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游记·断线风筝》卿良骨

3、十五岁的你

　　从那以后，麦当当起了店里的后厨，在母亲的教导下，汤面包子烙饼样样可以。

　　虽然第一次用高压锅时，将米饭喷了一屋子。

　　而我，也比往常更努力地去帮忙，生怕哪一天母亲再次倒下，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店里的日子越发红火，不忙的时候，我们会一起挨家挨户地把食物送过去。

　　而麦当的人际关系，也在悄无声息中发生变化。曾经嘲笑他的那群孩子，竟也会以笑脸相迎，夸赞他做饭的手艺。

　　有一天，他带着几屉包子笑着出门。母亲看着那红色的背影，欣慰地露出笑容。

　　她虽然脾气不好，动不动对麦当大嚷大叫，可却是打心底里担忧他。

　　担忧他无法像其他正常孩子那样长大，毕竟他的母亲离世的早，父亲又音讯全无，迫不得已寄人篱下。

　　而现在，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母亲也总算能放下心来。

　　就连我都认为一切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几乎都快忘记，他曾有个荒唐又可笑的梦想。

　　直到两年后的某个午后，母亲打扫房间时，无意间发现他储物柜里，一张张的纸风筝……

　　“只要风筝足够大，肯定能把我带上天。”小的时候，他这样说过，眼睛里装着星辰大海。

　　而现在，他却垂下眼睛，不肯与我们对视。

　　如果是小时候说这些话，可以理解为天真单纯。

　　但是现在，这些风筝又能证明什么呢？

　　他不会傻到，真认为风筝可以带他飞向天空。但至少可以肯定，他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去怀念那个父亲还在的童年，去为年少时傻傻的梦付之行动。

　　而麦当本人却只是笑着解释：“闲得无聊，就随便做做。”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很久。

　　母亲让我先出去，我心里阵阵发慌，关门时偷偷留了缝隙。

　　我听母亲问麦当，是不是这么多年，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没能给他一个好生活。

　　是不是寄人篱下，让他感觉太痛苦……

　　或者说……是不是太想念父亲了……

　　那时候，母亲说话的声音很柔和。

　　那时候，麦当第一次发出沉重的叹息：“都不是……我只觉得，很对不起你们。如果我爸爸和叔叔能回来，你们一家人也就能团聚，就可以不用等得那么辛苦了。”

　　他又说：“毕竟，我们已经十年没有见到他们了，都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还活着……”

　　后来，我看到母亲抱了抱他，说话时带着些哭腔：“傻孩子，我早就不奢求太多，只希望你和芸豆能平平安安……”

　　而麦当红了眼眶，在夕阳的光中，闪着晶莹。

　　门外的我，眼泪悄然而下。

　　傍晚的时候，麦当独自一人坐在房顶发呆，徐徐凉风吹过他的刘海。

　　我走过去坐在一旁，问他是不是早就不相信麦林叔叔会回来，所以才要自己去找。

　　他想了很久，然后摇摇头。

　　他说：“‘相信’这个词在说出口之后，就变得很奇怪。其实本质也是因为想要相信，才会说出来的。”

　　一开始我不太理解他的意思，直到很久以后才意识到，确实是这样。

　　没有人会说相信空气，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空气存在。

　　但是会有人相信奇迹，因为人们对可能不存在的东西心怀希望。

　　所以，麦当并没有放弃那份希望，而是在这个“想要相信”的基础上，想离开这里，想把他们找回来的。

　　我沉默好一段时间，问他除了找到父亲，以后最想做的是什么？

　　麦当看了看我，发自内心地笑了：“当厨师，就在咱们这个饭店里。”

　　“噗~什么嘛~这不是正在做的事嘛~”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勾起嘴角，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而更远的地方，启明星闪着光芒。

　　那时候的麦当十五岁，在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后，终于能发自内心的哭，发自内心的笑。

　　终于学会让自己轻松一点，卸下一些包袱。

　　不过在他动身之前，需要先考上大学，这是母亲答应他离开的唯一条件。

　　然后，麦当跟母亲拉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