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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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彻底好了，可以上朝了。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时间会冲淡一切。
朱正琛也和过去不一样了。现在坐在我身边的帝王，是个英明睿智的威严君主。不论在上朝的时候，还是下朝的时候，他都是那样一副冷峻沉稳的样子，明黄色的五爪龙袍穿在他的身上，禁锢着这个日渐寡言少语的男人。
他终于不会再张口闭口地逼着我，让我说爱他了。他甚至不再与我说话，也不让我帮他研磨了。
他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嫔妃，燕环肥瘦，俏丽讨喜，个个都是出身书香门第，个个都是年轻貌美。
他用不着我了。
我满意地笑了。
真好啊，真好啊，所有的一切，终于可以按照我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下去了……
我渐渐不想再在皇宫里待了。
这个当年我骑着高头大马，满怀着抱负与野心踏入的巍峨皇城，它现在不需要我了。
我上了一道奏折，请求皇帝将我外放到西北边境。
如今朝廷安宁，天下太平，只有西北一角仍不时发生战乱，我想趁着我还看得见，趁着自己还有精力，我要把那帮子不知死活的党项人全宰了，一劳永逸。
折子被皇帝扣住了，一连数天没给我消息。
于是我又上了一道。他又给我扣住了。
然后我又上了一道。
一道一道又一道，七八张奏折接连被扣，终于，最后一张返到了我的手里。
苍劲有力的大字朱批沾满了墨，淋淋洒洒，似是裹挟着某人的怒火，直接批在我请调的字迹上面：朕不准！
臭小子。
“陛下，”我跪在了他的龙案下，“微臣李戎，请皇命赴西北绞敌，求皇上准奏！”
“胡闹！”他一掌怒拍在桌案上，不容置喙的厉喝道：“西北大将多得是！能征兵讨伐的人更多的是！你个半瞎子跑去掺和什么！”
“微臣想去！”
“朕不准！”
“‘你偷偷画过西北军事布阵图，你用石子和木棍布兵摆阵，用的是周易八卦之法，包揽宇内百象乾坤万术，行将之法，用兵之诡，皆是出其不意千变万化，若假以时日，我任你为将为帅，则我大魏收复失地重整山河之日不久矣。’”
“……”
“‘李戎，我知道你胸藏丘壑，心怀百姓家国，你就像荆轲、专诸那样的义士一样，我读过《刺客列传》，知道士为知己者死，李戎，我想引你为我的知己’。”
“……”
“陛下，”我盯着他，“这些都是从前您亲口说的话，难道您忘了吗？”
“你别跟朕提从前！”他暴喝一声，挥手将一卷《吕氏春秋》砸到了我的脚边，怒不可遏地指着我：“李戎！如果你还知道我们有从前，如果你还记得，你就不会如此绝情、绝义！！你就不会将朕往别人身边推！你就、你就不会想要自取灭亡，弃！朕！而！去！”
“陛下，”我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是九五至尊，从不骗人。”
“朕不是九五至尊，朕是孤家寡人。”
“陛下，您有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一个知心人。”
“陛下，您有百官效忠。”
“二府三司，六部百官，文臣武将，纯臣不过百之一。”
“陛下，您有万民拥戴。”
“万民拥戴的是天靖朝廷，是皇权，是皇帝，不是我朱正琛！”
我看着他眼底渐起的火光，一时语塞。
“李戎，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你可算是满意了是吗？”他死死地盯着我，哽咽了一声，“李戎，你知道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吗？你品尝过孤独的滋味吗？你知道吗？你知道朕在这皇城里，有多么孤独、多么寂寞吗！！你够狠啊你，你能让朕寒心啊！李戎，这天底下最无情之人便是你啊！你现在还敢跟朕提从前，提那些过去，你还要去西北？你这是要杀了自己，杀了朕啊！！”
我望着龙椅上那个泪流纵横的帝王，闭上了眼。
“陛下，微臣在宫里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存在，活着，就是你最大的功劳！”
“如果让李戎碌碌无为地活，他宁肯战死沙场。”
“你就算要死，也得给朕死在宫里！”
他瞪着我，我望着他。
死一般的寂静。
“正琛，放我走吧，让我替你再做最后一件事。”
“我不，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早晚是要走的，你拗不过我。”
“……”
“正琛，你要知道，当皇帝本身就意味着舍弃，有舍才有得。”
“……”
“正琛，听话，你不想到个好皇帝了吗？不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君主了吗？”
“……”
“正琛，你不要变得和我一样自私，我会害怕。”
“……好。”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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