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山为王］苦尽甘来》琑卿卿

21、第二十一章 把悲伤丢进水沟

　　“好，很好，肖老师，看这边，对了。”

　　摄影棚很大，龙情麦站在最外围的地方，静静看着中心轻松自如的摆出各种pose的肖战。

　　迟缓而凌乱的脚步在她身后响起，那人安静的站在她的身边，连呼吸都放得很慢。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拍摄平面，那个场面真是惨不忍睹啊，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是将近三十的老人了。”

　　龙情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仍旧是保养得当的光滑细腻，可眼角遮不住的细纹，松弛的皮肤都预示着她不再年轻了。

　　“他哪有你说得那么老，我看还是和过去一个模样啊。”王一博嗤笑道。

　　龙情麦也不恼，斜眼看了看身边带着隐隐笑意的男生，“你长大了，看起来跟几年前不太一样了。”

　　不仅仅是五官化开了，勾勒得深刻分明的棱角，锐利有神的眼睛，冷热杂糅的气场...

　　“人总要长大的，不是吗。”目光触及肖战，王一博眼中的温度犹未消散，对着龙情麦，他虽未完全放下，却也能够平心静气进行不咸不淡的交谈。

　　再轻描淡写也不禁想起当年支离破碎的画面他们给他上了一节终身难忘的课，那些遥远而模糊的面容早已深入骨髓，时间并不是一副好药，念念不忘的时光里皆是一个人的修罗场。

　　“是啊，你看你越长越帅，或许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入行当明星，我会好好栽培你的。”龙情麦笑眯眯地说。

　　王一博盯着自己的脚尖，语气淡淡，“你是觉得我被你害得还不够吗？”

　　“玩笑话而已。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你别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为了算账的。”龙情麦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着，朦朦胧胧的疼痛又找上她了。

　　“对于你们那些事可能过去了，可于我而言他们肮脏龌龊的手段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王一博语气里没多大的起伏波澜，龙情麦却知道这人是认真的。

　　手心湿腻腻的，龙情麦感觉胸口仿佛被谁塞了一堆棉花，闷得喘不过气。即便那些人已经得到处罚又怎样，被耽误的机遇回不来，他们错过的时间同样不可倒流。

　　“好，结束了，结束了，各位辛苦了，大家收拾一下。”

　　场地助理大喊一嗓子，身边瞬间变得嘈杂，大家带着疲倦而欢快的心情，迎接准时准点的下班。

　　“走吧，我们去外面等他，这里人太多。”

　　龙情麦说，随后将他带到一辆宽敞的面包车里，车内轻柔舒缓的钢琴曲在耳边若有若无的响起，曲子很好听，王一博却觉得一颗心躁得很，忍不住用尖锐的指尖搜刮起皮□□隙中的倒刺，细微的疼痛一下下影响着跳动的神经。

　　“谢谢，我们走啦。”

　　肖战与制作代表道谢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他想起刚刚龙情麦身边站着的那个人，如果他没有眼花的话那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

　　“一博？”一打开车门，肖战就看到陷入苦苦沉思的少年，脸上是刚被人唤醒的懵懂，他故作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啊？”

　　龙情麦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咳了一声，“来找你的，既然你也来了，你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话虽这么说，她的眼睛却是看着无动于衷的王一博，“好了，你的车来了，我还有事就不跟着你们了，肖战，记得明天的拍摄。”龙情麦将默默无言的两人然赶下车。

　　在面包车旁停了一辆银灰色的奥迪，王一博想也没想直接坐了上去，此时龙情麦已经走了，肖战坐上车后没有立刻发车，“想去哪？”“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寺庙吗？”王一博轻声道。

　　“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漂亮的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肖战没有继续说下去，车缓缓开动起来。

　　寺庙还是老样子，青烟缭绕，看似高耸入云，让人望而生畏。

　　“一博，今天我不是故意错过你颁奖的，只是临时有个紧急情况，实在是推不了。”肖战再三斟酌，到底还是将话明明白白的摊开说了出来。

　　“我知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放我鸽子了，你总是有那么多借口那么多理由那么多急事要做，五年前我就清楚理解明白，但是我没办法做到不解怀不在意不生气。你懂吗？”

　　滚烫而焦灼的语句从嗓子眼里一溜烟的窜了出来，王一博内心的小人有些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另一个却在摇头哀叹。

　　两人站在台阶上，一高一矮，零碎的阳光在树叶缝隙间流泻，肖战仰着头呆呆地看着眉头紧皱的少年，欲伸出手抚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不知是不是台阶的问题，倏然间，他发现原来眼前的人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王一博见肖战像一块木头呆愣地看着自己，这无疑给他添了一把柴，胸膛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干脆背过身来，眼不见为净。

　　肖战眼怔怔的看着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有些事情，无论多么努力也只是徒劳。

　　“一博...”一双温热手掌附上他的肩膀，随之而来的还有毛绒的脑袋，带着洗发精的清香。霎时间，王一博眼眶微红，再不去思考其他愉快的不愉快的，只贪念于这怀揣着许多遗憾与期盼的怀抱。

　　“对不起啊，跟我在一起让你特别不开心了吧，有时候我也觉得很难受，可二十岁的肖战一无所有，除了忍耐，苦熬，他没有别的办法。甚至连男朋友的比赛因为自己而出事都不能去问个清楚，只能把所有的事情按照他们所吩咐的那样掩盖下去。一博，这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不管你怨我骂我怎样都好，你都应该知道，关于那年摩托车打不起火是人为原因，不是所谓的碰巧...这件事造成的后果，我很遗憾，但是关于这件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再追问了，对不起...”

