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筠筱yx

3、自卑

　　大一的生活过去了半年。
　　我加入了辩论队，每周有一天的机会可以和易辰昭接触。从身边人以及资料的东言西语中，我了解到，他是北京市高考屏蔽生。中学时参加过全国英语演讲比赛，拿了亚军；参加过哈佛青少年峰会，是北京代表之一。
　　优秀的让人难以自视。不，是卓越。

　　他在每一次的表现都令人惊喜，讲出的观点启发我颇深，流畅的语言让我想摘抄下背诵，敏捷的反应让我像在看一个表演。
　　教导员也对他颇为认可，渐渐地，他的四周围满了各种各样的迷弟迷妹。
　　只是，我开始感到越来越疏离。
　　他好像对所有人都一样友好、大方。他几乎没有主动提过自己过去的成绩。可不知为何，我感到自己越来越渺小。不论是否和他交谈，就远远的看着他的身影，我都觉得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自己的自卑就是自我的枷锁，让我在一边欣赏地无比渴望接近、一边又自卑地渴望逃离之间反复摇摆，十分纠结。

　　我越是纠结，却发现自己越是喜欢他，心中越乱。
　　我看到校园海报上，校演讲比赛的负责人微信就是他。这要么说明他参加了学生组织社团，还干到了高层；要么说明他的演讲能力、组织能力已经众人皆知……
　　偶尔在辩论队的间隙，我会听到一些女孩子议论纷纷中偶尔蹦出他的名字。
　　“易辰昭不仅有这些，你别看他是一个理科男，他的文章写的特别好！我高考那会儿，曾经在《青年文摘》杂志上看到过他写的读书评论，看到过好几次，思想见地都特别深刻。我还做过很多摘抄呢。当时我还不确定杂志上的名字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听完他的发言，同样的素养深厚，所以我笃定一定是他。”

　　我从小不甘沦落平凡，一直在自己认可的努力方向和周边人群给我的优越感中成长。而在这所学校，我却还是一个没几个人知道的无名小辈。每每听到这些，我就会想，“我真的适合这里吗？”甚至还会自嘲地想，“人真是自己找虐！越优秀，越追求优秀；到了更优秀的群体，被碾压成渣滓，又开始枉自嗟呀……”
　　这时我才发觉，初来乍到的那个辩论话题“内卷时代，躺平还是努力”的重大意义。
　　就像我自己说的，我要关注自己的成长。可是心里已经装下了一个人，怎么样也没法控制下意识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他身上。
　　然后就是自卑，难过。

　　每周五的下午，我都去琴房练琴。后来，隔壁琴房时常传来小提琴的声音，拉的十分动人，简直与我在歌曲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好几次惊叹，这到底会是谁拉的这么好？可每次又不好意思敲开房门。

　　直到那天，我练到晚上六点，收好东西准备去吃晚饭，刚关上我琴房的们，隔壁琴房的门突然打开。
　　我好奇的盯着门慢慢地旋转，想要看看这究竟是谁。
　　门转开了，迎面是那张熟悉的脸。
　　易辰昭！
　　他背着双肩包，怀里抱着小提琴盒，看到是我，愣了一下。
　　今日的他穿着学校发的白T恤，胸前是学校朱红的徽章印。头发很随意、清爽的散在额前。穿着白色的篮球鞋，黑色直筒裤，显得腿又长又直。抱着小提琴盒的手十分修长又有力，手腕上戴着黑色的腕表。
　　我有些尴尬和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却友好的开口：“原来隔壁一直都是你呀！”
　　我尴尬的赶紧拍马屁：“我还想说居然是你呢！这么久我一直觉得隔壁小提琴拉的是在专业，没想到又是你…你这个宝藏男孩！”
　　他礼节性的笑了笑。
　　我突然就胆子大了起来，想把心中一股脑的疑惑都问明白。“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绝活呀？”
　　他一边关灯关门，一边说：“你的‘绝活’指的是什么呢？”
　　我想了想，说：“比如我现在知道的，你是北京高考屏蔽生；全国高中生英语演讲亚军；哈佛青少年峰会北京地区代表；今天又知道一个专业级小提琴……”我一边说着，声音越发弱了起来，越是感受到了身旁的这位少年之光芒耀眼，让我无法直视，无法接近。
　　我们一起走在琴房的过道里，他沉默了一会，说：“如果这么说，顶多还有一个，就是我还喜欢打球，前几天在学校竞选了校篮球队负责人。”
　　随后又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我刚刚问这些是否妥当，他或许并不想让人觉得他有任何的优越，只想在大学里有个轻装上路，进行下一个梦想的追逐。
　　我的心里很乱，想跟他坦白这些想法，可是话到嘴边又难以出口。我们并不熟。以他的优秀，或许从未有过我的这种烦恼，或许根本无法理解我的困扰。
　　而我的困扰又是什么呢？只是单纯的自卑吗？
　　不是！是渴望接近与自我束缚之间的矛盾。
　　所以转念一想，更加无法说出口了。
　　我本想客套的问他“感觉在大学第一学期过得怎么样”，又突然觉得我们不是同类人，他或许根本不会有适应期。
　　于是，我问他：“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你是指？”
　　“大学期间，以及读完大学后。”
　　“大学期间还是攻读专业知识，多选课程，尽量涉猎广泛。多积累一些社会经验，争取参加一些学术竞赛、发表学术研究。把绩点稳住，毕业后申请英国的研究生。”很清晰，似乎不假思索。
　　我又无法控制的想到了自己，虽然一直在思考，但是依旧不清晰。自己的大学依旧是一个探索的过程。我的真实自我藏匿的太深，我可能需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经历，做更多的探索，才能真正找到自我。
　　顺着他的思路，我又想问他“你的人生观价值观是什么，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正想开口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又蹦出不知道哪里看到的一些观点，说“成天想这些假大空，不做正经事……”于是又吞了回去。
　　走在安静的走廊，脑中对他的好奇还是如同爆炸一般，“你的童年经历？”“你的家庭背景？”“你从小都这样优秀？”“你的选课？”……“你有没有喜欢过女生？”“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你想不想谈……”
　　我惊醒，暗自责备自己怎么会想到这里！
　　身旁的可是一个那么目标清晰、志向远大的卓越人才，人生追求从来都应该是自我价值的实现，对世界做出的贡献，怎么会在意这些？况且，即使不问，也知道他很忙，没有太多时间想这些，也没有兴趣想这些。
　　即使动心，也一定是那种更加优秀耀眼的女孩，因为英雄惺惺相惜，优秀的人吸引优秀的人。
　　我暗自纠结着，内心被自己一下一下的摁到谷底。不论如何，我一定不能暴露自己的庸俗！
　　……
　　“感觉你的内心世界很丰富。”身边的人幽幽开口。
　　我游走的思绪一下子冲回脑海，本想开口解释，他又说：“刚刚看你‘欲说还休’好多回，其实我想说，你对我不用那么认生的，想跟我说什么都可以。自我认为我还是很好说话的吧？”
　　我这下就像泄气的皮球，脑中内斗停止了，可随之什么话都没有了。已经到了场馆门口，我抬眼看向他。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干净、澄澈，而我的眼睛此刻一定充斥着数不清的情绪，复杂、混乱、悲凉。
　　我没想到这么好的一次交谈机会就这样被我的反复纠结给浪费了，心情很难受。低下头，我跟他说：“谢谢你，我先回宿舍了，下次见！”
　　他看着我走远，沉默着，半晌后说：“再见。”

