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游记·断线风筝》卿良骨

2、悄然长大

　　我第一次重视起麦当这个想法，应该是在我上小学之后。

　　那时麦当八岁，上小学二年级。

　　有那么一次，我跟同学路过个偏僻巷子，却听巷子深处的打骂声，嘲笑声。

　　“有娘生没娘养，这回连你爸爸都不要你了！”

　　“拖油瓶拖油瓶，就知道在老板娘那里白吃白喝。”

　　“也就会赖在别人家了。”

　　他们是以前跟我关系不错的同学。

　　一时间，我鼻子一酸，就冲进巷口捡起石头丢过去。“喂！你们再骂，小心我回去告诉我妈！”

　　他们落荒而逃，麦当不以为然地拍拍身上的土，对我笑了笑：“走啦，回家啦。哦对了，等会儿熊猫阿姨问起来，我就说是爬树摔到的，你到时候帮我圆个谎哦。”

　　我哑口无言……

　　眼泪流出来，大声骂他是笨蛋！

　　我突然想起，在更久远的过去，他曾帮我赶跑欺负我的男孩，因为他们也嘲笑过我没有爸爸。

　　想起他放学回家，总是时不时受伤。

　　想起在更小的时候，我哭着跟他说：“麦当，我想爸爸了……”

　　也是在这一刻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荒唐又可笑的梦想。

　　那之后的几年，我们放学都是一起走的。有时候是我等他，有时候是他等我。

　　记得刚开始那几天，看见麦当站在校门口。

　　夏天夕阳落得晚，他逆着光对我笑，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就这样风里雨里，春夏秋冬，总会有人在等。

　　这一转眼，就是五年。

　　毕业在即，我因为课业繁重，一直到很晚才能回家。

　　天已经黑了下来，却还是能在一片白雪中，见他撑着伞，在原地一圈一圈地走，边哈着一团白气。

　　“等很久了吧！”我急匆匆跑过来。

　　他却笑了笑：“没，我也才放学。”说着就让我进伞里，一起回家。

　　伞上，一层厚雪随着倾斜滑落。

　　我们像往常一样一同回去，母亲还在做饭，嚷嚷着让我们洗手收拾碗筷。

　　可话才说到一半，她突然就倒在地上，手里的炒锅摔得叮当响，炒饭撒了一地。

　　我和麦当都愣住了……

　　赶紧去查看母亲的情况，怎么叫都叫不醒她，我急得团团转。

　　麦当却呼出一口气，拍一下我肩膀：“芸豆，你看，熊猫阿姨只是睡着了。”

　　这才发现，母亲呼吸平稳，面色平静，竟真的只是睡过去了。

　　我一放松，鼻子酸了，嚎啕大哭。

　　吓死我了！

　　我猛然意识到，店里的上上下下，我们的日常起居，都是她一人打理……

　　这些年，她太辛苦了。

　　后来，母亲休息了一些日子，饭店也关门歇业。

　　不过好在，麦当早就在耳濡目染中学会做菜，我也笨拙地学着如何照顾母亲。

　　最后两人都累得身心俱疲，却远比不过她这些年的辛苦。

　　我看着她再度睡去，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那晚我坐在院子的石阶，看着空旷的夜空，冬夜寒凉，周围都是雪，连月光都显得分外清冷。

　　我想起了父亲。

　　想起他曾和母亲一起打理饭店，曾带着我堆雪人……

　　不知怎么，眼泪就掉了出来。

　　麦当悄悄递过一杯热牛奶，连围裙都没摘，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

　　“麦当，我好想长大……”我没有看他，自顾自说着。“这样，我就能多帮妈妈分担店里的生意了。”

　　他沉默很久，他说：“芸豆，也许在你希望自己长大的时候，你就已经长大了。”

　　我惊讶地看他，真没想到，这种话是从麦当嘴里说出来的。

　　他摘下围裙回屋，又回头露出微笑：“快去吃饭吧，不管发生什么，饭还是要吃的。”

　　我愣了好久。

　　即使是现在，他也是笑着的。印象里，貌似从麦林叔叔离开后，他就没有哭过……

　　也许，他早已在我和母亲不经意间，悄然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