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安》姜晚禾

2、阿眠……不脏

　　那次，我和顾泱安并未一起看成兔子，

　　那只小兔子因虚弱而夭折，我还未带顾泱安去看，它便虚弱而死。

　　我红着眼捧着幼兔的尸体，眼泪忍不住落下，看着这只兔子的情景，让我不免想起那年的母亲也是如此一般，

　　还未等到我将馅饼带回来，她便走了…

　　我哭的凄凄惨惨，肩膀一颤一颤的，待我情绪稍稍稳定些，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抚上我的肩膀上，顾泱安抿着唇，却不能开口安慰。

　　泪水糊了满脸，我侧头看向顾泱安，苦涩的笑了笑，“公子，让您见笑了，”

　　顾泱安只觉得心口突然疼的有些难受，伸手将我拥入怀中，修长的手抚了抚我的发。

　　公子身上淡淡的松香让我有些眷恋，我抬眼瞅见他那双眼睛中含着淡淡的忧伤。

　　皇上寿宴，顾泱安日日呆在画室中作画，我每每端着东西进去时，就见到他精致的眉眼中皆是疲惫

　　那是一副上好的锦绣山河图，我看着只觉得心中欢喜，忍不住感叹，“公子画的可真好，”

　　顾泱安的手顿了顿，一侧的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浅浅又不明显的酒窝。浅棕色的眸子极其认真的望着我，他放下画笔比了一个方形，又指了指我。

　　我下意识的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面上却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公子何意，阿眠愚笨，”

　　顾泱安有些急了，眼尾染上一抹嫣红，看起来好不动人心弦，

　　我捂嘴偷笑，顾泱安知晓自己被耍了，气恼的捏住我的手腕，我一边躲开他另一只手，一边笑着，

　　我力气不及顾泱安大，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板上，他被我一带就支着手臂俯在我上方。

　　因为笑的开怀，眼睛上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雾，顾泱安的眼眸中倒映着我此时的样子，他的眸子里仿佛蕴藏着什么，

　　后而，我听见一声极小声的，“阿眠，”声音小到让我觉得只是个错觉，猛然看着顾泱安，他再次艰难的开口唤一句，“阿……眠，”

　　顾泱安说话了？

　　他喉咙深处溢出一抹笑，突然低下身来，我呆呆的看着，只觉得唇上覆上一片温热，脑子绷紧的一根弦轰然倒塌，

　　“唔……”

　　那时的我觉得，我真的是很幸福，

　　可是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了我十七岁那年，顾泱安已经二十一岁了。

　　三公主看上了顾泱安，执意缠着皇上要赐婚于他，皇上到底是宠着她，便询问顾泱安的意见。

　　顾泱安不卑不亢的跪下行礼，用手语比划着，‘臣已有心爱之人，三公主乃天之骄女，臣属实配不上公主，”

　　皇上的脸色谈不上多好看，毕竟是他来询问顾泱安的意见，他只好打着圆场，“顾卿心爱的女子若不是天人之姿，怎能连朕的瑶儿都拒了呢？”

　　话已至此，顾泱安的脸色冷了一分，心也忍不住下落……

　　我被赶出顾府时，只见的他绷紧的下颚和故作绝情的神色，

　　“公子，为何要赶阿眠离开？”

　　顾泱安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倒是马小二为难的将银袋子和包袱递给我，安慰着，“小阿眠，公子可能是一时冲动，等过些日子，他想通了，或许就接你回来了，”

　　我咬紧牙关，传来微微刺痛 ，接过包袱和银子转身离开，就一眼，再回头看一眼

　　我不舍的回头，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只有紧闭的顾府大门……

　　我没有如他所愿，离开京城，回到我曾经的家里，小屋早已落了灰，我细细的打扫了一番，才闲下时间来休息。

　　些许时日过去，我真的好想公子，我不知那日从皇宫回来之后，公子为何要赶我走？

　　这一切，我在看见院里来了一些不速之客时便已了然于心，

　　三公主带着一群侍卫站在我的小院中，神情高傲，看着我的目光带着愤恨，“你就是常眠？”

