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万港栀子

5、被抓

　　刘一枝从七岁开始上学，现在已经十五年了，她深刻体验到“男女平等”带给自己的改变，她庆幸自己等到了这个不同于前世的年代。而此时的刘一枝也因为黄老头愤慨霸气的“男女平等”观，胸腔慢慢发酵出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复杂情绪——感动，更多的是斗志昂扬！是的，重活在男女平等的世界，这是老天爷对她的眷顾，她有什么理由不争取这难得的机会？至于那些之前她认为的困难，她想她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你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难事？一切影响学习的都是纸老虎！”黄老头看着沉默的刘一枝，以为自己把刘一枝同学吓懵了，态度缓和了下来。
　　刘一枝现在思绪飘得很远，从前世女人的艰辛想到了现在的女人能顶“半边天”，自己读了高中还能读大学、研究生、博士……还好黄老头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要先把家里的事解决了，比如昨天发生的事……
　　刘一枝心里有了决断，眼神也变得格外清亮，她看着黄老头郑重地说道：“黄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请教您……”
　　“噔噔噔……老黄啊你们班的那个叫刘一枝的女同学她家里出事了，你叫她来办公室……”一个体型略显魁梧的中年男子蹬着布了一层灰尘的黑皮鞋径直走到黄老头办公桌对面，刘一枝认识他，他就是每周一操场大集合的发言人——校长大人。
　　黄老头指着刘一枝说道：“她就是刘一枝，你赶紧说说咋回事？”
　　校长大人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用殷切的目光看着自己，微摇头说：“具体不清楚，但你们村的村长找过来让你赶紧回家，他还在楼下等着呢，你也不用写假条了，直接回吧……”校长大人说完就领着刘一枝朝楼梯口走去。
　　刘一枝跟着校长大人走出楼梯，就见村长刘福全站在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旁急切地朝她招着手，又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示意刘一枝坐上来，刘一枝自然不敢多耽搁。
　　农村的路面多是不平整的，有废弃的石头砖瓦，也有被往来车辆轧在同一个地方凹陷形成的长长的辙印。刘一枝有好几次险先被颠落下来，她却感觉不到痛，只是死死地抓着后座杠子，刘福全也没有因此放慢速度。当刘一枝远远地看着自家院子里挤满了人，不等车停稳，她便敏捷地跳下车冲进了院子。
　　刘一枝看着自己熟悉的乡里乡亲对她投来同情的眼光，慌乱跳动的心让刘一枝忍不住想大口喘气，可未等她反应过来，她被一个陌生妇女拖拽着手挤开拥挤的人群来到了堂屋门檐下。
　　那个对于刘一枝来说是陌生的妇女，后来听村里知情的人说这是王翠娘家那边的一个后辈，刘一枝得管她叫表姑。王家表姑推了一把还立在檐下的刘一枝催促道：“你这孩子还愣着干嘛！赶紧和我一起帮着你奶奶擦洗身子换好衣服，拖久了在下面遭罪哟！这本来是你妈和你几个姑姑该干的，现在只能你替她们了。”农村若有人过世，是需要亲人帮着擦洗身体换寿衣的，刘招弟呢？她踉跄着走到停放王翠的木板前，接过水盆毛巾蹲在已被王家表姑脱去上衣的王翠身旁，她拧干毛巾认真地擦拭着王翠皱巴巴的上身，尝试着问道：“我姐，没事吧？”
　　“跑啦！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你奶这么多年白养了她！”王家表姑愤怒道，她想到刘一枝和刘招弟姐妹情深怕是不信她的话，赶紧补充道：“和你们村一个瘸子，你奶奶看见了不让，那瘸子力气大啊……你奶就撞那桌角了……哎！还是你们村何婶子上你们家瞧见了你奶躺在地上……这要是等你放学，衣服都不好穿了！”
　　听到这儿，刘一枝心里已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村里瘸子就一个，她姐姐刘招弟绝对是被王瘸子强行带走的！她只恨自己昨天没有将他另一条腿打折！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只有尽快找到刘招弟！
　　王家表姑正将王翠侧身翻过来，却被突然站起身的刘一枝吓了一跳，然后对着跨门而去的刘一枝吼道：“你要干嘛去啊！还有什么事情比你奶奶重要啊！这到底是你奶还是我奶奶啊！”
　　刘一枝停住脚步背对着王家表姑说道：“我姐没跟人跑，她是被王瘸子强行抓走的，我要去找她！活着人比死了的更重要……我奶奶先麻烦您了！”
