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水，沉如冰》婳祎冉冉

6、很少叫起他的名字

　　回家的路上，父母不断地安慰我，平复情绪之后，我在想起来联系陈沉，于是在□□上问他：“你也在吃散伙饭吗？”
　　酒精的作用使我头晕，刚锁上手机想要闭目养神一下等他回复，他秒回说：“刚吃完饭，在KTV唱歌。”
　　我突然想到，高一的时候他在教室哼歌，被我听到了。我让他再唱一遍他死活不愿意，敷衍的说：“以后毕业同学聚会，我去KTV当你的面唱。”我们约好不见不散，但其实我们好像都忘记了。
　　“你唱给我听听。”我回他。
　　过了挺久的，他回复了一条语音，是他唱的歌，林俊杰的《背对背拥抱》，我拿着手机听了一遍又一遍，眼睛里仿佛进了沙子，整个人充满了悲伤，回复他：“你唱歌很好听。”
　　过了片刻，他问我：“你回家了？不再多呆几天吗？”
　　“回家了，不出意外不会再回来。”
　　他彻底沉默了。
　　就像是我自己说的一样世上变数太多，高考结束那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填志愿的时候他给我做了参考，但是我还是没有能如愿去到有陈沉的城市。

　　三个月的暑假以为很长却过得飞快，因为想做的事真的很多，取到驾照，学习新的语种，去了好几个地方旅游。开始几个星期班级群还有人会是不是分享些趣事，后来时间久了还在联系的朋友就剩下了邱宇，因为他真的很爱多管闲事，时不时地给我分享一些关于陈沉的生活，关于他们两个的玩笑。我又很感激，以为这样就可以多了解一点他的生活。
　　我在本地念了个二本的大学，既然没能和陈沉一个城市，那还不如就在离家几公里的地方上学，弥补高中在外学习的孤独。开学那天是陈沉的生日，我在寝室的位子上编排了好久的语言，在零点准时祝他生日快乐，但一直没得到他的回复，第二天早上收到了他的：谢谢。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没再回复。
　　大学的生活就是每天在教学楼、食堂和寝室之间往返，到了周五下午没有课就早早的回家，和周围的同学关系不近不远，见了面会打招呼，下了课就不联系。偶尔邱宇会找我聊天，抱怨他的大学生活，和我说他看上的女孩子成为了他的正牌女友，日子平淡，却过得满足。
　　直到十月国庆放假前夕，很久没有消息的陈沉突然发来了消息：“好久不见了，国庆节我回家，正好要路过你那儿，要一起玩玩嘛？”
　　我盯着电脑看了很久，回他：“有谁？”
　　“就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叫来了邻床关系比较近的室友何佳佳，何佳佳看了一眼，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想了半天只能说：“高中同学，但是我喜欢他很久，他知道。”
　　何佳佳看着我又看看屏幕，嗤之以鼻只说了句：“这一看就是渣男，想要泡你，又不给你名分，渣不渣？”
　　我不喜欢别人说关于陈沉的坏话，只能反驳：“你不了解他，他对我很好。”
　　何佳佳爬回自己的床上，趴在床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只是摇头。
　　我回到屏幕前面，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只回复“好的”两字。
　　陈沉是晚上九点才到的高铁站，我在出站口等他，看着手机他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很久不见所带来的生疏感让我有点不适应，和他对立的站着拉开距离，良久才憋出一句：“你来了。”
　　他背着书包，戴着套头式耳机点头，拿下耳机，丝毫没有陌生感的说：“我们去哪儿玩？”
　　可能是因为在同一个城市生活的太久，我竟然找不出一个让我觉得特别好玩的地方，只能找了大众的景点。
　　地铁上我习惯靠着门站，他就面对着我，圈在他的领地，这让我感觉有点无所适从，对上他的眼睛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佯装抱怨：“你这趟高铁也太晚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显示已经十点多了，说：“嗯，是有点晚了，所以回家的大巴没了，要在这待一晚上。”
　　“所以你明天早上就走？”我有点生气，他这那是找我玩，分明把我当成工具人，我就应该听何佳佳的直接拒绝他。
　　他点头说是十点的车。生着闷气的我不想再搭理他，他也没找我说过一句话，只是低头看手机。