　　常眠？她若不说，我好像都快记不清我本该就叫常眠。

　　我轻抿了一下唇瓣，福着身子朝三公主行了个礼，“常眠见过公主，”

　　三公主嗤笑，上前一掌将我扇倒在地，脸颊处传来痛意，嘴角都渗出了血迹

　　我这般模样倒在地上，倒让三公主怒火中烧，“本公主还当顾泱安看上的女子是何等绝色，不过是一副极为普通的模样，”

　　我心里不免提了起来，不知眼前这位尊贵的公主到底想怎样？

　　三公主看着我这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凤眼一瞪身后的侍卫，“还不动手？”

　　真是一群榆木脑袋，三公主心想

　　“三公主这是做什么？”我支着身子的手一僵，眼见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卫朝我逼近，

　　不好！我拖着身子往后退，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向外跑，却被侍卫拦腰抱住

　　“放开，别碰我！”此时，我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伸出双手去打向禁锢我的侍卫。

　　别碰我……

　　透过人群看着一脸得意的三公主，我的心里涌上一阵绝望。

　　我被拖进屋子，看着破旧的木门被一下子关上，我眼底的光一下子灭

　　我知道，谭眠再也不是公子的阿眠了……

　　公子会嫌弃厌恶的，瞳孔布上绝望的灰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我将自己圈进起来，头埋在膝盖处。

　　三公主推门而入，瞅见缩在床角的我，

　　精致白嫩的手指抚上我的发，本该是温柔的抚摸，
　　我却突然感觉一阵钻心的痛将我布满泪痕的脸暴露在她面前，

　　她不经意的说，“真是可惜啊，不如，本公主让你去见见你想见的那人吧？”

　　我几乎一瞬间摇头，牙齿打颤，“……不……不可以，”

　　不可以让顾泱安看见我这幅模样，可是我低估了三公主对我的怨恨，

　　她再次将我带回那个熟悉的地方，一把将我推倒在顾泱安面前

　　“顾大人，本公主将这小丫头给带回来了，你该如何感谢本公主？”

　　我低着头，手指狠狠攥紧，不敢去看顾泱安的目
　　光，现在的我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

　　“哎呦，这小丫头现在倒是觉得不好意思啦？”

　　三公主的话，让顾泱安的目光一瞬间破裂，他猛然蹲下身看着正在发颤的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都开始哆嗦了，顾泱安突然起身，还没待侍卫反应过来，他一下子就掐住了三公主的脖子，

　　眼中的狠厉看着三公主心里一紧，她强压着心中的害怕，开口，“放肆，顾泱安，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女子要与朝廷作对吗？”

　　她从未见过顾泱安此刻的样子，直到一双小手搭上
　　顾泱安的手臂

　　我对上公子的眸子，无言的摇头，

　　他恨自己的无能，一下子松开了三公主，三公主弯身咳嗽，那一刻，她真的觉得顾泱安准备要把她杀了，同归于尽。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狠狠的瞪了我和他一眼就匆匆上了马车离开。

　　顾泱安一下子将我拥入怀里，他没有想到他让阿眠离开，还会让我受到伤害

　　愧疚，绝望而又无力……

　　那日后，我突然高烧一病不起，顾泱安日日陪在我身边，已经好久没有休息了。

　　我清醒时，看着眼下泛着青黑的顾泱安，心疼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强撑出一抹笑，开口，

　　“公子，不要嫌弃阿眠，好不好？”

　　顾泱安从未流过泪，就连顾府被灭门时，他都没有哭过，可是此时眼泪却落了下来，他反握住我的手，仔细认真的说，

　　“阿眠……不脏，”

　　就这一句话，让我霎时间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为何老天要如此捉弄我们，我恨呐，恨自己生在这乱世

　　生在这皇权为主的朝代……

　　那日发生的事情，就像一根刺钉在我的脑子中，挥之不去，

　　包括府中的马小二，春娘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我却是像被抽干魂魄的躯体，殃殃自若。

　　或许只有在顾泱安面前，我会强撑着哀伤，扬起笑容去和他聊天，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