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螺公主》岩贼龙

2、女巫

　　今天公主换了一根权杖来巡视南方的国土，新的权杖长十七寸，红如浆果。“可能这根权杖不如塔克斯科那么公正，但公正有什么用呢？看不见，也摸不着，恐怕还是善良更好，会让父王宠爱我，人民赞美我。”小公主这么想着，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她的宫殿，南方比较远，所以她带着旅人和侍臣们坐上一只巨大的蜗牛。这只蜗牛的壳上造着一个小而精致的亭子，是四角上翘的造型。
　　他们一行人一路向南走着，要跨过一座大山和一条河流。他们行走到一片云雾缭绕的森林中时，公主在她的红色天鹅绒软榻上睡了过去，同时做了一场梦。她梦到了一个他国的王，那王穿着黑色绸缎的长袍，戴着珠帘一样的帽子，握着一根翠绿的权杖，正是塔克斯科。
　　公主在梦中听到那国王问塔克斯科：“权杖，你说你见过叶片像我的国土一样大，树干比盘古脊椎化成的不周山还要高的桑树？”
　　“是的，公正的国王，我不会对您说谎，但我也不是您的仆人，我只为公正效力。”
　　“既然你见过那么多风土与事物，那你应该可以告诉我哪里有最高贵，最像公主的公主？”
　　“那一定是白螺王的小女儿了，您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尊贵、善良、美丽的公主。”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得到这位公主？”
　　塔克斯科摇了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公主悠悠转醒，天地之间已经盖上了一层朦胧的烟景，夕阳与新月同时挂在天边如同女神的一对珍珠耳环。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他们见到森林中有一个小小的树屋，树屋的门上左边画一只小猫，右边画一只大猫，各自有着奇特的长相，但总体还算是猫吧。斗笠型的屋顶上长满了小小的彩色蘑菇，像一条花毯子铺在上面。
　　“这里是何人的住所？”公主问他身边一位年老的侍臣，那侍从又白又长的胡子向两边梳在背后，手里捧一本大部头的紫色封皮书，他照例装模作样地翻开书，实际上只是在思考着如何措出一番精美的言辞，来证明他可比那个游荡的幽灵来得学识渊博。
　　“那是个巫师的树屋，我们不应该去打扰她。”旅人见老者迟迟不回话，便躬身答到。
　　“不，老夫可不这么认为，这是一位定居于此97年零6个月的巫师，从来没传出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既然在公主的封地之内，那还是应该召见于她。”老侍臣被抢白后一着急，改变了原先的主意。
　　幽灵也气道：“那你去为公主召见一个巫师吧，她会给你喝□□皮泡的茶水与蚯蚓干做的牛蒡丝。”
　　“哼，没见识的后生，那叫蟾蜕与地龙，可不是什么不可接触之物。”老侍臣“啪”得一声合上书，向公主鞠躬道：“为您效劳。”随后一步一摇地朝小树屋走去。
　　侍臣树屋下面，抬头仰望着那陡峭而柔软的荆棘梯子，硬着头皮攀上去，那梯子却自己收缩起来，将老侍臣请进了小屋。
　　不过十分钟光景，老侍臣回到公主面前报告道：“老臣在里面见到了一位容貌秀丽，衣着典雅的宫廷女巫，她说有一位国王向您求婚，许诺了三座宫殿，三十城的税收，三百套礼服和三千个侍从。”
　　“我不需要这些，但我需要什么呢？”公主想道。她的权杖代表权威。绶带代表荣光，玺戒代表力量。她一转头，微低螓首，眼中流转着月亮的清辉与星辰的闪烁，不忍那老侍臣再去跑一趟，便对旅人说道：“请为我回绝那位信使。”
　　旅人也乘坐着藤蔓的阶梯，矮身进入了女巫的树屋，忽觉得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那女巫红发颜色如火却柔顺似水，听得她轻启朱唇：“你在寻求什么？你来寻求什么？在故事里只有没有办法的人才来询问女巫。”
　　“我不寻求什么，我为公主……”旅人刚想这么说，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他低声道：“我在寻找属于我的桑叶。”
　　女巫微笑着，她摆弄着红红绿绿的药水瓶、干燥的□□与蝾螈：“我不见得邪恶，我不见得善良，我不见得狂野，我不见得端方——但我信守承诺，为我取来白螺公主的绶带与勋章，我告诉你属于你的桑叶在何方。”
　　女巫话紧紧攥住了旅人的心，他恐惧着说不出话，一边是可怕背叛，一边又是一刻也无法忍受的乡愁。
　　“我可以帮你逃出白螺王的领地，这是附送的。”女巫好似看穿了他的顾虑。
　　“公主有这么多的侍卫与宝物，我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情呢？”
　　“你答应就行了。”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呢？卖成闪闪发亮的金币与珠宝？恐怕没人敢买。你也无法带着它去舞会，你要这么一个见不得光的珍宝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却来折磨我，诱惑我这可怜游魂。”
　　“从别人的痛苦中活得乐趣，这可不是女巫独有的爱好。何况这只是一个明码标价的交易罢了。”
　　旅人摇了摇头：“你休想骗我，上帝只有一点和和魔鬼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价码都标在暗中，是的，价码都标在暗中。”
　　女巫笑了起来，原本青灰色的唇变得鲜艳如血：“你将祂们相提并论让我有点喜欢你了，小帅哥，我并不缺差使的人，你可以回到你效劳的公主身边了。不过不管你做不做，反正东西都会到我手里的。”
　　旅人想告辞，但忽然想起来还没有完成公主的命令，说到：“女士，白螺公主目前还没有成婚的打算。”
　　女巫点点头道：“我知道，但那是一位骄傲的王，不会就此放弃的。”
　　旅人点点头，刚要退出去，但女巫用金线绣着猫的袖子擦拭了一下水晶球，水晶球就摆在圆桌的中央，登时那水晶球里映射出了一片冰天雪地的光景。一棵被白雪压低枝条的松树下，坐着一个衣衫破旧蓬松的旅人。
　　旅人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自己，那时被痛苦和疲劳折磨，坐在树下沉沉睡去后，冻死了。
　　“这是哪？翻过这雪山有一个小村庄，那里有一棵巨大的老柏树和我的父与母。他们寄信用粗俗的语言责骂我，却使得我归心似箭。”
　　女巫摇摇头，旅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了小树屋，他不死心地在门上敲了两下，直到门上的大猫朝他露出了一颗闪烁的獠牙。
　　旅人失魂落魄地跟着公主巡视南方的土地，这可是个美丽的地方，地上到处都是绿草和鲜花，空中飞舞着蝴蝶与泡泡鸟。这是一种像在肥皂泡上插一对翅膀的鸟，总让人觉得它们飞起来是不需要翅膀的。
　　再往前走是一个巨大的漂洗场，里面工作的是三千只浣熊，浣熊们穿着白色但沾满污垢的围裙，带着红色手套漂洗着一些二十六面体如同钻石似的东西。
　　到了这里旅人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里也有这样一颗东西，是半透明的水雾色，一但他想起女巫那些话的时候，一丝丝的污垢渐渐爬上了这颗好像是心的东西。
　　但公主还不知道这个，她问侍女与侍臣，他们都不知道这些钻石般的东西是什么，浣熊们又为什么要漂洗它们。反正，他们只要按照一直以来的规则运行下去就好了。
　　旅人这次没有表现自己的欲望，他身体里那颗东西也正在变得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