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淼—失去》猫秋葵

13、第十一章

　　中午的青宛楼客人不多，但今天的午日却格外热闹一些，并非来客多了，原本在歇息的小姐都下楼来围在一起。这般场面还真是少见的。
　　被围在人群中的，一头浅棕色的长发，后脑勺用两条较细的麻花辫绑起的一个丸子，脸颊两旁各扎了一条麻花辫。轻薄的刘海下，一双翡翠般翠绿的眼，上头的睫毛被夹得很翘。偏暖橙色的唇膏，配上两颊透着淡淡橘色的腮红，简直不要太般配。
　　杏色的薄纱披在外头，里头是一套搭有白色内衬的长裙，明度比外纱低一点的杏色裙摆，还有零零碎碎飘落的银杏叶点缀。相交的衣领处有一条浅棕色的包边。胸口的衣服微微隆起，虽然比不上在场大多小姐的，但也别有一番姿色。
　　“真漂亮啊，第一次用‘漂亮’来形容一位男性。”
　　“是啊是啊，要是先生是个女儿身，那名声得响彻珞樱城啊！”
　　女孩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唯有完全挤不进圈内的凰灵淼心里暗喜。
　　不愧是穆澄先生，做男作女都能闻名，太有实力了。
　　上官明泽个子本就高，站在外圈依旧能将这盛况一览无遗。
　　那是穆澄吗？简直就是个大美人啊，放在外头谁能认得出来？明泽不禁对女人的“妖术”倍感佩服。虽然对于灵力高的人来说，易容也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但是化妆这门技术有时还真堪比易容术。这下看来顺利回到府中，应该是没问题的了。
　　穆澄一眼看到突出的上官明泽，眼中的翠绿一瞬间闪过点点光泽一般。“她”抬起手，想在空中挥两下，却在抬起的瞬间，衣袖顺着“她”的手臂下滑，明明在往日并不会对此感到不适，此刻却真像女孩子一般，下意识地赶忙放下手臂。
　　围在一起的女孩们看到了明泽这个身着一身黑色，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穆澄踏着较快的脚步从空出的那条道路走向明泽，“她”拎起一点裙子，刚好将欲要拖地的裙摆提起来一点。裙摆跟着他脚步晃动。
　　“大人，您是真的一位美人啊！”
　　灵淼凑上前去，仔细观察着穆澄，这个妆面在“她”脸上简直是太服帖了，灵淼都忍不住有点羡慕。
　　“你们女性的衣服都窄窄的，我都要给它撑破了……”
　　“忍耐一下吧，大人，我们现在就出发。”
　　上官明泽在后头与那位胸口大敞，身着暗紫色的小姐对话。
　　“这套衣服需要多少？”
　　小姐并没有直接将价格说出来，她望向身后，在众多小姐中的一个深棕色头发，长相平平的女孩，眼神与之对上。她似乎注意到了明泽他们的目光，头微微下低，往后退了半步。也许是后面的女孩挡住了她的退路，不然她要转头就溜走。
　　“小纺，你过来一下。”
　　听到自己的名字，那女孩有点犹豫地往前走，始终是不愿将头抬起来。
　　“姐姐……”
　　“这件衣服出自小纺之手，客官应当问她才是。”
　　小纺似乎有点为难，她看向“姐姐”，眼神中流出求救的目光。“姐姐”仅仅微笑着轻轻摇头，似乎是在说这一切都该你自己去面对。
　　“嗯……那么这位衣裳的创作主，你认为需要多少银子才能配得上它的美？”
　　小纺的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从两颊逐渐蔓延至全脸。
　　“小纺？”“姐姐”上前去，一只纤细雪白的手抚上她的肩膀，“你不用紧张，客人不会说什么的……别让客人等太久。”
　　“三……三十”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好在周围的女孩们在此时都很安静。在“姐姐”的手从她的肩上离开，她才微微地将头抬起来一点。她依旧不敢直视眼见人的眼睛，视线落在明泽拿着钱袋的手上。
