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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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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庄园,一抹红色身影跳跃在花丛间。
“温德尔?”女孩躬了身子蹲在地上,粉嫩的指尖捻住一片花瓣。
“温德尔?”女孩再次叫道。
身后,有风吹来,掠过这一片玫瑰花丛,花瓣纷纷掉落,接触地面那刻瞬间化成灰烬。
风在女孩身后停下,化出一个人形。
女孩站起来,看着那缕风。
男人自风里走出,树上挂住的风铃铃铛作响。
他很高,穿着黑色燕尾服和西裤,衬得身形修长,笔直利落。
男人走到女孩面前,单膝跪下,眼里含了笑意:“安娜贝尔公爵,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娜贝尔仰了仰头,嫩白的脖颈脆弱得好像轻轻一握就能碎掉。
她伸出手,搭在男人伸出的掌心上,被他牵着稳稳地朝前走。
“听说过几天贝拉公主会在酒尔顿庄园举行一场舞会,公爵要去吗?”温德尔托着女孩的手,几乎柔若无骨。
可却是这样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却能杀人于千里之外,丝毫痕迹不留。
男人的眼眸暗了暗,转而用笑意替代,问道:“公爵要是想去的话,我现在吩咐他们赶制礼服。”
“贝拉的舞会?”安娜贝尔点了点头,“她已经给我递了邀请函,舞会当天我会去的。”
两人走到大门前,大门自动打开,温德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公爵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娜贝尔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闭上眼,良久,才轻吁一口气:“忘了。”
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了太多次。
从她醒来的这一年里,总是有许多东西记不住,且以前的那些记忆被忘得一干二净,分毫不剩。
她只知道从她醒来开始,她就住在这座纳尔庄园里,那个时候她还没有世袭父亲的爵位,她的贴身护卫是温德尔。
其余的,在这座庄园里的其他人,都只遵从本份,从来不与她说话,每天按时完成自己的工作。到了傍晚六点时,佣人们回了家,这座庄园就只剩下她和温德尔。
庄园的花园里种了许多花,玫瑰尤其多,一眼望去,都是娇艳的红色,熙熙攘攘花丛中,蝴蝶与蜜蜂交相起舞。
可这座庄园却十分冷清,平日里安静得没有一丝人气。
她醒来的时候脑海中一片空白,有一些记忆片段在她脑中闪现而过。她想努力记起,可那些记忆就像纷飞的羽毛,始终抓不住。
她想问自己的父母亲人在哪儿,温德尔沉默了很久,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很抱歉小姐,公爵和公爵夫人以及您的外祖父母皆在一场大火中丧生。”
“大火?”安娜贝尔愣了一下,接道,“为什么会有大火?”
温德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恭敬地说:“是您……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将烛台上的蜡烛弄倒了,蜡烛滚下来沾上了窗帘……才导致的大火。”
安娜贝尔听完沉默了很久,她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风景。那里是一整片薰衣草花海,白鸽嬉闹着飞过,落在了庄园的梧桐树桠上。
她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对温德尔说:“帮我拿一下衣服,我想出去转转。”
彼时庄园里还没有那么多玫瑰,因为它们娇贵又脆弱,在整个花园中只能看到寥寥几朵。
安娜贝尔去了后山,那里是她房间窗台正对着的地方,也是那片漂亮的薰衣草花海。
庄园里有一只猫,纯白的花色,眼睛里的蓝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被她抱着去了花海。
猫在她怀里挣扎,她手上力气不大,被猫挣脱开来,沿着一条小路朝着后山深处跑去。
“猫!”安娜贝尔跟着猫跑了过去,一直跑到一棵大树下。
那棵树上挂了些风铃,随着风铃铛作响。猫就趴在树下,享受着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来的阳光。
安娜贝尔觉得这棵树有些眼熟,嘴里不觉脱口:“花海……和树……”
风突然停了,身后传来脚步声。
“安娜贝尔小姐,您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温德尔快步走上来,看见树下的猫,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那只猫似乎有些怕他,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也不挣扎,特别安静。
安娜贝尔解释:“刚才猫从我怀里挣扎出来,跑到这儿来了,我就跟着它一起来了。”
温德尔的目光不经意掠过那只猫,然后又停在安娜贝尔的裙摆上:“安娜贝尔小姐,您的裙摆脏了,下去换一条吧。”
安娜贝尔点点头,提着裙摆下去了。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男人的目光才收回来,转头看着那棵树。
那天晚上,天空乌云密布,窗外狂风大作,伴随着雷电,大雨倾盆而下,狠狠砸向地面。
房内,温德尔端着一杯热牛奶递给了安娜贝尔。
“小姐不用怕,雷电很快会过去。热牛奶有助于睡眠,喝一杯吧。”
温德尔眼含笑意地看着往窗外看的安娜贝尔,那只猫被她怀抱着窝在薄被里。
那双漂亮的眼睛眨着看向他:“温德尔,明天早上雨是不是就会停了?”