　　王一博安静的听着，杂草丛生的伤口忽然有一天又开始流血了，因为有人拿着除草机把草皮给割掉了。这件事在心中翻腾过几百次，让他一次次辗转难眠，无数次在黑暗中质问老天为什么明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呢？”王一博轻轻挣脱开那个温热的怀抱，略带寒意的清风牵起树叶，簌簌作响，同时让一颗沸腾的心渐渐冷却下来，他冷静而平和的望向肖战微缩的瞳孔。

　　“是怕影响你的前程，还是你压根也是参与者呢？”

　　王一博笑容惨淡，漆黑如墨的眼里写满了怀疑。

　　“你这话什么意思？”

　　“想想真是气啊。因为你的粉丝，我连那场比赛都没比就不得不下场，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别说什么怕伤害到我这种话，难道欺骗和隐瞒就不是伤害吗？”

　　“那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是啊，这件事情不清不楚地折磨了我这么久，可你一找我我就会跟你走，任何事情好像只要你一句话，我肯定会配合你。现在你确定我还是对你有意思的，之前对你冷淡，不理你，甚至是分手，都是闹着好玩是吗？！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你都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王一博喜欢肖战，所以你才这么自信，反正只要你勾勾手指，我都会贱兮兮的跑过来对吗？”

　　王一博的语气很温柔，讲话时候身体却微微地颤抖。他用尽力气压制自己想蹲下环抱自己的冲动，用力到头开始疼。

　　“是啊，”肖战刚刚一直低着头默默听他讲，现在终于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说得特别好，特别对。你们都很有能耐不是吗，那位粉丝喜欢我什么？她对我的喜欢就像龙情麦喜欢名牌包喜欢高跟鞋一样。你呢，你喜欢我什么？不清不楚的跑来说分手，一走就是五年，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有时候我觉得我当年看错了，你喜欢的是你心里想象的人，那是你自己勾画出来的一个名叫肖战的憧憬，你又知道我的什么？”

　　王一博知道他此刻心中一定是忍不住的破口大骂。

　　“这就是你讽刺和瞧不起别人的理由？因为对你的喜欢太肤浅？”王一博嘴角的笑已经挂不住了，“难道你的喜欢就很高级吗？”

　　“比你好点！刚吵完一架，现在我还是很喜欢你，很想和你在一起。”

　　他怔了怔，看着眼前红着脸的肖战，不知所措。

　　他想起那个关于的说法，莫名其妙的想笑，那一腔积郁在心的怒火随着时间悉数泄尽，他好像再没什么“无理取闹”的理由与机会了。

　　可明明是他的错，一句对不起就要勾销之前的一切，什么都不解释，还希望他不要问。

　　可惜他不知道的事，他什么都知道。

　　王一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没有像个傻子似的，被人打了还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对方说：对不起。

　　他用了那么多年，这件事才有了个真正的了解，只不过事情年代有些遥远了，主办方即使想对受害选手挽回什么也是徒劳。肖战想起那样冗长而沉重的岁月，他就这样在庸庸碌碌的孤独中送走了许许多多的日子，九过去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人们迎来崭新的一年，新的一年里忙碌倒是让他避免了很多孤身一人的愁绪，只是杳无音信的想念比日复一日的年岁还要难以打发。

　　“一博，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你知道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他们有权有势，不管我们拿什么证据去质疑，别人也只会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事情。”

　　肖战神情复杂，眼中写满了挣扎的痛苦。

　　这个时间，极少会有人费这个力气爬这吃力不讨好的台阶，晚风拂过四周的花花草草，抖落一地芳华。

　　“打住，这件事已经过了这么久，对于现在的我也不重要了。”他不想再去听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那是因为实在太知道了，经年累积大大小小的溃烂在那里，良医难治，脆弱得不可轻易掀开，哪怕轻轻一碰便是伤筋动骨，痛彻心扉。只好假装看不见，假装不存在。

　　肖战是一把温柔刀，他迟来的坦白同样是一把利刃，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剐在鲜血翻涌的伤疤上。即便这人伤他伤得再深，只要他朝他伸手，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握紧，交付出颤微的真心。没关系，他心底到底还是有他的，只要明白这一点，自己回握的姿势也不算太难看。

　　王一博有些倦怠的朝肖战摆摆手，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前路，他指着那白茫茫的一片，“我们在天黑之前爬上去，就和好，好不好？”肖战错愕的望着眼前一本正经的人，“你说什么？”

　　他的嗓音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而变得微微有些沙哑。“肖战，其实今天早上你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就想答应你了，结果最后你还不是走了。”

　　王一博自嘲般的笑了两声，用恶狠狠的语气对他说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敢走...”肖战连忙打断他，握住他冰凉的双手，“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走了。”

　　艳红的晚霞落在他们的身上，王一博耸耸肩，笑得顽皮而熟悉，“现在离天黑也不远了，如果我们再不走，等会就在这山里过夜吧。”

　　肖战水晶般剔透的眼底盛满盈盈笑意，“还爬吗，其实离天完全黑还有段时间。”

　　王一博摇摇头，“你明天不是还要工作吗，还是早点回去吧。”

　　肖战薄唇轻启，牵起他的手。“那我们说好了，改天再来。”

　　“嗯，改天再来。”

　　错过五年的双手再度十指紧扣，他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眼睛里是一片温柔的静好，连接着万家灯火和云雾旁那轮渺远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