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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今年的春天,好舒服 ...

  •   李言轻躺在床边,她醒来已经有一段时日,而床边的妇人则是寸步不离照看着她。

      妇人握着李言轻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微凉的肌肤,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昏迷的这几日,娘是吃不下睡不着,就守着你这屋子,总怕……”

      她哽咽着别过脸,用帕子拭了拭泪,“都怪娘,没照看好你。”

      李言轻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那点模糊的愧疚又涌了上来。

      她明明该对眼前的人有更亲近的依赖,可脑海里关于“娘”的记忆,却像被雨水打湿的宣纸,只剩下些洇开的淡墨痕迹。

      她只能轻轻回握:“不怪您,是我自己不小心。”

      妇人这才缓过神,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烫,才松了口气:“饿不饿?厨房炖了你爱吃的燕窝粥,我让下人端来?”

      李言轻确实有些饿了,胃里空落落的,像揣着团冷风。

      她点了点头,妇人立刻扬声唤来门外候着的婆子,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燕窝粥就端了来,白瓷碗里盛着浓稠的米浆,上面浮着几粒殷红的枸杞何红枣,甜香混着米香漫开来,驱散了满屋的药味。

      妇人亲自舀了一勺,用唇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嘴边:“慢点喝,刚熬好的,别烫着。”

      温热的粥滑入喉咙,暖意顺着食道往下淌,熨帖得胃里舒服了许多。

      李言轻小口小口地喝着,眼角余光瞥见翠梅站在一旁,手里捧着刚开好的药方,见她望过来,立刻露出个安心的笑。

      李言轻回以一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站在那的不该是翠梅,可若不是翠梅又该是谁?

      喝完粥,妇人又陪着说了会话,多半是些琐碎的家常,说院子里的石榴树今年能结多少果,说前几日新做的衣裳就等她醒了试穿,说父亲去外地办差前特意嘱咐要好好照看她。

      李言轻安静地听着,那些陌生的人和事,顺着妇人温柔的语调一点点渗进心里,像在空白的宣纸上慢慢勾勒出轮廓。

      她不知道这些记忆会不会真的回来,但此刻听着这些,却觉得安稳。

      妇人怕她累着,坐了没多久就起身:“你刚醒,再歇会儿,娘就在外间坐着,有事就叫我。”

      李言轻点头应下,看着妇人轻手轻脚地退出去,门被掩上时,留下道细细的缝,能看见外间晃动的衣角。

      她靠在床头,望着帐顶,忽然想起梦里那片无边无际的海。

      那种溺亡的感觉仍会在某些时刻浮现。

      翠梅端来温水,见她望着帐顶出神,轻声道:“小姐要是乏了就睡会儿,张大夫说多休息才好得快。”

      李言轻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摇了摇头,“我不困。”

      她忽然想看看这院子,想看看那棵抽了新芽的石榴树,想摸摸那些被阳光晒得温热的栏杆。

      翠梅扶着她下床时,她的腿还有些软,却比刚才稳了许多。

      一步步挪到窗边,推开半扇窗,风带着草木的清气涌进来,拂在脸上,带着春天特有的温软。

      石榴树的新叶在风里晃,叶尖的嫩红像被染上的胭脂。

      不远处的廊下,香炉里的檀香还在袅袅地飘,与天边的流云缠在一起。

      “翠梅,”李言轻忽然开口,“你说我是怎么病倒的?”

      翠梅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才低声道:“前几日……前几日二小姐来院子里,说您偷了她的玉簪,两人吵了几句,您气不过,就跑出去淋了雨,回来就发起高烧……”

      李言轻望着窗外的阳光,心里没什么波澜。原来那场让她昏沉的病,是这样来的。

      只是关于那个“二小姐”,关于那支玉簪,她的脑海里依旧一片空白。

      也好,她想。

      那些会让人动气、会让人淋雨生病的人和事,忘了,或许真的是种解脱。

      她伸出手,阳光落在手心里,暖得像要化开来。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那……”她转过头,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等我好些了,你教我叠纸鸢吧。”

      翠梅愣了一下,随即眼里爆发出惊喜的光,用力点头:“哎!好!正好这段时节放纸鸢正合适。”

      看着翠梅欢喜的模样,李言轻也被感染到了。

      她对着窗外的暖阳,伸出手,感受着春天的气息。

      但春日的阳光太刺眼了,李言轻抬手遮住阳光,指缝间漏下的光斑在衣襟上晃悠,像极了檐角投下的碎影。

      她倚在窗边站了许久,窗棂上缠的绿萝新抽了卷须,嫩得能掐出水来,顺着木格慢悠悠地爬。

      廊下的香炉早已熄了,只余一点若有似无的香灰气,混着院角那株玉兰飘来的甜香,在空气里漫开。

      “小姐,您该出去走走了,总是闷在屋子里也不好。”

      那声音忽然钻进耳朵,温温软软的,带着点熟悉的劝诫意味,像春日里拂过湖面的风,轻得几乎抓不住。

      李言轻一愣,下意识地回过头。

      身侧的梨花木圆桌旁,空着的青瓷茶杯还凝着层水汽,屏风后搭着的那件月白披风,下摆垂在地面,纹丝不动,就连窗外石榴树的新叶,都只是定定地迎着光,没有半点被人碰过的痕迹。

      奇怪,她身侧,分明空无一人。

      那刚刚那句话,是谁说的?

      李言轻蹙了蹙眉,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

      翠梅方才说去厨房看看炖着的银耳羹,这会儿该还在院里,母亲也已经回去休息了,此时此刻这屋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

      难道是听错了?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张大夫说过,神思初醒时偶尔会有些幻听,是身子还虚的缘故。

      可那声音……太真切了,像就在耳边响起,连尾音里那点担忧的颤音,都清晰得仿佛能摸到。

      她试着唤了一声:“翠梅?”

      院外静悄悄的,只有风卷着花瓣落地的轻响,没人应。

      李言轻走到门口,推开半扇门。

      春日的阳光铺在石阶上,暖得有些晃眼,廊下的青苔沾着露水,映出细碎的光。

      远处传来婆子们说话的声音,隔着几重院墙,模糊得像隔着层纱。

      确实没人。

      她站在庭院下,沐浴着阳光,试图是将自己身上的湿冷之气祛除。

      方才那声音……像极了谁呢?

      她努力在混沌的记忆里搜寻,却只捞出些零碎的影子,想要再细想,却直觉脑袋里有些刺痛。

      算了,不想了。

      或许,是很久以前,有人常对她说这句话吧。

      她忽然想起翠梅说的,等她好些了,就教她叠纸鸢。

      “那……就出去走走?”她轻声对自己说,像是在回应方才那声莫名的叮嘱。

      说不定走一走,吹吹风,那些藏在雾里的影子,就能再清晰些呢?

      她转身去取那件月白披风,指尖刚触到柔软的料子,就听见院外传来翠梅轻快的声音:“小姐!银耳羹炖好了,奴婢给您端来啦!”

      李言轻应了声好,然后又进了屋子坐下。

      至于那声莫名的话语,就当是春日里,风捎来的一句旧时光的问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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