“是的,小姐。”
“那我们明早去后山转转吧,空气应该会变得很清新。”安娜贝尔说着,喝下了那杯热牛奶。嫩白的脖颈起伏,滑入了喉腔,最后落肚。
温德尔笑着接过空杯:“好的小姐,祝您做个好梦。”
安娜贝尔抱着猫躺下去,任由温德尔给自己盖好薄被。
“谢谢,也祝你能做个好梦。”
温德尔退到门外:“晚安。”
“咚”一声响,厚重的大门被关上,窗外的雷雨减小,直到月亮从厚重的云层中透出光来。
一阵风吹过,屋内的女孩已经沉沉地睡去,呼吸平缓。
这一夜注定无梦。
第二天,安娜贝尔起床的时候已经很迟了。
佣人们抱着今天要穿的衣服鞋子,在她床前站成一排,等着她起床洗漱。
“啊……抱歉。”安娜贝尔急急忙忙地下床,乖巧地坐在梳妆台椅子上等着佣人们帮她打理。
等到换好衣服,打理好头发,温德尔才走进来,伸出一只手牵住安娜贝尔。
“小姐,先去用餐吧。”
安娜贝尔被他牵着走向楼下,在下旋转楼梯的时候,她好奇地问了问:“温德尔,今天外面空气是不是很好?”
“不止是空气,天气也很好。”
两人走到餐厅,安娜贝尔入座,面前摆了份三明治和牛奶。
她拧着眉看向男人:“温德尔,只有我一个人吃吗?”
温德尔笑了笑:“是的小姐。”
“那你们呢?”
“佣人们是在主人用过餐之后才用餐的。”
“为什么?”安娜贝尔看上去有些气恼。
温德尔笑了笑:“因为这是规矩。”
“可是……”
“安娜贝尔小姐,用完餐我们还要去后山。”温德尔催促道。
安娜贝尔不再说话,她只沉默地看了温德尔很久,才开始用餐。
她的吃相很优雅,小口小口的地咬着三明治,再细细咀嚼,慢慢咽下。
温德尔站在她旁边等她用完餐,叫来佣人整理餐桌,牵着女孩的手出了门。
安娜贝尔抱着猫,另一只手搭在温德尔伸出的手上。
只走了几步,她睁大了双眼,长长的眼睫一颤一颤的:“花……花呢?”
面前的薰衣草花海已经被摧残地不成样子了,花蕊低垂下来,一地凄凉。
她有些难过,又转头走上那条小路。
昨晚下过雨,小路有些泥泞,她的鞋袜上沾上些许泥点,也没在意,催促着温德尔带她往前走。
不出所料,那棵大树也被昨晚的雷雨毁了。
像是有道雷电从它中间横劈而过,周身焦黑一层,地上还有雨点打下来的残枝。
阳光稀稀落落地投射下来,照在她的头顶。
猫再次挣扎着从她怀抱里挣脱出来,跑向了庄园,消失在小路尽头。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了句:“以前我也种了棵树……”
一闪而过的记忆消失不见,话语没了下续,她也捕捉不到记忆的残影。
她无措地挠了挠头,疑惑道:“树……”
温德尔像往常一样扶着她,温声道:“小姐,我们先下去,这边太脏了,您该换身衣服了。”
安娜贝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装,裙摆都溅上了泥,白色鞋袜也脏了。
她点了点头,跟着温德尔一起回到庄园。
佣人们递上一套红色衣裙,鲜艳得犹如秋日的枫、寒冬雪地的鲜血。
她换好衣服,站在房间通往花园的玻璃台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有些惆怅。
“温德尔。”
“我在,有什么吩咐吗?”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装,又看向玻璃台外的花园,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份清冷:“把衣裙都换成红色吧。”
温德尔愣了一下:“好的。”
她没让他走,他也就站在那里陪她。
她没有化妆,肤色却比雪还白,双唇和身上衣裙一样鲜红。
安娜贝尔莫名地转过头看着他,问了声:“温德尔,今年冬天会下雪的吧?”
那双眼瞳干净得像雪,眼尾又有点上扬,眨眼间风情流转,美得惊心动魄。
温德尔瞳孔猛的一缩,低下头不露声色地回答:“是的,小姐。”
“冬日会下雪,”安娜贝尔抬脚往前走,低声道,“那么夏日呢?”
身后的男人没有跟上来,听见了她的声音,轻轻地笑了笑:“夏日?”
他抬头看着玻璃台上的紫藤花。
“夏日会有风。”
回忆冗杂繁多,一年前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休整过后在国王的授意下世袭父亲的爵位,成为了阿布纳多王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女公爵。
但是这座庄园依旧很冷清。
她也习惯了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也不觉得热闹的地方能让她心情愉悦。更多时候只是行使过往礼节,不让自己被人诟病,能坐稳这个公爵的位置。
温德尔端上一杯红茶,一旁是熬煮好的牛奶。
她在红茶里放了几块方糖,又倒了些牛奶进去,用长柄匙搅拌一下,才端起来轻抿一口。
安娜贝尔有些遗憾的对男人说:“牛奶还可以多熬一会儿,方糖不够甜,红茶浓度也不够。”
温德尔无奈地笑了笑:“公爵,要是让人知道您还这样搭配红茶喝,是要笑话您的。”
女孩摊开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你也知道我还小,他们说他们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可是您要记住,”温德尔沉声道,“阿布纳多王室与贵族对您向来是不友好的,除了贝拉公主,谁还与您交心?
“在庄园里随意没什么大问题,可在外面呢?万一被人抓住把柄,您是坠入塞尔河也洗不清的。
“这些事与人我也讲过其中利害,公爵您不能不听。”温德尔说着,又在红茶里添了两块方糖和些许牛奶。
“尤其是要注意,普尔纳公爵和休冶斯王子。”
“他们对您,可是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