这一回却是真的到了。
“下车罢。”李迁当先下车，伸手欲扶方辰下车。
方辰皱皱眉，犹豫了片刻之后方将手轻搭在李迁手上，借力跳下车来。
李迁洒然一笑，从一旁的侍从手上接过伞，挥挥手让人退开，殷勤地将伞撑到方辰面前，大方道：“方小姐里面请。”
“这是济州府衙？”方辰定一定神，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精巧的府邸前面。从大门向里遥望，但见里面楼阁秀致，奇花异石相映成趣，明明是富贵人家的花园，哪里有半分官家府衙的气象！
“正是。”李迁含笑点头，神态和蔼，像是一个最殷勤的主人等待着客人的垂询。
“这-----------”方辰正在说话之时，一个兰衣侍从突然上前一步，凑到李迁旁边道：“王爷，小姐有事急找。”
李迁转过头看向那个侍从，脸上笑容还在，却已变得冷冰冰地没了一丝温度：“她又有什么事了？”
“这个----------属下不知----------小姐说必须要您现在就去见她。”侍从喏喏道。
“倒是越发会使小性子了！”李迁温温地道，眼光快速地瞥了方辰一眼。
“王爷有急事就请自便吧，小女手上有曲待谱，此时也正好回转。”方辰忙道。
“方小姐好不容易才请上门，就这样回转，岂非显得小王太失了礼数。”李迁淡淡道：“坐了这许久的车，方小姐想必也乏了。不如先在偏厅吃茶休息片刻，待小王处理好手边琐事立即便来。”
也不待方辰答应便直接吩咐道：“鹦哥儿，领小姐去偏厅奉茶。记得要小心伺侯着，若有半点差错，唯你是问！”
一位着浅绿衣衫的少女连忙应声站出来，向着方辰温和一笑，柔声道：“小姐请随婢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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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辰走到鹦哥儿伞下，与她并撑一伞。此时再细看她面容，却见她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五官生得极美，举止之间落落大方，一派官家小姐的气派。未曾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只是李迁手下的一个丫鬟！
鹦哥儿见方辰不住地打量自己，含笑问道：“小姐可是有话要问婢子？”
方辰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光太过直白，微微有些发窘，便匆匆道：“那边的林木布置得很有些意趣---------”
“哦，小姐所指的是这边么？”
方辰本就是为了避免尴尬，转移话题随意地指了一指，不想鹦哥儿竟当了真，当真扭过头去看方辰所指的景致好回答方辰的评赏。方辰见鹦哥儿扭头，自是少不了也跟着看过去。不想这一看，竟然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祁----------”方辰正待招呼，不想被鹦哥儿一把拖住，道：“小姐，王爷吩咐，这园子中闲杂人士不少，小姐无事不可随意招惹。”
“可是---------”看这人身影明明是祁无商，却不知他怎么回事，一幅垂头丧气的萎靡样儿。也不撑伞，一个人偻着身子在园子里一步步走着，像是背了千金的重负。
“小姐，您衣襟湿了好大一片。您还是快些随婢子去更一更衣吧。”鹦哥儿脚步微错，也不知怎么做到的，身体一下子就挡在方辰右前边，刚好将方辰看向祁无商的视线封死。
方辰愣了愣，慢慢垂下眼眸轻道：“也是”，当下便扭过头，抬步走开。
鹦哥儿向着方辰扬起一个标准的礼貌性的微笑，娇声沥沥道：“小姐慢着些走，当心路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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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雾气盘桓在面颊四周，十分温暖。
李迁信手踱入房内，伸了只手撩起内间垂帘一角，看着房内稳稳安坐在浴桶中的美人，面上轻笑道：“你这是在诱惑本王么？”
沁雪偏过头看李迁，笑得十分娇俏“沁雪哪有这般能耐，堂堂安王殿下岂是沁雪这等蒲柳之姿说诱惑就能诱惑的。最少，也得要长到偏厅那位美人的级数呀！”
“这便醋了！”李迁索性卷了帘子，自己倚在门口，大大方方地盯着里面的人看“雪护法何时竟也如世俗女子一般注重无用的外在了？”
“不注意可不成了。沁雪还真怕安王爷待事成之后只顾着抱美人，置沁雪于不顾啊！”
“难道说，堂堂安王妃的身份都无法让沁雪安心么？”
“沁雪与王爷的那纸契约若是变成了条例上的名份，沁雪的下半辈子可要怎么过呢！”
“沁雪觉得本王像是那种负心薄幸之徒么？”
“现在瞧不出来，可今后可真难说。”将长发拔至一边，露出一半香肩，沁雪向着李迁嫣然一笑“最起码，王爷对偏厅那位美人的态度就让沁雪很难安心。”
“哦，那沁雪想要怎么样？”李迁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伸手在水里撩拨数下，似是在感受水的温度。
“这院子里面的揽月湖风景不错，不知可配得上王爷那位新宠的身份？”
“本王未来的王妃就只有这么点度量么？”李迁伸指抚上芙蓉面，淡淡地笑。
“无关度量。只是单纯地看她不入眼。”
“虽然本王很想答应你的要求来讨好你，可惜这个人现在不是你能动的。”
“王爷这就舍不得了？看来这位美人儿可真不简单，竟然魅力大过幽灵宫！”
“非常时期，凡事看其果，必查其因。沁雪，你变蠢了。”李迁突然拿开手，起身直接向外走，再不看沁雪一眼。
“云绿绮身份已然查证清楚，正是幽灵宫中暗探之一，师从‘月天子’林月。”眼见李迁如此，沁雪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卖弄风情，连忙开口急急地道出要事。
“本王说过，此局本王完全放手，全权由你处置。”李迁并不回头。
“但是-----------”
“沁雪，你莫要让本王觉得自己当初与你相订契约的决定是个错误！”一摔帘子，李迁丢下话，摔手走出去。
沁雪默默注视李迁离去的方向良久，突然一咬牙，右手抬起，一掌一掌地向着浴桶中的水用力击打下去。飞溅的水花有几滴落在脸上，满脸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溅上去的水还是无意滑落的泪水。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二十二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