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尘》尹云

17、（十六）

　　弹指间，柴荣在郭府已住了数日。这段时间，穆行天天伺候在他身旁，符昭缘也经常前来探望。

　　相反，莫逸尘虽然就住在隔壁，但一反之前的关心，几日来，连柴荣的房门都没有迈进过。

　　柴荣知道莫逸尘还在介意那天的事。那时，他的确是一时冲动，不过，任是谁听到莫逸尘那么冷淡的话，都会生气的。

　　几日来，柴荣屡次去找莫逸尘，想向他道歉。可每次他不是避门不出就是随便找个理由，低头离开。

　　可恶！自己就那么可怕吗？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一下自己。

　　莫逸尘的回避使得柴荣的心日渐焦躁。

　　“柴大哥……柴大哥……”

　　“啊？”柴荣骤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一回神，对上符昭缘埋怨的目光。

　　“柴大哥，你是怎么了，人家跟你讲话，你却老是不搭不理的。”

　　“对不起，昭缘，柴大哥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关系，所以难以集中精力。”

　　“真是这样吗？那柴大哥要多注意休息啊。”

　　“嗯，我知道了。昭缘，柴大哥现在有点乏了，想小睡一下，我们改天再聊好不好。”

　　“这样啊，那昭缘就走了，柴大哥你好好休息。”

　　符昭缘一离开，柴荣马上翻身下床。他今天非要找莫逸尘好好谈清楚不可。

　　郭府东院的边上，有一小片竹林。因为位于府院的边角，所以平时鲜少会有人来。

　　莫逸尘背对着不寻站在一棵翠绿的竹下，正在发呆……

　　……我救你，因为我不要你死；还有，我不准你说我们是交易双方，只是泛泛之交……

　　当时，听到柴荣说这句话时，他只觉得心无法抑制地狂跳，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蠢蠢欲动，甚至，头一次有了想逃的念头……

　　连日以来，怕自己见到柴荣时无法克制的心跳，所以，他不断地躲避着他。

　　“公子，你看这里像不像我们竹林小舍的那片竹林？”不寻的声音打断了莫逸尘的沉思。

　　“怎么，想家了？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们可以随时向柴荣及郭夫人辞行。”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说看到这片竹林，感觉就像身在竹林小舍，这样心情也会好起来的。”

　　原来，不寻是在安慰他……

　　莫逸尘转过身，习惯性地揉了揉不寻的头发，这才发现，不寻都已经快有自己高了。

　　“唉呀，公子，你怎么还是喜欢摸我的头呀，连柴大哥也被你传染了。”

　　不寻闭起一只眼，张大嘴高声抗议。忽然，感觉按在自己头顶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

　　“公子，你好些天都没有去看柴大哥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不寻小心翼翼地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眼角偷偷地留意着莫逸尘的表情。

　　莫逸尘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淡薄了脸上的笑容。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跟人吵架？”

　　“那你为什么都不去看望柴大哥？毕竟他是为救你而受伤的啊。”

　　“嗯，我知道。我很感谢他。”

　　“可是，我觉得公子嘴巴上说感谢，但实际上一点表示也没有。老爷生前不是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吗？”

　　“不寻，你这是在说我忘恩负义吗？”莫逸尘哑然失笑。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对柴大哥太不公平了。”不寻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不寻觉得柴大哥对公子真的很好。且不说这次他舍命救了公子，平日里，他对公子也是细心倍至。在汴京时，我见他特意叫人加厚了马车的坐垫，就因为担心公子不习惯长途跋涉。相比之下，公子对柴大哥却总是不理不睬。”

　　莫逸尘敛下眼。他知道柴荣对自己照顾周到。正是这样的关心，才让他迷惘……柴荣霸道的言行，总使他有一种会被吞噬的感觉……

　　“对不寻好的人，不寻也会对他好。所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我不明白公子为何如此苦恼。”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他和柴荣之间，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吗？

　　“咦，公子，那不是柴大哥吗？他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就跑出来了？”

　　莫逸尘顺着不寻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这里走来。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他的身上，反射出更加抢眼的光芒，他的体内，似乎天生就散放着无限的热力，比太阳更加火热。

　　“不寻，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不行，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来了，他还是无法面对柴荣。

　　“公子，你就别再躲了，趁这个机会与柴大哥言和吧。”

　　不等莫逸尘回答，不寻一溜烟地便跑开了。经过柴荣身边时，看了看柴荣，又指了指莫逸尘，好像还低声说了些什么。

　　莫逸尘被留在原地，感觉自己从未这么手足无措过，心里一波波的紧张感不断地涌上来。

　　自从遇上柴荣后，他几乎将他本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有的情绪全都尝试过了：惊讶，紧张，无措，还有害怕……

　　“逸尘。”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一抬眼，被卷入一双黑色的深潭之中……