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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踏春遇山匪,高建救胡人 ...

  •   “瑾瑜兄?”
      高建望着大敞着的房门想得入神,听人叫他才回了神,桌上的药碗早已浮满,溢出的药汁落在地上汇成小溪,连忙手忙脚乱将药壶放一旁,端着药碗递给了榻上尚不能起身的汉子,盯着他饮下,才移步到了窗边。
      只见方才口口声声说着“分道扬镳”夺门而出的兰缚,正背手立在驿馆桃树下,不时四处张望着,又端着架子生怕来人看穿他无去意。
      先帝驾崩后,长子即位,兰昊无才,倒是十分自知,即位后战战兢兢生怕兰缚有什么肖想,忙不迭寻了个边境不稳的由头把这个冠礼将过尚未婚配的弟弟遣出京去。
      边关纵然苦寒,物资匮乏,可对年少的兰缚无疑是一种解脱。他母亲原是辔敦侯高琮,嫡亲姐姐,性子和顺,论相貌说是当年南商第一的美人也不为过,只可惜她出身侯爵世家。高家世代簪缨,战功赫赫,先帝多疑,并不真关切。高贵妃生下兰缚后,先帝更是恐怕高家做大,对高贵妃无比敌防,更对这孩子疏远无比。
      兰缚年不过三岁,高贵妃便忽然暴毙。兰缚幼年丧母,在宫中无依无靠,长兄跋扈,宫人鄙夷,可怜他自小受尽凌辱,久之性子内敛不愿与人言语。一直捱到六岁开蒙,辔敦侯送了长子来给兰缚伴读,高建性子活泼机灵又不失持稳,两人一见如故。自此每每兰缚遭兄长欺负,高建皆是挡在前面替他不平,北境战事又起,朝中仍要依仗高家征战,每每高建替兰缚出头,先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两人这样相伴长大,虽有酸楚,也勉强算是平安。
      此次兰缚就藩,高建回了宫中的话,将自己的冠礼提了整整半年,草草了结便称边疆吃紧,陪着兰缚回了西南本家。伊犁前些年内乱自顾不暇,新任的可汗又是个昏庸暴戾的莽夫,草原四分五裂争斗不休,自然无需心忧,两人难得闲暇又没有京中繁文缛节的规矩束缚,在草原逍遥了好些日子。
      冬时伊犁无粮,高老侯爷心慈,以千石米易伊犁退兵三百里,恰好让出了依兰河。
      胡人相传这依兰河是少司命诞生之地,女神的躯壳正是这河畔依兰花所化,河水流淌是万民所念所思即是少司命的神智之源,若是有情人在这河畔向少司命发愿,便定能一生厮守,白头终老,儿孙满堂。
      兰缚好奇极了这传说,闹了高建好些日子定要趁春来依兰花开时去亲眼看一看,高建嘴上戳他是思了谁家娇娥,心里也惦记那传言中满山的依兰花海,两人一拍即合掐着春暖时依兰的花期出了关。
      关外天地开阔,两人兴致勃然,纵马追逐几十里,兰缚一向骑得骟马,短程脚力自然不如高建的儿马,便是扬鞭急追也是差了半身,出透了一身汗,气喘不顺惹得双颊一片红晕,索性下马扔了鞭,靠在大石旁只说他渴的厉害。
      高建也生怕他真恼怒,连忙转了马头,矮身将自己的壶递给了他。
      “骟马贵在耐力,眼下十数里儿马气盛自然是快,若是一路到依兰河,这马在半途便乏了,还是殿下快些。哝,出门前母亲为我带的茶,说是冬时制的岁寒三友,用是北境苍竹的嫩叶、御花园中的腊梅和关外雪松的新针,燮变尝一尝,莫要再恼我了。”
      高建说着翻身下了马,不等他应声快步过去枕着兰缚大半个肩,捏着他吃不得告饶的性子,还学着乖巧样子抵在兰缚颈侧蹭了一蹭,又不经意似的抬头望着行色匆匆的云,一片片掠过二人头顶。
      兰缚心中余气未消,偏最怕痒,叫高建这一蹭耐不住笑了一声出来,只恼的一把搡开,红着脸站起来却也不好再发作,高建见他这药对了症,即刻又纠缠了上去,两个少年郎滚在地上闹作了一团,到力竭才放开彼此并肩躺在草中,两人皆是笑得开怀。
      兰缚不愿示弱,笑罢又板起脸来正要训斥几句,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山坡之下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高建出身将门,对这样声响颇为敏感,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地上跃起来,压着兰缚趴下两人才向坡下望去。
      只见坡下正是那侵扰商路多年的山贼,二十几个贼人围作一团,当中是个高大汉子,背对着二人看不清面貌,却见他武功十分了得,一双铁锏在他手中使得虎虎生风,霎时已有五六个山贼倒在他脚下。那汉子也似是力竭,脚步虚浮,将一方锏抵在地上撑着身子,山贼像是被这汉子杀怕了,皆是畏畏缩缩竟是不敢上前。
