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渡》幻路影

17、17

　　不是不难过，只是不知该如何表露出来，那到达心灵深处，最难耐的疼……

　　清晨的薰竹林，若有若无的雾气飘渺得不见真实，缈纱伸手想抓住雾，却只感到一阵冰凉，什么也没抓住。

　　“明知道抓不住的东西，又何必强求？”吕休靠着竹子坐下，好笑地看着她。

　　缈纱站立在他面前，衣袂飘飘，风姿淡雅，“是啊，抓不住的东西，何必强求……”轻柔的语气，隐含悲凉。

　　“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身分，你认为他会放弃你吗？”吕休问道。

　　缈纱看着微微摇晃的竹子，答道：“希望他会。”

　　吕休抬头望着暖暖的阳光慢慢照进竹林内，他的眼眸尽是愁绪，“缈纱，我担心你。你太会隐藏自己，这样的你，不会快乐。”

　　阳光打在缈纱身上，柔柔的金黄色光华围着她，像是要将勇气都洒满给她，缈纱轻轻说道：“吕休，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不快乐。快乐……是很难的一件事。”

　　竹林里，他坐在草地上，疲累地靠着竹子，神情不带慌张，只有坦然接受；而她，伫立在林中，平静的眼波中，水光缭绕……

　　吕休突然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很久……很久，直到泪水流淌出眼角，他才停止笑声，缈纱心痛地注视着他，“吕休，别这样。”

　　吕休轻声说道：“我也想快乐，没有权利争夺，没有伤害纷扰，只有和平，只有平淡。可是，我所走的路，没有快乐。”

　　没有快乐……

　　那时，有个人也曾经对她说：“缈纱，我是人界城主，人人景仰的焰帝，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没有快乐会留给君王……”

　　勉强不再想起以前，缈纱苦涩地对吕休说：“就算没有快乐，你也不要笑得那么痛苦。”

　　吕休神情怅然，“我曾经以为，我最后的归路至少也该是在战场，想不到……却在薰竹林。”

　　缈纱凝望着他，眼神满是揪疼，“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出林。”

　　吕休摇摇头，看似万念俱灰，“如果这里是我最后的归属，我又何必执意逃开？有些时候，命运早已铺排一切。缈纱，你待在薰竹林已有几天，是时候离开了。”

　　“吕休，已经到了，是吗？”

　　豁达微笑，吕休疲态尽显，“嗯，也该走了……”

　　红了眼眶，缈纱无法掩饰难过，“吕休，我还能帮你什么？”

　　“答应我，不要痛苦，开心地过着每一天，好吗？”吕休诚恳的眼神，叫人揪心。

　　缈纱仔细地想将吕休的轮廓印在记忆里，可是愈见模糊的双眼不停阻挠她的意愿，她揉揉眼睛，将泪水逼回眼眶，终于看清楚吕休的面孔，却又听到他说道：“缈纱，这时候，我不想让你看着我离去，你……走吧。”

　　缈纱一脸凄慌，“吕休，不要这么残忍，让我看着你走，求求你。”

　　吕休低着头，虚弱说道：“缈纱，我也求你，走吧。快离开薰竹林，快！”

　　缈纱愣愣地看着朋友，纵然百般不愿，又能如何？她是他的朋友，在他最后的时刻，不应让他为难。她艰难地转过身，心酸地迈步前行，她踏出的每一步，都带着浓浓的不舍，当她想回头时，吕休却出言喝道：“走！不准回头！缈纱，快离开这里，只要你走出竹林，我才会安心地走。”

　　脚步又继续前进，缈纱不敢回头望，她缓慢的步伐，显得沉重非常。吕休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愈离愈远，直到……

　　“吕休，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吕休望向来者，微微一笑，“空沐，你这个朋友，还真够意思。”

　　空沐的眼神当中不见半点伤怀，狂妄不羁依旧不减，他走近吕休，在一掌打向吕休胸口时，说道：“朋友，不说再见，只为了让你好走。”

　　吕休静静地凝视着空沐，然后笑了，“朋友，不说再见，只为了让你好过。”

　　瞬间，竹叶纷纷枯萎，再缓缓落下，洒满一地，空沐收回掌，看着吕休的身子轻盈往上飘浮，然后……化作尘烟，风一吹，灰飞烟灭……

　　吕休，你选择了和我不一样的路，你正义，我屈服，可是……你却比我先走……

　　踏出竹林，看到了缈纱，空沐邪气地笑说：“美人，等我很久了吗？”

　　缈纱没有看他，只是张着迷茫的双眼遥看天际，“他是痛苦地走，还是笑着离开？”

