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信缘》绯雨晴

5、校园清晨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言情小说都需要一个极富权威的长辈来推波助澜或者横加干涉，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长辈是层出不穷、不可或缺的。大家清楚我是什么意思：像那种兴冲冲走进你办公室，对你慈祥地说“小某啊你也不小啦”的欧巴桑同事，对你的威胁通常是不大的；可是要是你拥有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奶奶，对家庭意义重大，对你经济支援，而且还拿着造型优美的龙头拐杖……更加而且的是——
　　“啊！！！！”
　　郑忆真的惨叫声划破校园清晨宁静的长空。之所以宁静，是因为大多数朝气蓬勃的大学生的青春犹如昙花，只在夜里盛放。尤其是，当你的室友们一个是运动狂，酷爱和你去灯光球场打网球；一个是电脑游戏玩家，在夜里的杀戮之心旺盛；另外一个爱好研究心理学，觉得在惨白的灯光下分析你的手纹面相未来财运特别有感觉……那么，你是绝对与早起这种美德不沾边的。可是，在沉睡之中头顶被硬物敲醒，睁开眼睛却发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正在望着你，那么郑忆真的反应应该还算是镇定的吧！
　　“见鬼呀！”叶明辉睡眼惺忪地从房间探出头来，却发现大猩猩——哦，不——常浩黑着脸站在客厅，“哎，你怎么起来得这么早？”
　　“谁！”林泽西两眼通红地冲出房间，“大——哥，你一早起来练声啊！”
　　“是那个家伙叫的。”常浩指指郑忆真的房间，“我一大早起身——”
　　“锻炼？”林泽西接话，“真有你的。”
　　常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上厕所！结果我拉着裤头刚一出来，就发现一个老太太站在客厅，问我，‘郑忆真的房间是哪一个？’”
　　叶明辉高高兴兴地凑近心有余悸的大猩猩：“请问你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我、我觉得——”
　　常浩话音未落，郑忆真的房间里又响起了一声惨叫：“好恐怖啊！！”
　　“对，我就是这样觉得。”常浩急忙点点头。
　　“傻孩子，瞎叫什么！”郑忆真面前的脸发出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地嗔怪。
　　“来人——”
　　“啊，你连我都认不出了？”
　　“离得太近了，奶奶，我实在是看不清楚啊！”
　　“没关系，奶奶好久都不见你了，看看你瘦了没有？哎呀，糟糕，老花镜又没带……”
　　站在郑忆真面前微微含笑着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郑家老夫人闺名爱莲的便是。就见她雪白的头发一丝不乱地拢在脑后，用一只青翠欲滴的簪子别成一个端庄的圆髻；身上穿着一身古铜色流云蝙蝠寿字不到头柞蚕丝裤褂；手里拿着一柄黄杨木龙头拐杖，着手处圆滑光亮，龙头迎着晨光凛凛生威！
　　郑忆真呆了片刻，爆发出不可遏止的大笑！外面的三位兄弟面面相觑，以为大少爷不幸吓疯了。
　　“奶奶，这行头谁给你设计的？你简直可以去拍反映民国初年生活的电视剧了！”
　　“这是我自己总结的‘家族女长辈威严服饰’，很有效果的是不是？”郑老夫人喜滋滋地说。
　　“不必了，您不这么穿我爸爸他也很怕您的。对了，”郑忆真突然想起来什么，“您是怎么进来的？”
　　“他怕我？哼，那还趁我不在把你赶出家门？不肖子！……我吗？我是用周管家给我配好的钥匙啦。”看见乖孙子的眼神，当奶奶的仍然不以为意地呵呵笑着，“这也是关心你的一种方式啊！”
　　“谢了，奶奶，你把我的清晨装点得丰富多采呢！”郑忆真深吸一口气爬起身来，“对了，您这么早来就是为了关心我吗？一定有事情吧。”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
　　“嘿嘿，您别劝我回家哦，近期我要享受一下自由的空气。”
　　“啊，钱够花吗？”
　　“没问题。”他已经在十八岁以后就作了几笔投资而且收到了不小的回报。
　　“室友相处的开心吗？那个大个子脾气好吗？”
　　“他们人很好啊！”“那个大个子”发脾气的对象又不是他。
　　“教授对你印象怎么样？”
　　“除了本专业的老师，其他的教授都对我印象很好。”当然也可能不包括法学院的黄助河教授，因为他经常与跟黄教授过不去的江振元坐在一起，恨屋及乌的可能是存在的。
　　“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郑忆真不动声色。
　　“哎？这就奇怪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好多女人——是庸碌的芸芸众生，我才——不要和奶油蛋糕谈恋爱呢！”郑忆真套进衬衫，不忘在透气时分发出感想。
　　郑老夫人微笑不语。孙子偏偏捡这时机去穿衬衫，是凑巧呢还是借此遮掩脸色？隐约听说他最近似乎和一个漂亮女生过从甚密，但不知道他为什么单单瞒着不说？难道是那个女孩子看不上孙儿？这一回可有好戏看了。虽说眼前的父子俩弄的不可开交，看来遗传的力量是巨大的，当年的戏码又要重演。
　　“奶奶，您今天来就是单纯地向我嘘寒问暖的吗？”可能觉得奶奶的沉吟深可玩味，郑忆真多少有些突兀地问。
　　“当然——不是！”郑老夫人顿顿拐杖，“今天我要去老年福利中心去帮助贫寒老人（其实是去那里找相熟的牌搭子），你也跟我一块去吧。今天不是周末吗？我想你一定有空的。”
　　“也好。”相信奶奶顶多在那里一上午，就会回去打中觉。
　　“我还有个女孩子介绍给你认识。人又清秀，心地又善良，也在福利社做义工。”奶奶继续若无其事，“怎么？你不是说你讨厌没有脑筋的千金小姐吗？怎么，干吗那么为难啊？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女朋友吗？你不是说——”
　　“得，得。”郑忆真迅速换上一副雷打不动的面具，露出镇定得十分做作的笑容，“我、去！”
　　***
　　温柔善良……性格端庄……
　　郑忆真看着眼前的女孩，回忆着奶奶郑于氏老夫人对他的关于这个女孩的介绍。这两点确实是没有疑问的，可是其他的因素是不是也要考虑呢！
　　在奶奶的安排下，他不得不与这个当代的南丁格尔共进午餐。“南丁格尔小姐”始终低眉敛目，脸色微红，寡言少语，声如蚊鸣。
　　“哦……您喜欢吃意大利面？”郑忆真兴致勃勃地切着牛排，可是抬头一看见南丁格尔小姐的盘子几乎纹风未动，胃口顿时少了一半。
　　仿佛是等了很久，才看见南小姐的粉色樱唇微微一动——郑忆真竖起了耳朵，但是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片刻之后，他才发现，所谓樱唇微动，只是他盯着人家时间过久眼神发花所致。因为南小姐说的是“恩”，根本不用嘴唇有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