      高建敏锐眼尖,登时瞧到一个贼人悄然绕到了那汉子身后,开弓搭箭对准那汉子后心欲暗箭伤人。不及兰缚阻止,高建取了下马背上的硬弓,扽满弓弦,屏气凝神,羽箭脱缰而出恰好射穿了那贼人太阳穴,还未发出一声惨叫那贼人一头栽倒在地。
      坡下贼人一阵骚动,分分四处张望这箭是何处射出,恰巧望见坡上兰缚高建二人,高建路见不平亦不退让,翻身上马,扬鞭催马拔剑向坡下冲去,兰缚见状也硬着头皮催马追在他身后。
      那汉子见到有人来援,像是缓过来了些,些个贼人叫高建惊着一时分神,分涌了几个去对付高建,末尾一个叫那汉子抓住了机会一锏敲在后脑勺,送去见了长生天。高建得老侯爷亲传,武艺了得,平日使得银枪,如今换了佩剑也不逊分毫,片刻便杀到了那汉子跟前,两人相背而战不久那些个图财的贼人便泄了勇气,纷纷散去。
      两人杀的痛快,一时顾不得身后,倒是苦了兰缚。兰缚虽有武艺,但身手本不如二人,腰上系着玉珏,发冠又是银簪,一见身份便是要比高建贵重几分。有个匪徒机灵,见他这样子便想着擒了他要挟那二人,兰缚方才杀退了一人,疲累喘息。那匪徒忽然杀上前来,竟是凭着机缘打落了兰缚手中的剑,兰缚赤手空拳只得一退再退,眼看便要落入贼手。
      “咚”
      一声闷响,再睁开眼那贼人已倒在面前,再没有生息,被一柄铁锏贯穿了颅脑,血溅了兰缚周身都是。
      兰缚惊愕,两眼发昏,半晌才回了神抬眼望个究竟,原来是那被围的汉子将自己的锏掷出来替兰缚解了围,倒苦了他自己肩头中了一刀,鲜血已漫出来浸湿了一片衣襟,那汉子仿佛是不觉着痛一样,回头看着那趁人之危的贼子。细看那贼子是个不过十五六的孩子,方才也是闭着眼砍的,眼下吓得浑身颤抖,竟是尿都流了出来,那汉子向前一步他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作揖告饶。
      那汉子方才活像个杀神一般,此刻却敛了戾气,缓缓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了什么递在那贼子手中。高建离得近,定睛瞧清楚竟是一锭银子。只见汉子拍拍那小孩肩膀,将银子塞进了他手中,看着那孩子抖得筛子一般又开口安慰。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一定是有苦衷,拿着钱回家去找你的阿布和额吉吧,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出来做这种事了。”
      那孩子抬起头来,满眼不不可思议的望着那浑身染血的汉子,握紧了那锭银子,感激的给那汉子磕了个头,还不愿起身那汉子却是看不得了,拉着他起了身,催着他走了,那孩子还是一步三回头,走走停停了许久还回头朝那汉子挥了挥手,待到他走远,那汉子才回身朝二人作礼。
      “二位拔刀相助,感激无以言表”
      那汉子回头看着二人,这才叫二人看清了面貌,原来那汉子也是个少年郎,听着声音倒像是比兰缚,高建还小些,只是关外人生的高大,他年岁不大已是比高建还高出了半寸,人也健壮,一身肌肉扎实。虽是汉人的装扮,面相却看得出是个胡人,只是生了双谦和柔顺的鹿眼像极了中原女子含春如水的杏眼,却又少了那几分谄媚入骨,多了几分不卑不亢刚正不阿的侠气。那一口关内话亦是说的流畅,生人见了,叫人不禁猜疑,这究竟是员奉守儒道的虎将还是位生相英武的文生?
      兰缚方才起了身,还未安下神,高建也是十分吃惊,如何那汉子分明还是个小郎君便有这样了不得的好武艺,况且刚刚杀贼时下手利落,好似罗刹鬼神,怎么叫人斩了一刀,竟只见对方是个孩子,便不在追究,还给了不少银子,含着笑哄人,又像是佛堂内的菩萨真人一般。
      高建愣了半刻,方才躬身向他还了礼。
      “多谢公子舍命相救,在下高建,公子只管称我瑾瑜。”
      “瑾瑜兄,我……”
      那小郎君不及说完了话,便一头掼倒在地上人事不清,如何叫喊再不应声。
      高建对他颇有好奇,兰缚将将承了他的情,两人便将他扶上马,找了家驿站又寻了大夫替他诊治了伤口。
      兰缚谨慎,救了人回来便想起现下两国交战,两人看过花海,即刻便要南下去赴万寿节,他那皇帝大哥正愁着没个名头将他杀之后快,若是救了胡人的事传到京中,恐怕被安上个叛国通敌的罪名也并不是不可能。
      他与高建因此争执起来,高建不肯这样将这小郎君留在驿馆,这才有了兰缚夺门而出的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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