　　那只手很大，骨节分明，虽然不如“姐姐”那纤细的手那般无血色的白，但在很多男性中，他也算是佼佼者。她见过太多打扮奢华，内在却腐烂不堪的男人，可眼前的这位客人，虽然被一身的黑色所覆盖着，但挺拔的身姿，给人一种不似凡人的气场。
　　明泽拿出三十个及具光泽的银色钱币，在手掌中颠了颠，再递予面前的女孩。
　　银币的光泽好像投在了小纺的双眼中，闪烁出一点光泽。三十个银币拥挤地躺在她手中，有点沉甸甸的。
　　“我们可以出发了，穆大人可准备好了？”
　　穆澄正转动着自己的身姿，摆出各种姿态，一边的凰灵淼鼓着掌一个劲的夸赞。
　　明泽：“……二位。”
　　好像有一股寒意在灵淼背后拂过，她立马站起身。
　　“哦哦哦，快走吧大人！”
　　穆澄似乎还沉浸在称赞中，愣是被灵淼推着向前去。
　　“怎么欣赏够我的身姿了吗？”
　　“够了够了，再在赏下去，还没遇到杀手呢，我们就要毙命于此地了……”
　　灵淼不敢回头望一眼，她能想象到明泽的那要杀人的眼神会有多可怕。
　　外头的太阳仍旧烈得刺眼，街道上的行人也比中午时少了很多。虽说夏日的正午阳光最毒，实际上午后的这个时分才是最要命的。
　　望向远处的道路似乎都有点恍惚了。
　　灵淼不得不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面对着热烈的阳光，他早已将冷冽的眼神消去，换来的是紧缩的眉和难以睁开的双眼。
　　没想到上官大人也逃不掉太阳的毒打啦。
　　“师傅，我们还是向青宛楼借把伞吧。我看还没回到去，大人的妆就要花完了。”
　　确实如此，穆澄脸上的汗早已止不住了，换做往日他还能随手擦去，但现在的他已经变成“她”了，脸上的一点一滴都不能随意用手去擦去抹。“她”唯有小心翼翼地用衣袖的一点点角落，轻轻粘掉脸上的汗珠。
　　“要能行，我早就去借了。”明泽快步跟到两人旁边，用自己的高大身躯挡住了一点太阳的直射，“青宛楼的油纸伞都印有她们专属的标志，是无法外借的……楼主可不会为了委托任务而为大人做一把专属的伞，即使她破天荒地同意了，这么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我们只能忍耐一下了。”
　　为了穆澄脸上的妆能保持得久一些，他们只好放慢前进的速度。
　　好在先前明泽带灵淼出来探过路，他们专门避开了那条有几个壮汉守候着的道路，专门挑了一条树木茂密，较为荫凉的小道。虽看着比露天的要危险，但有这种感觉到可不止明泽他们，杀手也会如此去想，便为了节省人力而选择性忽略这种一般人不会来的地方。
　　这简直是为穆澄开了一条主干道。温度比别处都要低一些，午后此处是散步歇息的绝佳场地。连空气似乎都比外头要清新许多。
　　“这种地方都被你们找到了啊？我记得我曾经也来过，不过这条林荫小道岔道可多了，很容易迷路。那时候可年轻了，就喜欢找这些人烟稀少的地方钻，结果那次愣是从中午晃悠到了晚上，走的腿脚酸痛才找到出路，那之后就不敢到这头来了。”
　　灵淼：“这次咱们肯定不会迷路，有师傅在，万事不愁！”说着，便给了身旁的明泽轻轻的一下肘击。
　　明泽无奈地叹口气：“我也不是万能的，要是你乱跑，对什么都好奇，都要去瞧瞧看，那也保不准找不到出路了。”
　　穆澄笑起来：“你们师徒两人感情真好啊。”
　　“谁跟他好啊！”灵淼一下便蹦了起来，两颊在一瞬间透出点粉红。一旁的明泽望着路边的绿叶，眼神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穆澄不住地笑，似乎看透了些什么，不过也没说出来的必要罢了。
　　“虽然此处一般是不会有什么人来，但是也要警惕一些，也不能确定夏侯家派出来的人有没有这般心机。”
　　“嗯……我记得通向我家附近最短的那条路，应该是这边。”
　　穆澄指了指右边一个枝叶茂密，以至于里头的道路被一片灰色笼罩的路口。