　　王家表姑看着刘一枝说完头也不回地要走，急忙喊到：“派出所那边在找人了……你快回来！你能找个啥！”王家表姑没说谎，派出所接到村长的报案过来了解了情况后决定先将王瘸子抓回来。若是男女之间的私奔，他们是不管的，可现在涉及到了命案——王翠因撞击身亡，并有王翠咽气前的证词。心急如焚的刘一枝并不知道这些，她也来不及细问。
　　派出所负责记录的一位同志将刚从饮水机接满水的塑料杯递给满头大汗的刘一枝，说道：“你刚说的情况，我们了解了，这种事情还是让你们家大人来管，你一个小姑娘不合适。”
　　“所以警察叔叔已经去追了吗？你们派出去的人够吗？我可以帮什么吗？”刘一枝从这位警察同志透露的信息得知：王瘸子用一辆无牌面包车带着刘招弟逃窜了！应该很快就能带回刘招弟了吧，刘一枝安慰着自己。
　　“你一个小姑娘别乱跑就是帮大忙了。”
　　刘一枝沉默了，自诩武艺高强的她在这个世界仍旧是个无助的弱者。
　　“要不我先送你回家？等将你姐姐救出来我的同事会送她回家的。”警察同志看着坐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的小姑娘好意提醒到。
　　刘一枝想着自己还没帮王翠换好寿衣，也不知道王家表姑有没有帮她照料？便点头说道：“谢谢叔叔，麻烦您了！”
　　王翠已被换好了寿衣，又由村里的大汉帮着抬进了村长派人送来的冰棺，停放在已被改造成灵堂的堂屋中央。王家表姑正坐在院子里用沙哑的嗓音跟她周围的几个妇女哭诉：“我大姑命不好啊，被一个孙女害死，另一个孙女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孤零零地躺那儿没人管哟！真是狼心狗肺的赔钱货哟……”王家表姑说到动情处还抹了一把眼泪，当然，眼泪是没有的，动作却很到位。
　　刘一枝被迫听到王家表姑的哭诉，哭诉内容竟是对刘招弟的污蔑！刘一枝快步走到王家表姑面前打断了她：“表姑辛苦您了，这本该是我奶奶的儿女操着这份心的，可惜我奶奶的儿子儿媳妇和几个女儿全都在外地，死的时候不能在跟前，现在也不能及时赶回来，这是我爹妈的不孝啊！还辛苦表姑替她们奔走操劳！先前我急着走，是因为我想快点抓到害我奶奶的人王瘸子，所以我去了一趟派出所，警察叔叔说王瘸子绑架了我姐还撞死了我奶奶，已经被通缉了！”
　　刘一枝说得情真意切，她确实认为她爹妈不孝顺，当年为了逃避“计划生育”的惩罚，扔下年迈的老娘和幼小的女儿，一家三口定居在千里之外的南边小城。她也为刘招弟感到委屈，这些年将家里的重担扛在自己肩上，如今身陷险境却背负着害死奶奶的不孝骂名！至于王翠，拥有“儿孙满堂”的传统思想，临死却无人送终，连日夜期盼的孙子都没见上一面，她应该是悲愤的吧。
　　刘一枝看着眼前八卦的妇女不再说话，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抓住了她的重点：刘招弟也是受害者！但又不好再说其他，便从塞满粗布孝衣的袋子里拿出一件套在自己身上，跪在了灵堂前。倒不是做样子，王翠当年虽然赞同将她溺死，但在她“死而复生”的这些年并未亏待她，即使一开始是因为她“脑子不好”才对她格外包容。细数她和王翠以及刘招弟相处的十几年间，她才是付出最少得到最多的那个！刘一枝看着眼前的冰棺，双手捏紧，暗暗发誓：从今往后，我一定会护好我唯一的亲人！是的，从前还有王翠，现在只剩她一个了！
　　……
　　第二天下午王翠的几个儿女陆续赶了回来，包括刘三宝杨丽红，还有刘阳，小刘一枝三岁的弟弟。刘一枝却是不关心的，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刘招弟怎么还没回来！灵堂是需要亲人一直守着的，所以当刘三宝等人前脚进屋，刘一枝后脚就离开了灵堂。
　　刘一枝知道何文彬平时上学是不用自行车的，所以她先来到了何文彬家，甜甜地叫了声何阿姨并说明来意，借走了自行车。何文彬知道刘一枝家的变故后是想过来帮忙的，奈何临近中考被何妈妈强行送到了学校。刘一枝跟着何文彬学过如何骑自行车，只是骑的机会少，所以此时的刘一枝正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在马路上艰难地前行，好在歪歪扭扭的线越来越直。
　　今天的派出所外面停了好几辆警车，刘一枝记得昨天来的时候是没有的，送她回家的警察同志骑的是摩托。有消息了？
　　刘一枝没猜错，王瘸子被抓捕归案。根据王瘸子的口供，他因刘招弟被暴打并绑了一夜，后被找上门的“好友”询问附近有没有可靠的“货源”，王瘸子为了报复刘一枝和刘招弟姐妹俩便伙同“好友”绑了刘一枝，逃跑途中其“好友”与其团伙接应，给了王瘸子两千块钱，带走了刘招弟。
　　关于“好友”和其团伙的问题，王瘸子是一问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