　　不愧是大众景点，深夜也依旧灯火通明，路上人群熙攘。街边的流动商贩们还在做着买卖，一如曾经卖花的婆婆到处都是，同样的话说给无数对小年轻，我们又被拉住了，拒绝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这次陈沉没有再插话，只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离开了流动商贩的聚集地，找了个还算是人少的地方并排坐在长椅上。
　　看着湖面上一闪一闪的标志物，谁也没能先开口，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要快尴尬死的时候，陈沉终于开口了：“我们要在这儿坐多久？”
　　“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邱宇不再和我说有关于他的事情，我们的生活圈已经完全没有交集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瞎扯：“你觉得大学生活怎么样？”
　　“噗嗤”一声，他笑了，用手肘撑着膝盖，目视前方说：“进了大学，加了好几个组织社团，忙得不可开交，都没时间学习。”
　　我点头表示赞同。
　　他反问我的生活，如实相告，原本不爱读书的我，变得只有学习。
　　因为对话，了解彼此的生活，陌生感在消除，刚生的闷气也烟消云散，看了眼手机，竟然已经在湖边坐了快两个小时，正愁着没话说时，路过了几个男生，吹着口哨，坐在了我边上的石墩子上。我莫名油然而生了一股恐惧感，和陈沉小声的说：“走吧。”
　　“去哪？”陈沉看了一眼他们，问我。
　　我摇头，想不出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陈沉没起身，想了想问我：“这附近有没有洗浴中心...或者酒店，我白天出了点汗，这会儿想个洗澡。”
　　我愣了一下，然后拿手机查，凌晨一点，去哪里都要身份证，而我偏偏不习惯把证件带在身边，只能抱歉的说：“我只带了校园卡，没带身份证。”
　　“要不回地铁站口，那边应该有黑旅馆，不需要身份证。”此言一出，他自己也被愣住了。
　　我尴尬的笑，说：“我们去酒店不合适吧。”
　　陈沉也点头表示自己说的有点夸张了。
　　我们还是离开了长椅，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像两个找不到家的孩子。离开景区，街边开着的店铺也慢慢变少，路上零星还走着几个人，开过几辆出租车，路灯把影子拉长又缩短。最后还是驻足在了一家开在半地下的网吧门口，他说：“去试试看吧，一般不会这么正规。”
　　我点头，跟在他的后面，这是我第一次去网吧，打开门迎面而来的烟味让我差点熏出眼泪，男人至死是少年，不管那个年龄层的男人都有，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玩游戏，嘴里时不时说出几句骂人的脏话。
　　网管看了我一眼叫我拿出校园卡，他端详了半天和陈沉说：“本来我们这儿是不允许，你开个机，让她坐你边上，别被发现。”
　　陈沉点头开了一个包间，打开灯和换气，总算是可以呼吸过来，找了最里面的位置他熟练的开机，我坐在他边上心惊胆战，只怕会被警察查到。他安慰我没事，放宽心。可即使这样每当网管带着钥匙经过，听到钥匙的碰撞声依旧会埋下头。他没有打游戏，而是放着搞笑视频，把耳机夹在凳子上，开到最响，一起看视频，可人类终于还是抵不过生物钟，两人互相影响疯狂打着哈欠。陈沉起身把灯关了，瞬间包间内只剩下电脑屏幕的亮光，靠着椅背他说：“实在撑不住了，稍微睡一下。”
　　我点头，说了声好的。没过一会陈沉的呼吸声变得有规律，他应该是睡着了吧。我坐起来侧头看他，他的头歪向一边，闭着眼睛，原来这就是我喜欢了这么久的男生。
　　一晚上坐在凳子上，连腰都伸不直了，所以在五点半，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就离开了收留我们一晚的网吧。走回景区，唯一一家开着的早餐店门口已经排起长队，领着号码牌等在门口，他冷不丁的说：“这是你第一次夜不归宿吧。”
　　我“嗯”了一声，没再接话，一晚上没睡整个脑子昏沉的不得了。
　　“你爸妈应该不会说什么吧。”他有些抱歉的看着我，犹豫的说。
　　我看着电子屏上的叫号，正好轮到我们，便起身往店里走，和身边的他说：“我和他们说住学校了。”可正当我说完这句话，从不在清晨给我打电话的妈妈突然给我打了电话，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接，一脸错愕的看着陈沉。陈沉看到手机上的备注名，也是发怵，铃声响完也还是没有想到对策。只好快速的吃完早餐，离开嘈杂的环境，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回电话。
　　妈妈熟悉的声音从手机的那一端传过来：“怎么不接电话，今天什么时候回家？下午说好要去外婆家的。”
　　我只能假装刚睡醒的样子说：“中午吧，我直接过去就是。”心虚的看了陈沉一眼，他同样也心虚，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就是害怕被发现，这可能就是那个年纪共同的特征吧。
　　在大巴车站等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陈沉该走的时候，我很少叫他的名字，在他背起包，准备带上耳机的时候，我脱口而出：“陈沉。”
　　他转头看我，一脸迷惑，我继续道：“以前都是你送我上车，这回轮到我送你了。”
　　他笑着，只是回了一句“再见”。
　　后来，何佳佳问我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平静的实话实话，她却义愤填膺的说：“温水，你不觉得你们之间需要说清楚嘛！暧昧不清的样子，你难道打算一辈子就只喜欢着他，不谈恋爱了？”
　　仔细思考后，我也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于是便在网上问他：“所以，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沉给我发了一大段话，看的我心发麻，眼睛酸涩却哭不出来，总结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聊天记录停留在我问陈沉的最后一个问题：“在学校的操场你为什么让我和你去一个城市读大学？”只不过他再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我印象中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聊天。
　　那一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四年，尽管关系不再那么好，但他还是没有落下每年的生日祝福。最后了解彼此是通过社交软件，可以看到陈沉如愿学了生物工程，大学毕业后准备作研究员继续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