　　灵淼：“大人……您是怎么在大晚上找到这种道路的啊！”
　　穆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呀，那会还是不怕死的嘛。”
　　“您现在也不赖……”
　　明泽先行一步，暗处所藏匿的危险并不容易发现。他深呼一口气，闭上双眼，周围的一切在闭眼后随之以一种若隐若现的幻视感映在眼前，再睁开眼，他的瞳孔已变至细长，透着淡淡的紫色与金色交织缠绵。
　　明泽的“透视眼”在这种亮度低，空间又不算小的地方，发挥重要作用。他将目光所及之处都观察了一遍，确认没有异常的存在，才稍微放松了点。
　　“跟上来吧，目前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灵淼点点头，她即使再怎么排斥自己和明泽感情不错的观点，也无法掩盖她真的很信任他的事实。
　　“哇啊，就仅仅看一眼便能确认有没有危险了吗？江湖上的人果然很不一般啊。”
　　灵淼：“大人以前没接触过江湖上的人吗？这多不应该啊？作为说书人应该最常碰到了啊。”
　　“当然是有的，”穆澄提起裙摆，小心翼翼抬起脚，跨过地面上的树枝落叶，“不过都只是听众罢了，我本就没想和江湖上的人打交道。所有人都说和江湖人打交道，九死一生，要不是如今的我横竖都是要没命了，我也不会认识你们了。”
　　“那也真是奇了啊，大人平日都是以说书为生，怎么就知道了夏侯家的秘密了？”
　　明泽没回头，依旧是在前方探路。
　　明泽：“不是说了，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问的了吗？”
　　“哎呀，罢啦罢啦，刚见面那会都不熟悉，地方也不方便，自然不会说，现在都这般样子了，说出来了也无妨。”穆澄摆摆手，让明泽别太在意，“一开始便是夏侯家一下人给我送来一沓竹简，说是他们家大长子写的故事，定要让我在次日茶馆的出演上好好讲这个故事，奇怪的是，次日的出演明明贵族席位并不是夏侯家，而是另外两家族的。刚开始我也没有在意，直到我细细读了他送来的竹简，那简直是暴政啊！夏侯家想独裁兵器管理！我想到那两家族亦是管理兵器的一员，夏侯大公子是想通过我来向另外两家族宣战啊！那不是要我命了吗？”
　　灵淼听得眼睛不禁瞪圆。
　　“夏侯大公子，夏侯凌云吧，他真的有这么大野心？”
　　这么多年来，整个珞樱城的兵器都由夏侯家、李氏家族与林氏家族分别管理，相互牵制，且绝对服从于凰家。而所有精兵都有凰家内部培养，以及在各个家族乃至民间挑选培养而成。
　　“总之，我不能答应这件事情，因此在第二天我便篡改了文章，难以避免的就是被夏侯家暗地藏着的人抓起来了。我当然是一点都没有示弱，将夏侯凌云的计划揭露出来了，我猜的果然没错，他们立马就忍不住了，还想将我绑起来拷打一顿……”
　　灵淼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望着眼前少女那双桃红的眼睛和微微皱起的眉毛，一瞬间露出一个微笑。
　　“我也没让他们得逞啦，我逃掉了，所以现在就变成这么个状况了。”
　　“真是佩服。”
　　前面的男人难得的从嘴里蹦出夸人的话。
　　前方的光亮愈加强烈，看来是要走出这个丛林小道了。明泽却突然顿在了原地，一只手臂展开挡住身后人的道路。
　　“看来是有人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灵淼与明泽视线都被前面人的躯干挡住了些，不明所以的他们在感受到明泽一股冷冷的气场，纷纷往明泽身后躲。
　　前方看不到任何人影，但不远处上方的枝干落下几片翠绿的叶子。安静了一会，上头的大片树叶抖动起来，随着“唰唰”声，一个身影从上头落下，背着阳光形成一个看不清内在的黑色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