　　“笑着离开。”空沐立在她身旁，缓缓答道。

　　缈纱扬起一抹笑容，美丽却哀愁，“空沐，谢谢你。”

　　“不用谢我，魔皇来了，吕休会走得更加难看，我和他朋友一场，也不想他有这样的结果。”空沐魅惑的声音多了一些伤感。

　　静默良久，缈纱转移视线到空沐身上，说道：“昔日战友，现在却由你亲自送他离去，多么无奈。”

　　微笑直视着她，空沐说道：“当初，他的不愿跟随害了他，而我的臣服，看似继续享有风光，却也并非赢得完全，毕竟……他比我伟大。”

　　缈纱轻声说道：“谁说伟大一定就好？到最后，吕休什么也得不到，连一点点的快乐……都没有。”

　　眼神闪烁着欣赏，空沐看着缈纱的银灰长发，说道：“缈纱，你的长发很漂亮，而你的想法，时时叫我惊讶。”

　　突然间，串串泪珠簌簌流下，缈纱的脸蛋显得苍白，她颤声说道：“吕休也说过，我的长发很美……”

　　她停了一会儿，又说道：“空沐，你不是要带我去见魔皇吗？走吧。”

　　缈纱的泪珠刺痛了他的双眼，空沐的心竟隐隐疼痛，“放你走，我还是办得到的，缈纱，我会护你离开魔界，你就不要再来了。”说完，拉着缈纱的手，疾步向前行……

　　在空沐身后，缈纱跟着他的脚步狂奔，她低头看着空沐的大手，一种悲怆的情绪不停涌上心头，叫她心碎；脚步猛然停下，缈纱硬是不让空沐带她远走，空沐回头看她，脸色不悦，“缈纱，他就快来了！你再不走，谁也救不了你！”

　　“空沐，你不该救我。”缈纱挣开他的手，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某处说道：“魔皇何不现身一见？你已经等了我很久，不是吗？”

　　“缈纱，你看来并不恨我，难道你不想为朋友报仇？”话音刚起，一位黑衣男子翩然出现，他长得相当俊美，身材精壮结实，一头蓝色长发随风飘时，竟略带丝丝寂寥，他和空沐一样都有双紫眸，不同的是，他的紫眸多了一种唯我独尊、无人能比的光芒，霸气凛然。

　　“你好，缈纱。”他慢慢靠近缈纱，冷酷的气息不停传送到她心里。

　　缈纱望着他，说道：“你好，释炎魔皇。”

　　空沐神色冷静，他没向魔皇行礼，只是客气说道：“魔皇，怎会亲自来这一趟？把缈纱带到你面前，对我来说，应该不难办到。”

　　释炎冷然看向空沐，“哦？刚才你不是想要带她逃走吗？空沐无上魔使。”

　　空沐倒也不见得恐惧，他缓缓说道：“反正也救不成，那我就先退下了，魔皇。”空沐看了缈纱一眼后，转身离开。

　　“缈纱，如果我说，我要把你禁锢在我的皇宫之内，你会有何感想？”释炎逼近她，高大的身躯遮掩住缈纱，像是不让她逃开。

　　缈纱突然收回所有的悲伤，顽皮地笑问：“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吗？”

　　释炎冷哼一声，“跟我谈情，很难。”

　　缈纱笑呵呵说道：“那你为什么要禁锢我啊？我会把你的皇宫闹得天翻地覆的哦！”

　　释炎伸手放在她的脖子上，轻轻一捏，然后对她说道：“因为，你将成为我的炎后……”

　　缈纱眼神一闪，笑容依旧灿烂，“你认为焰帝会为了我而来吗？你太天真了。”

　　力道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脖子，释炎神情冷冽，“如果你当了我的炎后，还是无法引焰帝前来，那我……就毁了你……”

　　“魔皇，要我当你的炎后，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有这个本事吗？”

　　释炎凑近她，在她耳边说道：“你这炎后只是一时，我无需靠什么本事，倒是你，好好想想，还有谁可以救你？在我手里，你哪儿都不能去……”

　　将释炎的手缓缓拿开，缈纱也在他的耳边说道：“释炎，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别人来救我？自救会更快些……”

　　她退后几步，转身后边走边说：“我很期待住在你那豪华的皇宫里，可别怠慢了我，否则……你也不会好受。”

　　回眸一笑，缈纱的长发也随之飘散，她绝美脱俗的容颜没有让释炎展现笑颜，反而让他的眼神更深邃几分……

　　缈纱，焰帝怎会舍得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