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2、冬日聚餐

　　花姐，是黎穗子的老朋友，因为老乡的关系她从大一开始便在花姐这里蹭饭，蹭着蹭着就稀里糊涂地参与了花姐人生的所有大事，看着她与恋爱多年的男友修成正果，看着两个人把地理位置并不好的店面经营的有声有色，陪着花姐度过父母先后逝世的悲痛期，又看着花姐满怀期待地迎接新生命。
　　九年的相处，她与花姐一家早就超越了朋友的关系，更像是亲人。
　　“花姐，还有没有包间？”黎穗子人未到声先至，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推门进来。
　　花姐看着这么大一群人进来，生意人财迷的属性立马就上头了：“必须有啊，各位里边请。”
　　她把黎穗子拉到一边悄悄地开始筹谋：“太够意思了，把整个剧组都搬来照顾我生意，谁攒的局啊，今天我得奔着让他破产去。”
　　黎穗子噗呲一下笑了，她作势擦了擦了花姐还没有流下来的口水，满眼全都是讨饶的神情可怜兮兮。
　　“花姐，是我攒的局，话都放出去了，我请客。”
　　话音未落就挨了一记白眼，看着门外的积雪，脸上失望的神情突然转变成灿烂的笑容：“原来是冬天到了啊，黎导爱攒局的毛病又犯了。”
　　“花姐，怎么着你也得给我打折，不然我就只能打白条了。”
　　花姐摇头：“冬天草原上就数你这只羊最肥，不宰你我都对不起你。”
　　说完便美滋滋地走开了，留黎穗子在原地摸着钱包独自感叹商家翻脸无情。
　　席间黎穗子兴致很高，看着热气升腾中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非常开心。
　　现在做的这行，时常让她有不安和虚幻的感觉，看着身边的人被捧上高台，接受鲜花和掌声，又被扯下神坛，被万人唾骂侮辱。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地扑上来，这是一场勇敢和虚荣者的游戏，她虽为幕后却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她特别珍视生活中能够伸手抓住的真实和温暖，这些能够让她脚踏实地不至于迷失，也让她在复杂的圈子内有勇气继续坚守信念，这不容易，可有这帮朋友在，什么都不是难事。
　　酒过三巡黎穗子晕乎乎地走出包间，她跟前台要了一杯水，坐在她常坐的角落里醒酒，花姐拿着一杯热茶走过来，把那杯热茶推到黎穗子的面前：“醒酒用的，怎么又喝这么多？”
　　黎穗子把杯中的茶喝掉了一大半：“忙中偷闲难得一聚，开心啊花姐。”
　　“穗子啊，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也该考虑下人生大事了。”花姐又给她的茶杯加了点水。
　　黎穗子眼神迷离，目光仿似失焦一般：“我也想啊，可是这不没有人吗？”
　　“我看张漳就不错。”花姐接道。
　　黎穗子叹了口气，又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花姐，你真是糊涂了，你又不是没看出瑶瑶喜欢张漳，我怎么可能横刀夺爱。”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王瑶，你会考虑张漳？”
　　“你就欺负我喝了酒反应慢吧。”她不满地嘟囔，“我对张漳是日月可鉴的清白，别老是撮合我俩了，怪尴尬的。”
　　花姐看着指天起誓的黎穗子，哑然失笑：“当局者迷，我看你俩挺配。”
　　黎穗子合拢双手，摆出一副虔诚的敬拜姿势：“神圣的日和月都帮不了我了，我还是回去喝酒吧。”
　　花姐看着摇摇晃晃往包间走的黎穗子，叹息着摇头：“情场就是修罗场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张漳在席间寻黎穗子不得，想出去找找，推开门正好碰上往里走的人。
　　黎穗子因突然出现的张漳而往后退了一步，看清来人之后才甩甩手：“嚯！我当是谁呢，吓我一跳。”
　　她说完便自顾自地往席间走，环顾了一眼人们的状态，又看了看表，举起一杯酒：“大家，今天时间不早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儿怎么样？”
　　众人举杯应承，饮尽杯中酒后大家开始准备散场，黎穗子又加了一句：“明天八点半在片场集合，不许迟到啊。”
　　此言一出，嘈杂的房间就更加嘈杂了，黎穗子把众人的调侃、抱怨一应收下，随他们怎么说，按点开工是板上钉钉的事，没得商量。
　　张漳在混乱中挤到黎穗子身边：“穗子，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黎穗子看到张漳过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地嚷嚷：“哎对了，瑶瑶呢？”
　　已经走出门的王瑶又退到包间：“怎么了穗子姐。”
　　黎穗子的酒还没完全醒，她借着酒劲把王瑶推给了张漳：“你送瑶瑶回去吧，我住得近自己能回去，她家住得远，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张漳有些为难，他不是不想送王瑶，而是黎穗子晕乎乎的状态实在是让他担心，而王瑶更是有些尴尬，她率先出声：“师兄，你送穗子姐回去吧，我没醉，自己能回去。”
　　黎穗子不想在这件事上推拉太久，她拿出手机给张漳看打车记录，然后就催着两人赶紧走。
　　她站在饭店门口把所有人送走之后，才开始动身回家。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坐在出租车里的黎穗子一直想吐，最后跟司机协商好便把车窗打开了，冬日夜晚的寒风灌进车里，把黎穗子冻的打了个激灵，连司机都忍不住缩缩脖子。
　　她在适应了这种温度后便趴在车窗边看这座城市的夜景，大大小小的霓虹灯接连闪过，在灯下匆忙行走的人群身上都冒着热气，热气回旋着升到高空，与星空融为一体，而匆忙的行人与夜色融为一体。
　　钟洄在朦胧夜色笼罩下的长椅上趴着呕吐，其实她吐到现在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可总觉得恶心，因此她一直维持着呕吐的那个姿势。
　　来往的行人看着钟洄趴在长椅上并不会为此停下匆忙的脚步，现在的钟洄在别人眼里跟宿醉的流浪汉并无区别，而事实上钟洄跟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区别，如果硬要区分便是流浪汉宿醉图的是一时开心，她图的是工作机会，说世俗点，她图的是挣更多的钱。
　　出租车载着黎穗子匆匆驶过，她看到了趴在长椅上的钟洄，然后便是城市街景中的下一副众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