　　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情很难受。又是自己把自己内耗的，但是面对着他，什么心理调节方法都不管用了。
　　我一点胃口也没有，越走越快，后面几乎小跑回宿舍。
　　宿舍里只有凌安祺一个人在写物理题册。我不好意思打扰她。
　　于是，我翻了翻书包，翻了翻书桌，竟然没有什么想做的。我只好拿起了日记本。
　　没有任何寒暄的开头，直接单刀直入，开始自我厘清。
　　“先看清现实。
　　（一）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高考是北京市的屏蔽生。参加过很多英语演讲比赛，全国亚军。哈佛青少年峰会北京代表。爱好小提琴，拉到专业级别。喜好打篮球，学校篮球队领袖人物。在报刊上发表过文章。专业是生物化学。和他在辩论队时，看到他的优秀，是核心人物。他未来要申请英国的研究生。
　　（二）我心动在哪里？
　　1.超级喜欢科研、理科专业的。
　　2.喜欢他的性格，心动于帮助我的感动。
　　3.被他的才华所吸引。是一种崇拜。
　　4.被他的外表吸引。是一种荷尔蒙冲动。
　　（三）烦恼？
　　他太优秀，我不敢自视更不敢妄想。
　　没有接触的机会。即使有，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所以自己一厢情愿。自己从不主动，很不喜欢自己暗恋一个人却没有回响，反而乱了自己的阵脚。”
　　我叹了口气。好在有日记陪伴我，否则以我这般心事重重，找不到一个发泄口，一定会憋出问题。
　　“好像懂了张爱玲先生所说的，‘自此，她便低到尘埃里’。

　　只是易辰昭不是胡兰成，我低到尘埃里，更不可能让他看见我。”
　　我往前翻了翻开学第一天写的日记，看到那潦草的“认真生活，努力开花”。

　　“放下！虽然是正常的现象，青春的情感绝对不是低俗，绝对不是不好！但是倘若让自己身陷囹圄，要知道情感只是人生的附属品，人生终归还是自己走，不论是伴侣，还是亲人，最终都只是路过的风景。
　　在目送他们离去的时刻，回想风景的美好与否，其实是由自己的心态决定。所以找到自己是最重要的，其他因缘渺茫，不过顺其自然。”

　　我想，我的未来应该如何打算？在这个大众都认为学文科“除了做个教师、编辑、记者、法律从业者别无他用”的时代，坚定自己的初心，不随波逐流，才是我目前最重要的精神内核。

　　从此，多读书，扎根知识海洋，打开自己的视野！
　　多参加社会活动，锻炼胆识，锻炼处理问题的能力！
　　对于自卑，要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影响圈，在可以改变的事情上下功夫！
　　哪怕我努力的终点只是人家努力的起点，又如何？人生是马拉松，而且从来没有一定的成功标准！
　　在自己的人生中成就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